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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失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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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櫻月站在大門前按了電鈴,清脆的聲音響起,兩分鐘過去了,卻不見半個人來應門。
「真的不在家啊?」她嘀咕一聲,又再按了一次。
「叮咚──」
還是沒有回應。
櫻月聳聳肩,大概真的像辰帆所說,出去辦事情了吧?可是為什麼手機會不通呢?
正當她感到有些納悶時,一道冰冷的聲音在身旁猛地響了起來。
「他們出事了。」
「欸?!」
她迅速轉過頭,夕陽下,柳夜略為抬頭直挺挺的望向前方的屋子,深藍色的髮絲被身後的狂風吹得在空中亂飛,替他原本冷冽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增添了幾分放蕩不羈。
「你在說什麼?」她皺起眉問,不明白他的意思。
褐眸冷冷一掃,他沒答話,自顧自的走上前握住了門把,手一扭,大門立刻打了開來。
「怎麼會──」
「屋子裡頭明明沒人在,一樓的窗簾卻沒拉上,甚至連窗戶也沒鎖緊,說明離開得很匆忙。」柳夜冷冷的看了周圍一眼,「旁邊的草地也有被明顯踐踏過的痕跡,看樣子,應該是有發生過什麼打鬥。」
「怎麼可能──」
「妳自己進來看就知道了。」他走進屋內,摸索一陣子後按下了開關,黑暗的屋內頓時亮了起來。
櫻月跟在他的後頭進入,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後,湛藍色的眼睛猛地睜大,不敢置信的看著遍地狼藉的屋內。
桌子、椅子、餐具散落一地,瓷杯和玻璃碎片散布在各個角落,窗簾撕裂了一大半,甚至連山水風景畫都零亂不堪,歪斜扭曲的垂掛在牆上,放眼望去,整個屋內的景像在那麼一瞬間是如此怵目驚心。
任誰都看得出來,屋內曾發生過激烈的打鬥。
「怎麼會這樣?!」她錯愕的驚呼一聲。
柳夜沒有答話,逕自走入屋內打量起來,他的腳步沉穩,卻完全沒半點聲音,像隻隱身在暗夜中的豹子一般矯健靈敏。
大約走了半圈之後,他突然在餐廳的區域停了下來。
「櫻月。」
聽到他的聲音,櫻月輕巧的避開地面的碎片後立在了他的前方,「怎麼了?」
「這個──」
順著他的目光,她也看見了木桌上的字。
緋櫻楊柳齊共舞,清風月夜一相逢,炙烈澄澈何同存,紫出魂散世悲鳴。
貌似七言絕句的四句話刻在了木桌上,龍飛鳳舞的行書配上紅褐色的木紋,散發出淡淡典雅的中國風味,宛若一件被珍藏已久的上等藝術珍品。
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看到這桌子和詩可能會覺得沒什麼,但在一座經歷過打鬥的屋子裡頭,這樣一點點的不平凡,卻都有可能是極為重要的線索。
「緋櫻……楊柳……月夜……」櫻月低頭喃喃了幾聲,忽然開口說道:「這是在說我們兩個人嗎?」
「……大概吧。」柳夜點點頭,褐眸中閃過一絲光芒,「如果前兩句只是為了湊合『櫻月』和『柳夜』,那麼後兩句應該就是線索。」
「炙烈是火部,澄澈則是水,火水本不相容……」
「下手的是仇家?」
話一出口,兩人立刻很有默契的對望了一眼。
不知算不算巧合,暗月兩族的關係似乎也可以這麼說……
「那最後一句指的是什麼?」停頓片刻,櫻月將視線移向桌面拉回了話題。
「『紫出魂散世悲鳴』?這是在說哪個人嗎?」
「不一定是人,也有可能是什麼東西。」
「這樣根本沒說明什麼!」她皺眉,「到頭來我們只知道是仇家的某個人或是用了某個東西帶走了冰蓉和冰翔,連個尋找的方向也沒有。」
「……妳會不會覺得有點奇怪?」柳夜突然冒了一句。
「什麼?」
「一般來說這類訊息都是留給警方,但為什麼他們卻是留給了我們?」他的神情依舊冷淡,眼神卻警戒了起來,「如果猜到妳會來那還說得過去,但我和這對兄妹根本不熟,為什麼會突然被提到?」
櫻月微微一愣,是啊!冰翔根本連柳夜都沒見過,為什麼詩裡頭會提到他?
而她平日在班上和柳夜互動也不多,如果是小蓉留的也沒個道理。
為什麼其他人不選,偏偏湊到了他們兩個?
「會不會是我們兩個有什麼共通點……」她話才說到一半,兩個人突然同時一震,有些錯愕的望向了彼此。
他們什麼都不同,就是只有那麼一個相同的地方──都是異能者。
「不可能!」櫻月連忙否認,她搖搖腦袋,努力將腦中的念頭給抹去。
冰蓉和冰翔怎麼可能會知道她的身分,就算他們是異能者,只要她不用法術,基本上是不會被察覺的,更別說是和他們鮮少接觸的柳夜了,這根本不合邏輯。
「這是可能之一。」
「柳夜!」
「如果他們是異能者,被仇家追殺這點就說得通。」柳夜瞇起雙眼,「暗月、火水、光魔,這幾族長期以來就一直是死對頭,詩裡又提到了炙烈和澄澈,說不定正說明了他們的身分。」
「你是指冰蓉和冰翔是水族或火族的人?」
「機率很大。」
「但也沒道理將我們扯進來!他們怎麼可能知道我們的身分?!」
面對櫻月的質疑,柳夜沒有答話,因為這也是他的疑惑之一。
冰蓉和冰翔,這對兄妹究竟是什麼來歷?
「……總之這是一個可能。」他拋出一句結論,往別的地方走去,「再找找看有沒有別的線索。」
「喔。」櫻月看他不回答自己的質疑,嘟了嘟嘴後也離開了桌前。
冰蓉家裡頭基本上已經亂成一片,東西散落滿地,一樣一樣撿起來細看挺費時間,但事關人命,於是櫻月和柳夜兩人也就只能耐著性子慢慢檢查,從客廳到飯廳,從浴室到臥室,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柳夜正拿起一個木雕品時,隔壁突然傳來了櫻月的聲音。
「嗯?」
「發現什麼了?」他放下物品,走到了隔壁,一進門,卻發現櫻月只是站在門口處凝視著室內。
「妳站在這幹麻?」
她沒答話,只是看著眼前沉思,柳夜挑挑眉,正當他準備離開時,櫻月忽然出了聲。
「柳夜,你不覺得小蓉的房間哪裡怪怪的嗎?」
「哪裡?」聽她這樣講,柳夜把目光調向室內。
冰蓉的房間雖然不像樓下這麼凌亂不堪,但卻也可看出被翻動過的痕跡,枕頭亂堆,桌子上的物品東倒西歪,他看了一會兒,不懂她所謂的奇怪是在哪裡。
櫻月向前站一步,半晌後突然走到牆邊指著一幅山水畫,「這裡頭的東西多數都沒擺正,為什麼只有這幅畫卻像是沒被碰過一樣?」
她一講,柳夜這才看見了那幅整體望去不算顯眼的畫,他微微皺眉,走上前站到了她的身邊,沉思片刻後,突然伸手將畫拿了下來。
「這──」
看著牆上用秀麗字體寫下的楷書,櫻月和柳夜兩人同時倒抽一口氣。
紫魂何處尋?迷霧雪紛飛。昀山頂峰處,藏密在其中。
火水難相容,干戈動死生。唯有矢與刃,攔阻其危傷。
「這首明白多了。」柳夜挑眉,櫻月則在一旁點點頭。
「這應該是小蓉寫的。」
「嗯,又是火水,看來我們剛才的假設很可能是真的。」他漫不經心的說了句,而後皺起眉,「紫魂……矢跟刃?她是要我們去找這個東西或人嗎?」
「昀山?」一旁的櫻月沒搭理他,愣愣的看向前方喃喃自語著,美麗如海洋的眼睛隨著時間的流逝加深了起來。
「櫻月?」
「……柳夜,你聽過昀山嗎?」她沒來由的問了一句。
柳夜疑惑的挑了下眉,「沒有。」
「如果我沒記錯,那個地方好像是……等等。」她伸手輕彈,一本書立刻出現在手中,從那泛黃的外貌和脫落的書頁,可以明顯看出歲月的滄桑和古老的價值。
櫻月動作輕巧的翻開了書頁,深黃色的紙張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如同它的一切充滿遠古氣息,她翻開其中繪著大陸地圖的一頁,看了幾分鐘後,臉色突然凝重起來。
「怎麼了?」
「碰!」她闔上書,一陣煙後雙手再次恢復成原先的空閒,海藍色的眼睛望向柳夜,裡頭湧動著困惑和嚴肅。
「那裡……是異能者的禁地。」
* * * * * *
「趙瀧珀。」
「有!」
「蕭崴。」
「這裡!」
「柳夜。」
「……」
「柳夜?」林老師將手上的點名表稍稍移下,疑惑的看向台下,「他沒來嗎?」
「老師,位子上沒有書包。」
「喔……那下一個,櫻月。」
「老師,櫻月也沒來。」
「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林老師把點名表放在了台上,皺起眉看著全班,「有沒有人知道他們兩個和冰蓉去哪了?或是為什麼沒來?」
同學裡立刻有人拿出手機撥打起來,但過了半天後卻都只是搖頭。
「電話沒人接。」
「奇怪?這三個孩子也沒請假,看來等下我得去學務處一趟──」
「碰!」
前門突然打開,一個留著烏黑捲髮的女孩拎著書包有些急促的走了進來。
「對不起,我晚到了!」
「沒關係,下次別再這樣就好,佩璇,休息一下再坐下吧。」
「好的。」
少女點點頭,邊深呼吸邊緩緩走向自己的座位,當她放下書包之後,忽然,像是想起什麼,她猛地抬頭看向了講台上的老師。
「對了,老師,辰帆早上有打電話給我,她說冰蓉同學前幾天出去玩受了傷,暫時不能來學校。」
「冰蓉受傷了?有沒有很嚴重?」
「這個……我不清楚。」佩璇的臉上有一絲羞怯,「不過她昨天要回老家休養,櫻月同學和柳夜同學似乎陪她一起回去了。」
「原來是這樣。」老師臉上的疑惑憂慮少了幾分,「那麼辰帆呢?」
「辰帆她家今早臨時有事,可能會請兩星期的假。」
「好,我再去確認,謝謝妳告訴我。」
佩璇害羞的點點頭坐了下來,同一時間,台上的老師將全班掃了一遍後,伸手闔上點名表,拿起了國文課本。
「那麼,大家現在拿出課本,翻到第二課……」
* * * * * *
太陽穿透茂密的樹林,被切割過的金光如同金箔般鋪在鮮綠色的草地上,枝上的鳥兒埋頭理了理羽毛,正當牠舒服的深了個懶腰,抖擻精神準備開口唱歌時,兩個突然從一旁衝出的人影卻讓牠嚇得魂飛魄散,驚慌的振翅疾飛而去。
「妳現在可以解釋原因了吧?」
柳夜看著站在前方林間空地上的櫻月,面無表情的問道。
自從在冰蓉房間看到那首詩後,他可以很明顯感受到她的情緒嚴肅了起來,而且還多了緊繃和困惑。
「異能者的禁地?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櫻月深吸了口氣,看向他,美麗的臉蛋依舊有些嚴肅。
「我小時候曾在書上看過,昀山是自古以來囚禁重犯的地方,異能者只要犯了無法饒恕的重罪,就會被送到那裡。」
「那也頂多是監牢而已。」
「柳夜。」她的語氣低了下來,柔軟卻有些無奈,「昀山本身具有很強的靈力,長期住在裡面……會法力全失。」
「妳說什麼?」柳夜的語氣依舊冷淡,卻多了幾分訝異,不過很快他又恢復了原先的漠然,「不過這也有道理,如果法力全失,那些重犯也就失去了一大半的威脅。」
「可是既然是牢獄,為什麼小蓉會叫我們去那裡?還有她怎麼會知道那個地方,難不成──」
「我想,她就是異能者。」
櫻月直直的盯著柳夜,對於這番話,此刻的她找不出任何反駁的理由。
昀山的外頭有設下結界,對於普通人來說根本是看不到的,所以會知道這個地方的人,絕對不可能是凡人。
冰蓉她,真的是異能者嗎?
「既然詩上這麼說,我想我們最好還是去看看。」柳夜沉思了一會兒後開口,「如果待在山上的時間不長,受到的影響應該就不至於太嚴重,沒錯吧?」
「嗯。」
「那就準備準備出發,半小時後在這裡見。」
他轉過身,正準備離開時卻被櫻月叫了住。
「等等,柳夜。」她走上前一步,望著他的背影,「你……為什麼願意幫我?」
的確,冰蓉和他唯一的交集大概就只有在同一間教室上課,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再說,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和他不相干,他為什麼會願意和她一起去昀山?
「我沒有在幫妳。」柳夜頭也不回的答道,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發現有人被綁架,妳覺得我能坐視不管嗎?」他冷冷拋下一句話,隨即迅速奔離了空地,只留下青草摩娑發出的沙沙聲。
樹林裡再次恢復了寧靜,櫻月站在原地,細細咀嚼著他剛才的那一番話,一種奇異的感覺從心底泛了上來,如同軟棒一般輕輕敲打著她的胸膛。
妳覺得我能坐視不管嗎?
一個內心冰冷無情的人,有可能會說出這種話嗎?
微風吹過,撩起了那頭美麗耀眼的銀白色長髮,她抬起頭望著幾秒鐘前他離開的方向,停頓了半晌後往回家的路奔去。
或許──他們都錯了,暗族人並不像想像中那般冷血。
也許──
柳夜他,並不是那麼樣的冰冷無情。
* * * * * *
前往昀山的路途並沒有他們想像中那樣困難,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靜,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糾紛,兩個人的行動可說是格外低調,一路上能使用一般的交通工具就盡量使用,白天趕路,夜晚寄宿旅店,盡可能的維持一般生活。
而在這幾天裡頭,日夜相處的緣故讓兩人也對彼此更熟悉了一些,雖然交談沒幾句,但比起一開始的不投機已經算是好太多了。
或許,以普通人的定義,可說是──默契十足。
「欸欸,親愛的,你看。」
酒吧裡,妙齡女孩推了推身邊的男友,用頭比比前方。
一對相貌出色的男女正併坐在吧檯前,女的身穿米白色針織毛衣和牛仔褲,頭髮挽起來藏在了帽子裡,一雙修長白皙的手不知在檯子上書寫著什麼,身後五顏六色的彩光和舞池傳來的嬉鬧聲,對她而言就像是空氣一般不存在,只有頭頂上那盞色調朦朧的白燈,將她右耳上的月牙型耳環照得耀眼。
在她身邊的少年則是雙手環胸,身子微傾椅靠著檯邊,深色調的衣著讓他整個人彷彿是融入了夜色,深沉得讓人看不清,卻又在無形中散發出一股讓人畏敬的氣息。
此刻的他盯著少女書寫的桌面,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妳是要叫我看什麼?」男孩皺眉,不解的問。
如果是看那個少女,他不認為會有哪個女生主動叫自己的男友這樣做,如果是看那個少年,那麼他就二話不說馬上把她拖離現場。
自己不能亂瞄,女朋友當然也不可以,何況那個男的又長這麼帥,他看了都自慚形穢。
「等一下,現在還沒有。」女孩依舊盯著那兩人,眼睛眨也不眨。
見狀,男孩有些不滿了,他伸手摟住身邊的人兒,準備把她帶到舞廳去將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
正當他要施力時,忽然,懷中的人兒叫了起來。
「現在現在!快點!你看!」
男孩愣了半妙,將目光轉了過去。
少女依舊維持原來的姿勢,可是空著的左手卻從旁邊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一疊書中捉了一本迅速翻了起來,幾秒後她手一拋,一旁的少年眼珠轉都沒轉就接了過去,拿到眼前看了幾頁後闔起擺在檯子上,他書都還沒放穩,下一本又飛了過來,而他卻看也不看再次接了住,就這樣一遍一遍重複著剛才的動作。
整個過程可說是行雲流水,完全沒半點不順暢,而且再仔細點看就會發現,少女的頭自始自終從來沒有抬起過,甚至連目光也未曾離開桌面。
「你看!」女孩抬頭,不意外的看見了男友臉上的驚訝,「他們的默契真是超好的!好羨慕喔~」
聽見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男孩這才反應過來。
「妳羨慕人家做什麼?那種默契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他們就做到了啊!」
「說不定他們是馬戲團成員或是特技雜耍的人──」男孩話才說到一半,卻突然噤了聲。
「快走。」下一秒,他二話不說捉起女孩的手,往一旁的人潮走去,而同一時間,五、六個身穿黑皮衣的壯碩男子正朝著那對男女走去。
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下屬的黑衣男子向酒保要了杯飲料,走上前放在了少女身邊的吧檯上。
「小姐,這是我們老大請妳的水果酒。」他比了比身後戴墨鏡的壯碩男人,笑嘻嘻的說道。
發現有人在和她說話,少女的目光從書上移了開來,看看玻璃杯後抬起頭,霎時,黑衣人一陣驚呼,全都被她的面容給驚呆了。
白裡透紅的肌膚,精緻美麗的五官,再加上那雙如海洋般湛藍的眼睛,所謂天生的美女,大概就是長這個樣子吧。
但這還不打緊,接下來,那張清麗的臉蛋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好比是暮春三月裡的櫻花雨,帶著無比的優雅和如夢似的浪漫,沉澱著醉人的色彩,一時之間,眾人全都癡了。
她倒也不在意,任由大家晾在那裡又轉過頭將目光放回了書上。
過了半晌,眾人這才回過神來,被稱作老大的男子見她沒拒絕自己給的酒,立刻一個箭步走了上前。
「我叫羅蠍,小妞,妳叫什麼名字?」
他開口問道,右手順勢就往少女的肩上搭去。
「啪!」
瞬間,不大不小的聲音響起,一隻手不知從哪伸出來握住了他的手腕。
羅蠍一愣,面色沉了下來向一旁看去。
昏暗的燈光下,少年的臉孔顯得不大清楚,朦朦朧朧中,依稀只能看見一雙深褐色的眼睛帶著冰冷的神情盯著他。
「你做什麼?」他冷冷問了一句。
「……滾。」
對方也不囉嗦,立刻語帶警告乾脆的回了話,他話一出口,羅蠍的臉上立刻充滿了煞氣,他用力揮開了手腕上的手,往少年走了兩步。
「你敢叫我滾?」他的語氣很是充滿威脅,「我從出生到現在,只有五個人敢這麼和我說話,你知道他們的下場是什麼嗎?」
他手一揮,身邊立刻湧出六七個人將少年給圍了起來。
「我給你個機會,最好趁現在收回你的話。」
面對這樣的陣仗和威脅,少年卻絲毫沒露出半分害怕,褐眸掃了周圍一圈,最後定在了羅蠍身上,一聲充滿嘲諷的輕笑從他口中傳了出來。
「哼。」
「你居然還敢笑?」
羅蠍額上的青筋猛地竄起,他轉過身看向坐在吧檯上的少女,語氣兇狠的開口。
「小妞,不是本大爺不給妳面子,妳這個小保鑣實在需要好好教訓一下啊。」
聽他這樣講,少女又將頭抬起來輕輕轉過了身。
「不過……我給妳個選擇好了。」見她有反應,羅蠍露出了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妳陪本大爺一晚,本大爺就饒過妳這個保鑣,如何?」
「……一晚?」
停頓了一下後,少女第一次開了口,白皙的臉蛋上依舊帶著櫻花雨般的微笑,如春風輕和的聲音在空氣中揚起,讓大家一瞬間彷彿置身在雲堆之中,被輕軟的棉花給圍繞。
聽見如此動聽的聲音羅蠍先是一愣,緊接著臉上的笑意更勝,甚至多了幾分猥褻,「放心,妳想要什麼都沒問題,本大爺絕對不會虧待妳的。」
少女看看他沒有說話,但臉上的微笑卻漸漸漾了開來。
「妳同意了是嗎?」羅蠍眼睛一亮,立刻邁開腳步往她走去,但才剛走了幾步,如春風般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那麼──我勸你還是趁早離開吧。」
話音剛落,背後立刻傳來一陣東西落地的聲音,羅蠍停下腳步迅速回過頭,只見身後自己的手下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紛紛被打落在地,一個個不省人事。
他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身影就咻地晃到他面前,毫不費力的伸手掐住脖子將他壯碩的身軀給提了起來。
昏暗的光線裡,少年面無表情的看向他,褐眸中閃爍著讓人不寒而慄的光芒。
「叫你滾的下場是什麼?」
「你……你……咳!放……放我下來……」
「怎麼?剛才威風成那樣,現在就變小貓一隻了?」他冷笑一聲,又將羅蠍提高了幾公分。
「就憑你們這種功夫,也想要給我好看?」
「咳咳……」
「柳夜。」
身後的少女突然出了聲,少年極輕的皺了下眉,停頓片刻後手一放,羅蠍立刻碰的一聲摔在了地面。
褐眸掃向地上的人,冰冷的聲音緊接著響起,「我說最後一次,滾!」
這一次,羅蠍不敢再多說什麼,立刻手摀著脖子狼狽的站起身從門口衝了出去。
看他消失在門口後,柳夜緊接著轉過身滿臉寒氣的瞪著少女。
「妳搞什麼鬼?」冰冷的語氣中多了分怒意。
「嗄?」
少女眨眨海藍色的眼睛,臉上有些不明所以。
看她這副無辜的模樣,柳夜只停頓了半秒,隨後額上的青筋猛地蹦了一下,「妳沒事對別人笑什麼?」
「欸?」
她的表情更加疑惑了,「他請我喝酒,我只是禮貌性回禮而已啊。」
「碰!」
霎時,旁邊的吧檯被炸飛了一半。
「櫻月!妳到底有沒有腦袋!」
柳夜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憤怒多一點還是受不了多一些。
「這裡是酒吧,別人請妳喝酒是在搭訕好不好?!」
「嗄?」
櫻月微微睜大了眼睛,「你是說他想……」
「就是那個意思!」他咬牙回了句,臉上出現不耐煩的表情。
從出發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天的時間,他們兩人的相處大致上來說並沒有什麼問題,可是對於一些平日待人處事的方面,櫻月的反應卻老是讓他很火大。
就像剛才,人家搭訕,她以為是請她喝飲料。
又好比上次,有個色老頭請她幫忙找愛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她居然還呆呆的跟了過去。
還有之前和之前……
他受不了的搖了搖頭。
該說她是天性單純,還是遲鈍少根筋?
難道月族的人在她接受訓練之前都不會叮嚀一下人世間有多險惡嗎?
「嘖……月族的人都是生活白癡嗎……」他咕噥了一聲。
「喂!」
聽見這句話,櫻月倒有些不滿了,湛藍色的眼睛帶著一絲憤怒盯著他。
她遲鈍是她個人的事,沒事牽拖月族族人幹麻?
「請你說話放尊重點。」
柳夜挑眉看向她,神情帶了點戲謔。
「怎麼?怕別人說出事實?」
「──咻!」下一秒,他敏捷的接住了迎面而來的書。
「你愛怎麼想是你的事。」櫻月從椅子上站起身,直直的望向他,「你可以笑我遲鈍,不懂人世間的險惡,你也可以說我笨,沒事到處惹麻煩,但是,你不能汙辱我的族群和族人!這是我的問題,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請不要用你單方面的想法去類推到每個人的身上。」
晶亮的美眸在燈光的照射下燦爛閃閃,好比是天上的星辰和大地初照的海洋般耀眼,卻又綻放出不容置喙的決然和堅定,背後吧檯架上的玻璃杯折射出七彩斑斕的光芒,襯托出她那身與眾不同的氣質,宛若佇立在月光下的女神那樣高潔非凡。
聽見她說的話,一瞬間,柳夜的心裡彷彿被什麼輕輕撞擊了一下,眼前的少女臉上捍衛家族的堅定神情,讓他心裡頭不禁產生了一絲淡淡的柔軟。
但這種感覺,卻只是極輕極細微的而已,一下子就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他還未做出任何回應前,櫻月已經疾步走向門口,優雅的拉開門把離開了酒館。
剛出門沒幾步,走在夜晚的道路上,她立刻生氣的拉下帽子,霎時,一頭比星河更加燦爛奪目的銀白色長髮就這麼在晚風中飛散,徹底迷亂了路旁行人的視線。
太過分了!這個人!
櫻月攏攏頭髮,疾步向前方走去。
他怎麼能這樣說月族的人呢?明明不了解卻隨便下評論,這種荒唐的行為實在是讓她為之氣結。
她原本以為相處幾天了,他們兩個之間的隔閡應該會好一點,卻怎麼也沒想到,柳夜的嘲諷語氣還是會在關鍵時刻讓人火大,即便她脾氣再好,到這一刻也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天涯海角他誰都可以罵,就是不能罵她的族人。
雖說內心感到不滿,但那張美麗的臉蛋上卻依舊保持著平淡溫和,只有湛藍色的眼中隱隱閃爍著一絲憤怒的光芒,淡淡的月光灑落在修長的身上,更讓那頭柔滑直順的銀髮散發出燦爛的白輝。
她就這樣在路上走著,片刻之後,一股微微的寒意從後方傳了過來,那種感覺,經過這幾天下來對她而言再熟悉不過。
「走開。」
幾秒鐘後,發現對方沒有動靜,她再次開口。
「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請你離開。」
又過了幾秒,感覺身後的人還是沒有動靜,櫻月舉起右臂,就在她準備使用法術移動到別處去時,一隻大手突然環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一把拉了過去。
「喂──!你做什麼?!」
「這樣就生氣了?」
柳夜不冷不熱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淡淡的茶香混合著酒吧裡的菸草味,讓他身上散發出一種寧靜卻讓人感到畏懼的沉肅。
他一手扣著櫻月的腰,一手將她的人轉過來面向自己。
櫻月看著他,蛾眉蹙了起來。
「柳夜,放手,我不想和你吵架。」
他挑挑眉,用滿不在乎卻仍冰涼的語氣回了一句,「嗯,我現在也不怎麼想吵。」
「你──」
看見她臉上哭笑不得的表情,柳夜的褐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但神色依舊冰冷得看向她,「好了,既然不生氣了,那麼現在可以出發了吧?」
「誰說我不生氣了?!」聽他這樣講,櫻月又再次皺起眉頭。
他剛剛的回答是讓她感到又好氣又好笑沒錯,但那並不代表她原諒他了啊!
「妳的話我聽見了。」柳夜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下次會注意。」
「柳夜!這不是注不注意的問題好不好?」
「嗯?」他戲謔的挑眉,「好吧,那下次有人再少根筋時,我就只要狠狠的罵她一個人就行了,這樣總可以吧?」
「你──」
櫻月停頓了好半晌,最後搖搖頭,放棄再繼續爭辯。
看來這個不只是嘴巴惡毒而已,而且還不懂得和別人道歉。
唉……有理說不清,有理說不清……
正在唉嘆時,一陣微風吹過,柔和的茶香飄來,伴隨著淡淡的、屬於男生特有的味道,她這才意識到,從剛才到現在,自己一直都被他摟在胸前。
聽著前方穩定而有節奏的心跳聲,櫻月的臉微微紅了起來。
「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柳夜看看她,確認她沒什麼要離開的意願後,也乾脆的放了手,他手才剛離開,櫻月立刻向後退了一大步。
見她刻意和自己保持距離,他不著聲色的皺了下眉,褐眸暗了幾分。
「好了,剛才翻了那麼多資料,有發現什麼嗎?」
「嗯,按照我們目前的位置來看,應該已經離昀山不遠了,可是既然它是用來囚禁重犯的地方,我想應該不會那麼好找,大概會設些結界之類的法術。」
櫻月頓了下繼續道,「依照書上的記載,雲山山腳附近有一個村落叫『魂珀雲龍莊』,那裡的居民是異能者,卻不屬於任何族類,他們的責任就是守衛昀山,不讓他人任意進出,所以我想,要進入昀山,我們必須先找到那個村落才行。」
「妳說那個村落叫什麼?」
「魂珀雲龍莊。」她重複一次,「你聽說過那裡嗎?」
柳夜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片刻之後,他用下巴指了指她的身後。
「那麼,我們已經找到了。」
她回過頭,朦朧月色下,兩根高大的木柱聳立在薄霧之中,隱隱散發出莊嚴肅穆的氣息,固定在頂端的木牌上,瀟灑揮毫的行草正寫著五個斗大的字體:魂珀雲龍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