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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三章 双慈赠玉 ...

  •   欣云万想不到娘亲竟拿她与忆晗相较,哑然之余也瞥了忆晗一眼,但见其眉目如画,容光出颖,确如珠玉在侧,衬得旁人皆失色黯然,因心下自思道:我如今这瘦骨嶙峋病弱相,确实配不上她的。看来从今必要饮食开荤,好生保养才是。

      正胡思乱想着,但听皇后又赞了句:“真真百闻不如一见,好个眉目灵秀,万里挑一的标致人儿!”因探身一把携了眼前女子之手,就命身旁坐下。

      忆晗受宠若惊,待坐定,方小心翼翼抬眼看着跟前二位娘娘,只见圣人慈眉善目,端庄大方,虽衣着俭朴,不掩气质高华;旁头的碽妃发挽宫髻,柳眉风目,看上去极为年轻,与欣云坐一起,一点也不像她生母,倒像是她亲姐姐,因也暗暗惊奇。

      皇后这时又将忆晗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越看越是钟意,乃语声柔婉问道:“今年多大了?”

      忆晗答曰:“虚长十六。”

      她声音娇婉,气度平和,圣人见了愈发亲近几许,因又问道:“方才说你叫‘茏轩’,哪个‘茏’,又哪个‘轩’?”

      “葱茏之茏,轩昂之轩。”忆晗略一解说,又手指纤纤于掌中仔细比划。

      圣人待她写完,点着头道:“真真人美,名儿也俊!”语声稍顿,又关切续话,“哀家听闻你救人受了伤,特与碽妃过来探望,你如今可见好些?”

      忆晗起身盈盈拜谢道:“茏轩蒙启絮姑娘搭救,又得二位殿下精心照顾,身子早已痊愈,谢二位娘娘关心!”

      碽妃离得近,这时将她扶了起来,又挽其下坐,亲切说道:“身子才好些,不必多礼。你前儿救人有功,德名已传,不日朝廷将遣人嘉赏,今且留府上多修养一阵,有何需要也只管说来,王爷自会替你排比。”

      忆晗微露诧异,又婉声言道:“多谢娘娘厚爱,只小女子何德何能,焉受得朝廷嘉赏?”

      皇后笑道:“不必自谦,你救人于难,国宴上也立了功,便是朝廷不赏你,哀家也要赏你的。”

      忆晗面色微微泛红:“说来惭愧,国宴解题委实取巧,日前进山也只是牵挂殿下安危,救人不过顺道为之,非出肺腑,岂敢邀功?”

      燕王这时看着她,眉目含笑道:“傻丫头,难得圣人娘娘开金口,换了别个还不赶紧抢着谢恩?你倒是好,直推了去!”说着又转与皇后道,“娘娘,儿臣看这小娘子实诚腼腆得很。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明明有功却拒不受禄,可见人品不一般。臣与小娘子相处也有一段时日,知那些绫罗绸缎她素不放眼里,金银财宝更是十分看淡。娘娘最是慈恩浩荡的,何不让她道个心中念想成全了去,岂不比赏些虚名俗利来得实在?”

      皇后想了想,凤眸含笑对忆晗道:“王爷心直口快了些,你莫见怪。只他倒也言之有理,你有何心愿且是说来,力所能及之,哀家定作成全。”

      忆晗本欲谢恩婉拒,只想起前几夜里欣云曾提到要自己成全一事——博一个长相厮守的正经名分,于是犹豫了起来。

      皇后见她欲言又止,料是腼腆不轻,因探身拍了她手,笑劝道:“没事,只管道来。”

      忆晗见皇后果真慈和,心已不似先头那般战战兢兢,因谢了恩道:“不瞒圣人娘娘,茏轩幼时历经战祸疾苦,早萌悬壶之心,又听闻陈隅陈老太医医术举世无双,一直渴望拜入门下。怎奈太医只收男徒,不收女弟子。求学无门,未免遗憾。今有幸得圣明传召,又蒙厚爱赐赏,便斗胆恳请娘娘做个推荐。若得破格拜入太医师门下,必潜心学艺,来日亦尽心竭力救济贫苦,不负圣明浩恩。”

      皇后听完颇感意外,又默然思忖一阵,方笑道:“难为你这小小女子,小小年纪便有济世之心,哀家自当成全的。只那陈隅年事已高,月前也呈了辞官书告老还乡,节后就要启程回苏州,你若想拜师学艺,哀家与你换个精通医术的太医推荐也无妨,只若执意拜他为师,恐须得随他去一趟姑苏了。”

      欣云闻言正欲插话,熟料忆晗不欲娘娘以为自己志向不坚,已接话道:“姑苏也是小女子家乡,能回乡习艺,正是求之不得,还望娘娘成全!”

      皇后一听倒是宽了心,便承诺道:“既是如此,哀家便替你保举一番。”

      忆晗眼里透出欣喜,起身又作拜谢。皇后笑着亲自挽她平身。

      “太好了!”燕王自以为促忆晗达成心愿,在阿姐面前立了功,一时得意忘形起来,便越发奉承道,“恭喜姐夫,贺喜姐夫!姐夫您这般聪慧,来日拜得陈隅门下,必然青出于蓝!”话声甫落,却是径自一惊,满堂亦鸦雀无声起来。

      “姐夫?”半晌,碽妃一语疑问,打破四下死寂。

      燕王暗自吐了吐舌头,又干笑两声强自圆场道:“是、是啊,和阿姐拜过堂的,不叫‘姐夫’,难不成叫‘嫂子’?”

      碽妃嗔笑:“又说浑话了,那也能作数?”

      燕王此时已骑虎难下,唯画蛇添足继着打哈哈道:“拜了天地,怎不作数?”

      “照你这般说,那台上戏子不知拜了多少回天地,也作得了数?”

      “那如何一样?我阿姐、姐夫可是奉了媒所之言,父母之命,再是三书六礼齐俱,想不作数也难,母妃您赖不掉的。”

      碽妃啼笑皆非:“我赖甚么去?”又目光瞥向欣云道,“她无端端乔装改扮跑去参和人家姑娘招亲,也亏你父皇当时离得远没认出人,才稀里糊涂撮成这桩荒唐亲事。依我看呐,还是尽早修书和离,还明小娘子清白得好,休再耽误她前程了。”

      “这不成!”

      碽妃讶异不已,一脸狐疑看着他,一会子又似乎洞穿他心事一般,似笑不笑问:“为何不成?”

      燕王因是脱口而出,一时也编不出理由,便急中生智将问题推了给脑子灵活的叶棠笙,一本正经令道:“叶子,本王昨儿让敬思去办和离一事,你直不肯让,今还不快把缘由与二位娘娘说来?”

      叶棠笙本不想参合这事,一直缩在欣云身后能避就避,不想却被燕王无端牵扯进来,心里直把他怨了个千百遍,又见众人已将目光投来,不得不一脸赔笑,一面搜肠刮肚迅速张罗理由,一面道:“娘娘明察,奴婢愚见当不得真。”

      碽妃命道:“说来听听。”

      叶子忙答道:“按我明律,妻贤者不得休。小娘子日前救人于危,今已德风外传,朝廷都要嘉赏,若此时和离,恐民生怨哉,或再等个一年半载……”说着隐隐感到欣云递来眼刀子,忙改口道,“哦不,是三年五载再行此事,也周全些不是?”

      皇后离近偶见欣云与叶子递眼色,叶子又不着痕迹转口风,因不着声色将一切都装了心里。

      且说碽妃听了叶子的话,一时默然不出声,想了想,方略带犹豫道:“误人芳年,纵再有理也使不得。”

      这话一出,欣云面上虽不动声色,内里却真着急了。旁头的敬思兄妹和林嬷嬷也怕主子情急无分寸,皆暗里紧着担心。

      但见燕王却撅着嘴,一脸不服道:“母妃只以为误人芳年,兴许我姐夫可不这般想。”因将话顺势给了忆晗,“是吧姐夫?”

      忆晗倒是临危不乱,只诚诚启口唤了一声:“娘娘。”

      碽妃见她有话说,因示意讲下。

      忆晗微微颔首,话声平缓道:“茏轩青春事小,公主名节事大,眼下一切必要以她为重。且茏轩若拜太医门下,往后一段时日必也要潜心钻研医术,无暇兼顾其他,故那区区三年五载也不算得耽误。”

      碽妃想了想,一时没有出声。

      倒是皇后见忆晗如此这般识大体,乃抚其鬓发,又爱又怜道:“你这孩子,怎这般实诚呢?到底是她误了你,你竟还替她说话?”

      忆晗垂首恭谨言道:“娘娘言重了,一切均是冥冥中注定安排,公主不曾耽误小女子,倒是两次将小女子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此恩此德无以为报,今唯求不误公主大事,方略得以心安些。”

      碽妃见忆晗大方得体,处处以大局为重,诧异之余,心下倒也忍不住喜欢,乃绕过欣云,坐到忆晗身边,挽她的手道:“你这孩子,都给连累到这田地,还替那些个不成器的着想。”又一叹道,“也不知时宁是怎么教的,竟把你教得这般体贴窝心,叫人看着又怜又喜欢!”

      皇后饶有意味笑道:“你这话说到哀家心坎上去了。”说着看了欣云一眼,又从手腕取下一串玛瑙珠,与忆晗道,“今日唐突会面,也未来得及备些好礼,这串青玛瑙乃西域进贡,虽非价值连城,却也质地难得,权且充个见面礼罢!”

      忆晗连忙推辞:“圣人娘娘保举小女子习医,已是天大恩赐,今再赏物,叫小女子如何受得起?”

      “受得起、受得起!区区一条珠子,有何受不起的来?”皇后笑得慈祥,说着已把物什放到忆晗手里。

      忆晗一时不知所措,只下意识顺势看了圣人身旁的燕王一眼。

      燕王却笑道:“娘娘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吧,若再推辞,娘娘会不高兴的!”

      忆晗见状,唯依了他。

      碽妃见忆晗一直看着燕王眼色行事,又觉燕王对忆晗殷勤有加,料他多半是相中这姑娘,也大抵因着大婚在即不好开口,更怕没了他阿姐这桩姻缘将她捆绑,叫别个有机可乘,故才百般托辞不让和离。如此自思一番,倒也有意成全,因也取下手上的紫玉云龙镯,与忆晗道:“本宫也没来得及备礼,这紫玉云龙镯乃我碽家传家之宝,也就充个数罢。”

      忆晗正想推辞,碽妃却是一笑,不由分说将手镯与她戴上。

      与此同时,殿门口忽有掌事太监身影,苏敏福小跑上前与他交接了几句,少时回来,报是辛时二刻已到,请示打点回宫。皇后与碽妃均忍不住看了看欣云,虽是万般舍不得,亦知宫规森严不可破,因先后贴心嘱咐她许多话,这才依依不舍地随燕王与苏敏福伺候离开。

      两位掌事嬷嬷紧随其后,萧嬷嬷走在末位,待出了大厅,忽转了身,不疾不徐朝公主略施一礼。欣云正行国礼跪叩送驾,起身见萧嬷嬷朝自己行礼,因亦含笑略回一礼,又目送他等远去。

      林嬷嬷不知内情,只以为萧嬷嬷是为方才执法一事与公主赔礼道歉,因起身便往公主身边凑,一边迫不及待掏了她手掌查看伤势,一边又埋怨:“那萧静下手也太狠了,竟把您打成这样!这会子见娘娘不怪责,又赶着赔礼来,真真势利小人!”

      欣云笑道:“嬷嬷休怨萧嬷嬷了,这伤口是本宫前几日为瓷碎扎伤所致,与她无关。今日若非她暗中相助,做做样子行法,本宫怕是免不了一阵真打。”

      林嬷嬷闻言,抬头仔细将主子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见她气色大好,与方才人前那一副可怜楚楚弱不经风简直判若两样,因差点没嚷出来:我的儿,了不得了!合着竟与那萧静当着娘娘的面唱起双簧来?不成!真真不成!看来往后必要好好管管了!

      这里忆晗也才注意起欣云手上敷衍带伤,因近前询看究竟。欣云道了句“无妨”,又看着她手上的紫玉云龙镯,无可奈何笑叹一声,“一波才停,一波又起。”继便吩咐启絮与叶子伺候上了楼去。

      忆晗百思莫名,因问敬思何故。敬思低声笑答:“小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受了这紫玉云龙镯。碽妃娘娘都说此乃传家之宝了,授以外人,何以传家呢?”说罢一笑扬长而去。

      忆晗想起方才燕王替自己说话情形,再忆碽妃赠镯时饶有深意的眼神,不觉面色绯红,一方大为后悔,一方又甚为委屈。好在公主刚刚只是一笑而过,虽隐隐流露醋意,倒不是真恼上自己,想了想,便也上楼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双慈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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