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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疯狂之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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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希礼。”
就在我决定把左脚收回的那一刻,叫做维安的人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对方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我一愣神,已错过回头的最佳时机,只好用意念驱动想要后撤的身体,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还以为维安阁下会在舞池里应接不暇呢。”
“确实。”
魔法师靠在露台的栏杆上,一只手优美地支着下巴,冲我微笑:“找我跳舞的淑女太多了,我累了。”
……好不要脸。
我被这个理直气壮的炫耀梗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芙洛拉小姐今夜试探我的心情,这位魔法师的确是十足十的轻浮,不管是哪家小姐坠入情网,都绝对要因这四处招惹的性子吃不少苦头。
男人总是有这样浪荡的资本。多恶心啊,当一个男人风流,人们会称之为浪子。但一个女人风流,她就会成为□□。
但哪怕如此,世界上还是有那么多人争先恐后去坠入情网。
就像我的母亲。我至今不明白,当年她究竟为什么要跟着我的父亲走。
要是她可以不生下我就好了。
想到这里,我对芙洛拉的心情又变得复杂了。她是对我脾气不太好,我也确实想看到维安在她火爆脾气下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光明系和魔法系的势力,多么适合这样复杂纠缠的虐恋情深啊。
但话落到实处,我还是觉得维安这个男的从头到尾,每一根头发丝都写满不靠谱。
如果是个女人,那我觉得还没有那么叫人觉得讨厌。但他显然不是。
芙洛拉还是擦亮眼睛吧。
露台上微凉的夜风徐徐吹过,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我才不要给讨厌的人让路。无论如何,对着一个讨厌的人,总比对着一群讨厌的人更好。
说不定我也能把对面吓回去!
我给自己壮了壮胆。于是也像维安一样,懒懒地靠在了栏杆上,眺望王宫辉煌的灯火。
栀子和百合飘荡在露台银盘的水中,像天边寥落的寒星。
空气中浮动着花朵微渺的香气,我身旁的魔法师将自己黑色的长发绕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边甩边哼着歌。
我意外地发现,法师的声音竟然是清澈温柔的,歌声像夏夜里掬起的一捧湖水,凉凉地从指缝间滑落。
我侧过头,魔法师正半仰着头看天上的星星。这家伙,不说话的时候最美丽,月光下下颌与脖颈的弧度如百合花瓣般优美而脆弱。
——不知道轻轻折断的时候,会不会也像花瓣一般柔软?
我的心忽然一跳。脑海浮现出离奇的想法。
不对劲。
我一瞬间攥紧了栏杆,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自己因为用力而发白的双手。不知道为什么,冰凉厚实的石质栏杆变烫了,烙过我的指尖,让一种无法遏制的冲动涌过我的四肢百骸。
留下钻心的疼痛和痒意。
“怎么了?”法师无知无觉地转过头来问我,笑容无辜得堪称恶劣,让我的内心再次涌起一股烦躁。
——想要,想要撕碎些什么。
我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我猜测此刻我一定面色阴沉,对方却不知好歹地凑了过来,纤细的脖颈近在眼前,如同落在我手中的白鸟,在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化作沾血的羽毛磅礴地落下。
但法师似乎不明所以。
“你的脸好烫,”魔法师不解地咦了一声,伸手拂过银盘中盛花的清水,湿漉漉的手指落在了我的脸上,“没事吧?”
当然有事。
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一丝理智由此回笼。我一眼不错地凝视着对方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我没事。”
那一刻我的肩膀一定在颤抖,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近在咫尺的法师却像没有发现。魔法师动作随意地收回手,用一种闲聊谈天般的语气对我说:“殿下,你听过兽人这个种族吗?”
我的神经剧烈跳动拉起来。
“我没懂你的意思。”
我冷冰冰地回答,尽管我知道我的秘密不可能为这一个初来乍到的魔法师所知,但这副仿佛在谈天的表情却令人恼怒,我忍不住紧紧地咬住下嘴唇,避免面上露出过于狰狞的神色。
维安却一下子笑出来声:“别这么紧张,我的意思是,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好凶,像某种龇牙咧嘴的小动物。”
对方仍在歪头思索:“小狗?小兔子?小狐狸?”
真不礼貌。
再次拉近的距离带来强烈压迫,嘴唇被咬破了。血液铁锈般的味道让人作呕,我的胃猛烈地收缩了起来,在挤压感中顿生出了一种无法忽视的饥饿,野火般灼烧蔓延,让我情不自禁地舔了舔牙尖。
应该是错觉,它们竟然变得尖利了。
捕猎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而弯下腰的魔法师正一眼不错地盯着我,脆弱的脖颈和精巧的下巴都近在眼前,只需要我轻轻地向前一倾,我就可以在这朵脆弱的百合花上留下鲜红的伤口,只需要、只需要我再……
再近一点。
我猛伸出手,恶狠狠地扼向了对方的喉咙。
铺天盖地的暴雪沸腾了。我突然失去视力,只剩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像一声声的闷雷炸裂在胸膛,让血液和沸腾的酒意都瞬间涌上了大脑。
然而魔法师闪躲的速度却比我更快,只轻轻向旁边一侧,我整个人就扑了个空。一声闷响之后,我倒在大理石冰凉的瓷砖上。
我来不及惊讶刚才那全无理智的动作,天旋地转的眩晕和疼痛猛地袭来,烈火灼烧般席卷我的全身,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燃烧了起来。
仿佛有尖利荆棘洞穿了我的咽喉,我挣扎着,用力地喘息着,努力地想用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只能屈辱而无力地跪在地板上,任由蓝眼睛的魔法师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审视的目光利剑一样洞穿了我。
就好像回到了八岁的那个午后。我被造访王宫的那些贵族小孩推下了台阶。他们大声嗤笑,一样居高临下的神色,说我是个见不得人的杂种。
那一天我好狼狈,就像今天一样狼狈。为什么我的生活永远都充满了意外和屈辱?
错误的出生,错误的身份,错误的舞会,错误的行为,错误的人。
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究竟是谁决定的这一切啊!
我其实真的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有没有人救救我?无论谁都好,带我走,可以吗?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它竟然是滚烫的,我再一次徒劳地蜷缩起来,试图站起来,让一切重新回到正轨。
但我失败了。
我发不出一点声音,魔法师就这样漠然地、居高临下地站在我的面前,锃亮的皮靴冷冷地反射着舞会厅辉煌的灯光。
没有人会来救我。
我注视着靴面倒影上那个滑稽的自己,舞厅圆舞曲和缓的乐声忽然变得尖锐而高昂,像一千把利剑调转方向刺来,我的眼前一黑,随后就失去了知觉。
沉寂。
意识却尚未离我远去,舞会厅内嘈杂的喧嚣隔着冷硬的瓷砖遥遥地穿来,我在地板上好像躺了整整一个纪元,又好像只闭眼了一个瞬间。在恍惚中,有人将我一把抱了起来,宽大的袍袖遮住了我的脸。
我嗅到一股陌生的冷香,像埋在一蓬冰冷的雪里。
我想挣扎,却像溺水一般四肢沉重,无法呼救,只能紧紧地拽住那一片衣角,像即将沉没的航海者抓住最后一片浮木。
沉没。
那人似乎在快步地走着,我听见鞋跟敲击大理石砖面的哒哒声,不知道是谁忽然在旁边发出来一声惊呼,随后响起一阵瓶罐破碎和摔倒的声音。人群喧哗,杂乱的脚步纷至沓来,像黑色的浪潮铺面打来,我再次失去了知觉。
头疼欲裂。这不是正常的感觉。踏入露台前灌下的一杯又一杯酒,在我的胃里翻涌——我被人下药了。
我想起与莱昂内尔的谈话,想起芙洛拉今夜意外却短暂的交谈,想起前所未有热情的贵族们——是酒,今夜我喝了太多的酒,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这药一定是被下在某杯金色的酒液中,被我无知无觉地喝了下去。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下药的人是谁?无数个人影在我的眼前交替出现,如同夏夜剧场中接连登场的演员。
我思考不出结果。意识再一次变得昏沉,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了父亲转身离去,卫兵跟在他的身后,盔甲发出一阵有规律的叮当轻响。
然后沉重大门砰一声关上,我陷入黑暗,一个女人轻轻的叹息响起,她似乎用手抚过了我的脸颊。
她是谁?
我没有答案。黑暗已经吞噬了我。母亲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了,如同诅咒的低语。
“你看,你的存在就意味着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