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醉·灭》阿鹂

20、相去是万年

　　‘轮’境虚缈，极目望去空无一物，灵筱入内一瞧，大呼上当。
　　对此处茶衣亦是一无所知，云炀不得已进行现场勘查。他格外小心观察着周围，只见大道平坦、四壁洁白，整个轮境竟是一方未受妖气侵蚀的净土。
　　如此祥和的圣境怎会吞噬进入者？他敛目沉思，物极必反，静到一种境界反令人感觉危机四伏，于是不自觉收紧了掌中柔荑。
　　“可有不对劲？”灵筱忍不住问，俨然将自己完全托付给他。
　　云炀安抚道：“稍安毋躁。”并竖两指运功，将真气化为三道极细的气丝，释放出去。
　　这三道宛若哨马的白色气丝雅号‘循息’，用以探测外力跃动。功力越深者施放范围越广，只要有风吹草动将立即反馈给施放者，引起其心神警兆。
　　循息周游于身体四侧，云炀全神贯注搜寻着虚无中的危机。良久，伴着蓝翼一声“呜喵”的嘤咛，他胸口一窒，三道循息竟然脱离掌控消散，犹如石沉大海，再收不回来。

　　灵筱见他面色凝重，呼吸也略微紊乱，心头沉了沉，连忙扶了他一把紧张问：“你没事吧？”云炀摇了摇头，望向蓝翼淡淡问：“蓝翼，你也一样？”
　　蓝翼点点头，一双水蓝色大眼写满担忧。
　　灵筱着实难懂这一人一兽高深的交流，忍住抓狂的冲动道：“唉，你倒是告诉我发生何事啊？”
　　云炀没有看她，只是极度平静地丢出一句话，一句足以掀起江湖腥风血雨的话。
　　“我与蓝翼法力尽失。”
　　灵筱呆了一呆，蓦然跳起震惊，“什、什么！法力尽失！”她一心指望他大显身手救人，都入了虎穴才相告他法力尽失，这、这、这是在写哪本传奇啊！
　　“完了完了。”她仰天悲鸣，颓唐地瘫坐在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云大教主，开这种玩笑很过瘾吗，你未婚娘子我心脏承受不住诶。”这是什么世道，倒霉事接二连三，她衰神附体啊这是。
　　“没开玩笑，是事实。”云炀目露鄙夷：真是大惊小怪，没法力他不还有武功底子吗，总是比她这什么都不懂的强些。
　　“我知道，你用得着再强调吗！”雪上加霜的感觉灵筱总算尝到了。

　　云炀眉梢轻轻一扬，瞅着形如烂泥、终于承认是他未婚妻的女人，冷冷问道：“那你还继续走吗？”
　　“当然！”霜尘和虹生死未卜，灵筱岂敢磨蹭，一下子爬起身，努力平复呼吸问，“那到时遇到夙風和寒心咋办？”
　　云炀根本不经思考，“看着办呗。”
　　“什么叫看着办啊？”有救心丸否，她快撑不住了。
　　“就是随机应变啊。”他的回答一向简炼，气死活人不为过，气活死人亦不稀奇。
　　北风那个凛冽地吹，心碎的滋味，普天之下几人能解。
　　哀莫大于心死，灵筱低低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允许你送死。”
　　“那怎么成，阴阳相隔多凄惨。”难道说他重生斗志？还未来得及高兴，云炀便立即摁住她双肩，两眼亮晶晶表态，“你我必须‘生同衾、死同穴’！”对爱情忠贞不渝的他早已下决心不离不弃，即便死，也要拉上她垫背。

　　灵筱的表情就像被人一连往嘴里塞了五颗鸡蛋，她缓缓仰起头，艰难地咽下喉头腥甜，此男天生妖孽，她遇人不淑，于是再不看他，默默走远。
　　前方这时刮来一阵狂风，正笑的云炀倏然正容，灵筱没有防备，踉跄着被刮回到他身边，他拉住她的手冰凉无度，一横阴郁笼罩着冷眸，每一根汗毛皆如临大敌。
　　有去无回的神秘之境，他们即将接受一场空前的考验。对手无形，在这股神秘、强大的力量面前，云炀头一回觉得自己渺小得可怜。
　　他满腹韬略，却不懂如何书写“退缩”二字，生命有穷竭，但意志不可摧。约定当时他便立誓，无论出现何种危险，都不会退缩。
　　风越来越大，不消片刻，旋动的气流汇聚到前方形成一个巨型风穴。
　　风穴声嘶力竭咆哮着，强大的吸引力几欲将两人吸走。
　　足下地砖深深塌陷，云炀凭借惊人膂力拉着灵筱顽强地定在原地，然而事与愿违，灵筱抱不住蓝翼，蓝翼一声尖叫被吸往风穴，灵筱心急前抓，云炀受连累余气一溃散，两人一兽最终还是被吸食进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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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已是黄昏，抚着身下粗糙却暖和的羊毛毡，灵筱仔细打量起所在之处。
　　这是一间茅屋，构造奇特、摆设单调，除了她身下这张勉强称之为床的床，简陋几乎没有家具。隐约能听到屋外的流水声，她茫然回想，之前自己明明已在风穴中碎化成沫，怎么现在又复活了。
　　对了，云炀、蓝翼呢？他们和她一样碎裂成千瓣，那现在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幸存下来了呢？
　　身处陌生之地，人们总希望遇见熟识，灵筱本能地起身，就要出门寻找。
　　不料起太急，一阵头晕目眩，崴了下脚。
　　门口这时闪进一道欣长的身影，来人及时拦腰抱起她，小心翼翼将她安放回床。
　　“女神可好？”若说寒心之美颠倒众生，那么眼前这个关切软语的男子，会令万物失色、星河乱轨。
　　灵筱神魂荡扬，聚拢世间所有华丽的词藻亦不足以形容他天神般俊美的面孔，未可置信呀未可置信，自己竟有此等艳遇……
　　呃不对，他适才唤她什么？女神？
　　灵筱戛然收回心神：事有古怪，这男子竟能识破她前世是神者么。
　　歪头，她装傻充愣道：“你是谁？怎叫我女神呢？”
　　男子轻轻一笑坐在床边，深深道：“我叫弃，乃一族族长。你是上天派来守护我聚落的使者，女神尊号当之无愧。”

　　聚落？灵筱闻此诡异的词汇，不由再仔细打量他，只见他以动物皮毛为衣，不仅打着赤脚，脖子上还戴着串鱼骨项链。
　　好原始的打扮。她暗暗想到，却没再往深处寻思，直接打听，“弃族长，此地距妖星多远？”
　　弃听得‘妖星’二字，双目一亮，惊奇道：“怎么女神和妖王有来往么？”
　　灵筱见他反应强烈，只道又遇见一个钟情寒心的男子，“有过一面之缘，我和寒心姐姐挺投缘的，你且告诉我，如何前往东海妖星。”
　　“嗯？”这回轮到弃懵了，“妖星一向悬浮于天地，何时跑到东海？寒心是何人？他妖界易主，本……我怎么不知道。”
　　“啊？”灵筱目瞪口呆：妖星沉沦东海已数千年，妖界易主也有百年，而这些他竟说……不知道？
　　“你是孤陋寡闻还是真古董啊。”她彻底崩溃，然事实上弃没有说谎，因为他生活的时空，早她一万年。
　　后来再经过交谈，灵筱终于明白她已被轮界送回远古。
　　自己身在异时空就罢了，解救霜尘与虹的计划化为泡影，又连累云炀和蓝翼丧生，她极度难过，躲在屋内整整哭了一天。

　　在这弱肉强食的蛮荒时代，部落之间时常发生冲突。那日灵筱从天而降，稀里糊涂砸死某部族首领，以致弃趁乱取胜，壮大了队伍。族民觉着这都是灵筱的功劳，于是将她奉为神明。更有趣的是，某次聚会人们发现灵筱可以操纵篝火，灵筱只当凑巧，不想屡屡试验，居然真有其事。火的地位在这时代仅次于食物，这下族人更是将她当成大神膜拜，甚至有不少部落闻讯归降弃，结果不到半年，弃的部落已经具备称雄大河流域的实力。

　　与此同时，河西兴起一个麒麟部，据传该部落族长‘云翼’样貌英俊、骁勇善战，还有一头水麒麟为坐骑。灵筱听到这些情报时欢呼雀跃，她敢肯定这云翼就是云炀、水麒麟就是蓝翼，她本打算告别弃，哪知当弃凯旋归来，竟当众宣布要娶她为妻。这下全乱了套，灵筱惊慌失措连连拒绝，河西那边云翼闻讯大怒，立时打着‘解救火神’的旗号向弃下了战书。于是，一场远古时代的夺妻争霸战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