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他欺师罔上》花间九声

43、去死吧

　　严华骇然：“沈沐笙，你要做什么？”
　　沈沐笙动作轻柔：“师尊放心，我保证，不会疼的。”
　　严华动弹不得，被固定在了墓室的床上。沈沐笙拿来一瓶药，掰开他的嘴：“乖，喝下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如同木偶一般张开嘴，苦涩的药汁灌入咽喉，从五脏六腑到神识渐渐模糊，意识消失之前，严华眼神涣散，用尽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鹤臣，救我。”
　　沈沐笙在床边立了很久，端详着陷入沉睡的严华。
　　终于下定决心，出手如电，在严华头顶插入三枚银针，双手结印点其眉心，一串殷红色的符咒从沈沐笙指尖涌入严华体内，将其识海圈了起来，几番变化后，化成一朵牡丹印记烙在了严华神识上。
　　这是沈沐笙根据血灵咒自己摸索出来的，一旦在对方神识上打上印记，就会把对方的魂魄打散，然后注入自己的神识，那人实际上已经死了，只是□□不腐，靠入侵的神识滋养着，变成一个行尸走肉的傀儡。
　　严华再睁开眼时，目光已经变得平和，他呆呆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
　　沈沐笙也没有说话，因为此刻躺在面前的，已经不是他的师尊，而是他自己，自己和自己，能有什么话好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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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日黎明，周爻回来了，满身是血，带回了妖王的妖丹。
　　东珩七十二仙峰的峰主和各峰优秀弟子，都齐齐聚在兰静堂，等着迎接他归来。
　　严华坐在主座上，一反常态的收起了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十分端庄。
　　沈沐笙和梅鹤臣分坐两旁，梅鹤臣几次想和严华交谈，都被他用不冷不热的眼神制止了，不禁有些怪异。
　　没来得及细看，便见周爻御剑落在堂前，踉跄着走到了门口，从伤口处取出了古玉的妖丹。
　　沈沐笙起身迎了出去，他接过妖丹，将妖丹托在掌心，对着初升的阳光仔细查看，混圆的金丹闪着光，完美的找不出一丝瑕疵，他眼中流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他按住周爻的肩膀：“好师弟，你帮了我大忙了。等我安定九州，荡平白乌族，这天下我分你一半坐。”
　　周爻扶着门框，艰难的直起身子，他平静的看着沈沐笙脸上藏不住的贪婪，问了一句：“师兄，你要妖丹，真的是为了疗伤吗？”
　　沈沐笙已经看到了他小腹的伤口，忙扶住他：“阿爻，你怎么了？你，你的魂根呢？”
　　“其实你早就知道，那个妖王就是我养的狐狸对不对？所以，你让我去！”周爻不接他的话，自顾自说着心中的判断。、
　　“他不过就是只妖，就算你救过他，也不过是个畜生而已，怎能与你我同门师兄弟的情分相比。阿爻你不要说话了，快随我进去疗伤。”
　　周爻不为所动，他缓缓点了下头：“原来你这样想。看来，古玉也是这样想的，他以为自己不重要。所以宁可被我所伤，也不肯和你比较。”
　　“师兄，我要走了。”
　　沈沐笙扶着周爻的手一紧：“你要去哪儿，回浮莲峰么，你那里冷清无人照料，等养好伤在回去不迟。”
　　周爻摇摇头：“妖丹我取来了，以后咱们师兄弟的情分就到此为止吧。我要回去，找我的狐狸。”
　　“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难道你要叛出仙门，去投靠妖族么？你疯了！”沈沐笙怒斥道。
　　周爻挣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扫视了一圈大殿众人，只觉得陌生。
　　他在东珩几千年，一直把这里当做家，把东珩弟子当做家人，把师兄、师尊当做至亲长辈。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跟他们，竟然不是一路人，他们比他，可要志向高远的多。
　　如今要走，内心竟毫无波澜。
　　只是，他望向主座上的“严华”，而后俯首，跪拜，磕了三个头，什么也没有说，起身便要离开。
　　“周爻！”沈沐笙在背后喊他。
　　周爻充耳不闻，一步一步往外走。他魂根没了，御剑回东珩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再飞回雪桃山。
　　沈沐笙已经从刚才的狂喜中冷静下来，周爻决绝的背影像是在他心头捅了一刀，积压在胸口的情愫早已发酵，被周爻一搅合，竟升腾起强烈的恨意。
　　他是恨周爻的。如果周爻喜欢他，早早的和他结了道侣，又有那狐妖什么事，他又怎会上了蛇妖的当，又怎会中了血灵咒身不由己误入歧途。
　　说到底，是周爻毁了他。
　　他的目光变得阴冷继而迸发出仇恨的光芒，他已经没有师父了，也不在意再少一个师弟。
　　沈沐笙咬牙。
　　“周爻，你给我站住！”严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直走出大殿，追上了周爻。
　　“你说走就走，问过我这个师尊了吗？”严华横臂拦住了他。
　　周爻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师尊，两位师兄容不下我与妖物厮混也就罢了，您最疼我也最懂我，定然不会苛责我的，对不对？”
　　“我不同意。”严华横臂拦住他。
　　“师尊，不要逼我。”
　　“我说了，我不同意。”严华将折扇展开，指向周爻，锋利的扇子边缘抵到周爻的咽喉,“回去！”
　　周爻呼出口气，笑得苍凉。以他现在这副残破身子，也没有几天好活，他不能再耽搁了，得赶紧回去，古玉还在等他呢，若是他食言，小狐狸得多难过啊，会生气的，哄不好那种。
　　他抽出寒水剑，也不顾身上的伤，抬手撩开严华的折扇:“师尊，放我走好不好，求你。”
　　“周爻，你胆敢跟师尊动手，你是要欺师灭祖么？”沈沐笙向前走了两步，脸色阴沉的吓人。
　　周爻不想恋战，只想快点离开，他不敢和严华动真的，就算他没了魂根，泥菩萨般的严华也扛不住他的寒水剑。
　　奈何严华却下了死手，步步紧逼不放他离开，周爻一边招架一边苦求。
　　“我与他已经定了终身，说好要结道侣，只差拜堂，求师尊成全。”
　　谁知他不说还好，说了这句话，严华被彻底激怒:“逆徒！”
　　严华折扇一翻直取周爻脖颈，周爻身子后仰躲过，起身后横剑一扫，想逼严华退开，然后冲出去。
　　谁知严华飞身一跃，踩着他的剑尖来了一个后空翻，照旧堵在他面前。
　　周爻此时正举着剑往外冲，见严华拦路赶紧要收手，严华却径直往前扑过来，一下撞到了周爻的剑上。
　　“师尊！”周爻握剑的手慌忙松开，却为时已晚，鲜血从严华胸口涌出来，身躯轰然倒下。
　　周爻双膝跪地，只来得及接住他:“师尊……”
　　殿中的梅鹤臣冲了出来，一脚将周爻踹开，把严华拢到了自己怀里，他师徒封住严华的血脉给他治伤，却惊惶的发现，严华的神识在迅速消散，无论他怎么输送灵力，都无法挽回。
　　“师尊，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梅鹤臣手足无措地在严华身上摸索。
　　严华弥留之际已经说不出话，努力冲梅鹤臣笑了笑。他一生逍遥自在，让他与人做傀儡，就算是死也不肯的。
　　他凭着最后一丝神智自绝，只是苦了周爻，恐怕要背上一个大罪名了。
　　一旁的周爻瘫坐在地上，手脚都不听使唤，他明明撤了招式，为什么，为什么师尊他……
　　众人纷纷跑了出来，看到院中的场景惊的说不出话。
　　沈沐笙执兰剑出鞘，指向周爻:“周爻，师尊对你一向爱护，如今，你竟为了一个妖物不惜欺师灭祖，你可知罪！”
　　周爻抬起自己的双手，迷茫的打量，似乎没有听到沈沐笙的话。
　　七十二峰的人反应过来，纷纷出剑，将周爻围在中间。
　　沈沐笙冷声道:“你们都退下，我要亲自替师尊清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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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桃山上，古玉躺在桃树下，数着时辰等人。从黄昏等到第二日晨曦，又从早上等到过午，接着又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
　　时间过的飞快有很漫长，丹田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那团魂根在那里扎根下来，伸出的触角小心翼翼的为他舔舐着周围的伤口，带着些许讨好，让人周身都升起暖意。
　　可是，周爻还没有回来。
　　古玉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心却提了起来。
　　他坐起身，想要下山。
　　小桃端着水过来，见他要走:“你做什么去，周公子说，让你在这里等他。”
　　古玉扶着盛开的花枝站起来:“我得去看看。”
　　“你去了只会添乱。”
　　“你不知道，阿爻他，他跟他师兄很要好的，几千年的情分。也许他师兄一挽留，他就不回来了。”古玉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助，“我得去找他，我不找他他就跟他师兄跑了。”
　　“他答应你会回来的。”
　　“可我不放心，小桃，我不放心。”
　　古玉望了一眼东方暗下去的天色，毅然决然地冲出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