《情醉·灭》阿鹂

13、物是亲不在

　　风波平，
　　月无影，
　　水岸渔舟，
　　青灯唱晚晴。
　　念去去，
　　故人何在？
　　年年此时，
　　孤望满天星。
　　她站在绵软的沙滩上，听着浪涛拍岸之声，没有勇气走向黑暗的木屋。那是她最早的家，负有八载无忧无虑的美好童年，海仍是那片海，木屋亦保存着当年的模样，只是没有灯火，没有曾经亲密的故人……
　　一只白净的手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回眸，陆雨站在夜幕下，乌黑的双眸浸满温润。
　　看见他的脸，灵筱疼痛稍减，咧开嘴，勉勉强强挤出一抹轻笑，“看来他俩没回来。”竟然没有哭。
　　陆雨微一颔首，习惯性，轻柔地抚了抚她秀发以示安慰。

　　他掌心的温度尤为暖人，头皮被触碰到，灵筱反而觉得心酸，未免被瞧见微红的双眼，她佯笑低首，背过了身，似慨轻叹，“鹭岛很美吧。”陆雨知道她看不见，却还是在她身后点了点头。她感应到他回应，也不知为何，就娓娓道出了那遥远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此岛仅有黑色的石头和绿色的树林，有一天，一群雪白的白鹭飞到这里，爱上了这个黑绿相见的海岛，于是就在树林里栖息、在沙滩上漫步、在海水里嬉戏。这里没有其他飞禽走兽，也无人来惊扰，渐渐的，白鹭就成了岛屿的主人。当人们第一次来到岛上时，看见大群白鹭漂游在水面上，就将这个地方唤做‘鹭江’，为这个岛屿取名‘鹭岛’……

　　这是霜尘为她讲述的第一个故事，很平淡、很朴实，每一夜，幼小的她都会枕在他腿上静静听着、甜甜地入睡。霜尘仿佛就是白鹭的化身，他不知道，她吵着听故事其实是为想着他的样子入梦，因为，她对他的依恋早已刻入骨髓。依恋一旦入骨，思念便不能被理智左右，分离后，她的想念愈来愈浓。有时不免自嘲太执着，但她只想弄清一切，亲口听他说出抛弃她的缘由，难道，这样的要求很奢侈吗？是不是，他介意她身上的赤练？找不到答案，于是她就那样呆呆站着，任由咸腥的海风吹湿了脸颊，吹湿了眼眶。
　　星辉黯淡，点点凄凉染上陆雨心头，他无声劝解，唯有看着她投影在沙滩长长的身影，静静守着她良久良久……

　　一夜过去，当太阳从海平线上升起，沙滩上，灵筱终于将脸从双膝间抬了起来。身上多了件道袍，她揉眼顾盼，只见陆雨正坐在礁石上，默默望着远方出神。
　　“陆雨？”她试着唤了一声，他略略一怔，转头见她已醒，原是忧郁的脸庞舒展开笑容。他本想问她睡得可好？但见她顶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顿时失笑，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果子抛给她。
　　灵筱接住果子咬了一口，汁液酸酸涩涩却甜进了心底，“陆雨，我曾在魔教见过一颗可以搜人寻物的水晶球，不知你们昆仑山有没有类似的法器？”
　　陆雨敛目，点了下头：乾坤仪
　　“真的？”灵筱双眸熠熠，“可否借我一用？我想找一个人。”
　　陆雨的神色却闪过一丝复杂，考虑了有一阵，无声念咒，一颗精致的灵珠便立在了他掌上。那灵珠剔透，下方由九条金龙撑托着，乾坤仪体积虽小，法力却无边。
　　灵筱欣喜若狂，“帮帮我！”
　　陆雨点头，另一手张开，在她面前变幻出一小面字墙，示意她默下口诀。
　　霜尘向道，灵筱近年耳濡目染，看那口诀与经文有异曲同工之处，轻松领会得，不多时便一字不差记住。手托乾坤仪，灵筱紧闭双目，轻声诵念，陆雨将灵力注入她肩头，灵珠接纳夙愿，白光一闪，其内开始风云变幻。

　　日升月落、天地旋转，苍穹只剩云雾缥缈，炽热的冥焰地心亦没有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怎么会？
　　灵筱眉心紧拧，意识在天际间极速穿行，忽然身体一晃，失衡从高空坠落，摔向了鹭岛。
　　“啊——”她惊叫一声睁开眼睛，冷汗涔涔，心有余悸剧喘不已。
　　陆雨的脸色略微苍白，显然经历了同样的变故。平复呼吸，他收起乾坤仪，朝灵筱摇了摇头。灵筱心灰意懒，秀气的眼眸蕴起清泪，喃喃道：“连乾坤仪都无寻，这代表什么？”
　　陆雨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乾坤仪也有盲点，你的亲人，未必不在人世。
　　灵筱观字猛然振作，“对啊，我怎么忘了，虹曾道她与霜尘叔叔并非凡人，兴许他们隐身他处了。”
　　陆雨知她是个执着的主儿，提醒道：他二者若为凡人，冥界生死簿内应有记载，若要核实，姑且前往一试便知。
　　灵筱激动不已，“好！”旋又失落道，“可你我俱为凡胎□□，怎去得鬼界。”

　　陆雨想了想，解下玉箫，蹲下身在沙滩上敲了两敲。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海水漫过沙洞，只见一棵嫩芽破沙而出，眨眼的瞬间长成一尺高的树枝。拔起树枝，他将其交入灵筱手中，微微一笑：这玉琼枝可隐藏阳气，有它相助，大可安然进入鬼界。
　　“陆雨！你真是天才！”灵筱喜极，捏住他脸揉啊揉，“好人啊好人，我就知道你是最讲义气的，不会抛下我！”真是越看他越觉可爱。
　　对方花容被她辣手摧残得惨不忍睹，好不容易摆脱魔爪，坚定地点头：帮人帮到底，我送你去鬼界。看她心花怒放，他红肿的两腮居然泛起可疑的红晕。
　　“对了，前往酆都又得花个把月吧。”灵筱颇觉郁闷。
　　陆雨摇头：不用，一日足矣。
　　“啥？一天！”灵筱差点把舌头咬了，“那来时咋要一个月？”
　　走路比较花时间啊。陆雨答得理所当然，屈指三啸，便有一鹤素从天尽头遥答清吭而来。

　　灵筱脸一黑，额上青筋隐现，“好哇陆雨，你有坐骑怎么不早说！瞧瞧！”她抬起被脚趾头顶破的绣鞋，忿然道，“我鞋都磨穿了！”
　　陆雨一挑眉，潇洒一撩袍，亮出更为华丽的布鞋。
　　“鞋底捏？”灵筱瞠目结舌，一挑大拇指由衷赞叹，“佩服！你居然能套着鞋面走到现在！”
　　陆雨自豪地勾起唇：小意思。登上白鹤，伸一手向她：姑娘，请。
　　“哈哈。”灵筱回握他手矫捷上鹤，抱住他腰，笑道：“启程咯！”
　　鹤音清皋，一男一女共乘一鹤，他俊美的容颜折翼青云诸神，还有她爽朗的笑声，感染了沿途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