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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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彦到公司楼下新开的网红餐厅时，Amanda已经吃掉了足足两杯草莓冰激凌。
“抱歉，开会超时了。”
他把轮椅手刹放下，摆了摆自己歪斜的腿。
“这么突然叫我下来，想必你是查到了什么。”
面前的女孩轻轻一笑，见蒋彦大方地把这店里的招牌点心都给她点了，便从身后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他面前：“你让我查的这个人，这几年都没有回过Z市。这是她这几个月见过的人，去的地方，以及她的通讯记录，都在这里。”
女孩从头到尾都是黑，黑色风衣，黑色紧身裤，黑色高帮鞋。她的头发很短，戴一顶黑色的圆形小帽子，眉眼都被遮住一些，只露出嘴角的那粒饭痣，倒成了她的个人特色。
“你的意思是她和Z市的人没有往来？更不可能每年去乔蕊的墓前祭拜？”
蒋彦脸色一沉，眼里浮现出更大的疑惑：不是她，那会是谁？
他捏着手里所有关胜男的照片，粗粗看了遍后有些泄气，难道说他之前的推断全错了？
“或许，她托人代理呢？我没记错的话，乔蕊出事之前她俩形影不离，然后我就......”
蒋彦下意识抓住自己毫无知觉的大腿，一时说不下去。
“我不信两个曾经关系那么要好的人，会完全忘记对方的所有。而且关胜男似乎下意识在回避所有关于她的高中时代，这次就连她们十年的同学会，她都拒绝参加。”
Amanda看着蒋彦振振有词一通分析，心想男人就是幼稚，尤其是这种上年纪的。她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开始给自己面前五花八门的网红餐点拍照。
“你太小看女人的绝情程度，也许人家就是想忘记Z市的一切呢？她连过年都不回去，想必铁了心要和Z市的人划清界限。”
“也是......”
蒋彦想着前几次关胜男见自己的态度，心想这人着实有些狠心，连自己都被她当成陌生人看。
”行了，照片拍完了，我们开吃吧。”
Amanda脱下帽子，心情很好地搓搓手，让服务员撤下刀叉，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双自带的HelloKitty的粉红筷子。
“我一直很奇怪，你既然人都回来了，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呢？我这里收费可不便宜，你是钱多到没地方扔？”
“不方便。”
蒋彦低下头，看着面前又是铺着一层冰块的冻饮，又是红辣油亮的的意面，犹豫着不敢下手。
“都给你吃吧。”
他轻轻嗓子，坐在轮椅上，保持着一丝谨慎。受伤后的身子大不如前，过油过辣过冰的食物对他这种下半身毫无知觉的人来说，简直是灾难。
因为早几年吃过几次苦头，蒋彦这几年一直吃的简单清淡，且定时定点喝水，回国以后的饭局更是能不去就不去，实在不行也是意思意思，毕竟他要打理自己，着实麻烦，真吃坏了肚子，还是要苦了母亲大人。
“不方便什么？你和关胜男不都见上面了吗？”
Amanda可没那么多讲究，一口pasta一口芒果冰沙，吃得十分尽兴，看着蒋彦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轮椅里，和这餐厅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不认识我了。起初我以为她是刻意避嫌，可是试探了几次后，像是真的忘了。不过忘了也好，我当年确实没给她什么好的回忆。”
“哦？”
Amanda觉得蒋彦的话中暗藏玄机。松饼上的可爱草莓刚被她挖起来，又滑落了。
“蒋彦，你快看！那是谁？！”
只见陈明宇牵着一个娇小漂亮的姑娘从门外进来，两个人各点了两杯咖啡，站在吧台你侬我侬。
“那不是关胜男的未婚夫吗？”
Amanda放下筷子，直接用手夹起松饼的小草莓，塞进嘴里。
“他们不是快要结婚了吗？”她轻蔑一笑：“所以哦，男人皮相好看有什么用，这不偷吃起来更方便吗？”
两人正好坐在餐厅靠窗的小角落，距离陈明宇他们隔着好些桌椅，见他又是搂着小姑娘纤细的腰，又是亲吻她的头发，似旁人无人状，amanda也是摇头。
“你说，要不要找机会告诉关胜男啊？”
作为女性同胞，Amanda此时此刻有些同情自己跟踪几个月的调查对象了。
“等等，你先别急。”
蒋彦抬了抬下巴，目光投在玻璃窗外。
是关胜男，她正双手握拳，一股杀气站在店外一角。
“看来不用我们动手了。可她怎么不进来？”
Amanda放下手里的筷子，盯着前面的狗男女一脸幸灾乐祸，这种捉奸的好戏，她怎么舍得错过呢？
“可能她还在纠结吧，成人之间，或多或少还是需要留些体面。”
蒋彦刚感慨完，无意间瞥见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竟小幅度地颤抖起来，然后是他的两条大腿之间，开始一点点扩散的水迹......
“该死！”
他的脸瞬间黑了。
“Amanda，你把风衣脱下来给我，快点。”
都怪自己下楼太急了......
若不是这家店离公司这么近，蒋彦定会先去趟厕所换一包尿片再出来，而今他连外套都没有带出来一件，光穿着轻薄的棉质衬衫和西装裤，难怪腿脚会抗议了。
“我先走了，这衣服回头三倍赔偿给你。”
拿过Amanda的黑色风衣，蒋彦连忙把它裹成一团盖在自己的裤子上，急冲冲地滑向门口。
“不好意思，麻烦借过一下......不好意思，麻烦借过一下......”
此时已是就餐高峰期，蒋彦一边通红着脸，一边磕磕绊绊将轮椅穿过人群，好不容易滑出门口，哪知道刚一拐弯，竟又撞上一堵人墙。
“砰——”
他急着上厕所，轮椅滑得比平时快许多。这一撞，连人带车直接侧翻在地。
“你没事儿吧？”
看着地上那两个快速转动的轮子，关胜男来不及反应，条件反射地想上去扶横在自己面前的人。
“别碰我！”
只见摔到地上的人一双手正使劲撑起自己上半身。可恁他来回怎么折腾，腰下一双腿仿佛死了一般，无力地瘫在那里，一丁点儿都没有挪动。
“你先别逞强，让我帮你好吗？”
关胜男见此情况赶紧上前帮忙，人刚蹲下来，便看清这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居然是蒋彦。
“是你！”
这......简直是冤家路窄，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看够了没！”得知自己撞上的竟是关胜男，蒋彦趴在地上，气不打一处来：“你要帮就帮！不帮赶紧给我滚！”
“你凶什么凶！我又不是故意的！”
关胜男委屈巴巴地回嘴，揉揉自己被撞痛的膝盖，站起来往回撤。
“哎！让你滚你还真滚啊？！”
好摔不摔，偏偏冤家路窄撞个正着。可眼下除了关胜男，他还能寻求谁的帮助呢？靠自己，怕是天黑了都爬不上轮椅。
“喂，你在不在啊？真走了？”
这空旷地方也没有什么可以借力的地方，蒋彦趴在地上，因为翻不了身，也看不到人，只好拼命地歪过脖子回望。
“干什么呢？没听见我在召唤你？”
好家伙，人倒是没走，倒也不吱声。
“腿都打成麻花了，我不得帮你整理一下？”
“你……”
难怪自己一直翻不过来。
真是倒霉透顶了。
“你能不能快点！别磨蹭了！”
这种无助到处处离不开人，令人愤怒的生活，他真是受够了。
“我说，蒋总，你能不能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失禁啊？
“你！”
像被关胜男点了死穴，蒋彦心头一紧，赶紧伸出手去摸自己的裤头，这一摸，他的脸色瞬时白如死灰，手头摸着那一片浸湿的布料……不用看也知道是一片狼藉。
都怪这个罪魁祸首！
他这会儿恨不得一头砸进泊油路一了百了，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撞到了她？天地不仁，让关胜男看到自己如此不堪入目的一面。
“你走！你赶紧走！”蒋彦急红了眼，恶狠狠地对关胜男发起火。
“你以为我稀得理你啊。”
关胜男见他的袜子耷拉在半只脚掌上，默默地帮他把脚下的袜子重新穿了一下。她绕开他的腿，面无表情地把翻在一旁的轮椅扶正，又捡回那只飞出去的鞋子。
“我是看在徐阿姨的面子上，否则......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拿出随身带的纸巾把轮椅的椅背和座位面擦拭干净，见蒋彦还趴在地上装死，以为他要讹钱。
“喂，你就算碰瓷也得找个富婆好吗？别难为我这种普通老百姓成吗？”
关胜男见他还不理人，只好走到另一面，和蒋彦正面对峙：“你幼不幼稚，一个大男人在大马路上堵什么气？”
说完，她蹲下身将蒋彦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肩膀上，硬将他从地上扛起来。
“嘶——！”
这一搬，疼得蒋彦原本俊朗的五官都扭曲在一块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关胜男毒打了一番。
“你……你在干嘛！！快，快把我平放下来.......”
真是上辈子欠她的。
蒋彦疼的满头大汗，像鱼脱了水，躺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他原本只是背脊骨一抽一抽的疼，被关胜男这样胡乱搬弄，脊椎骨像被人用榔头锤子轮番敲打，如条腿也像抽紧了的皮筋开始乱踢，差点把他痛得晕过去。
“哎，你别吓我啊？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关胜男手足无措，想帮他按摩抽搐紧绷的双腿，却被蒋彦懊恼地一巴掌拍掉。
他仰着头，牙切齿地盯着她：“关胜男，你要撕小三就自己进去撕，在这儿拿一个残疾人的病弱身躯出气，有没有人性？！“
“谁告诉你我要去撕小三了？？”
他不提，自己倒是忘了。
关胜男赶紧抬头往玻璃窗里头一望。好呀，陈明宇怎么不见了？
今早她尾随陈明宇半日，一切想知道的、没眼看的她都知道了，如今就算她赤手空拳，武力值也已经升到满格。只是万万没想到她刚准备出手，就撞到了这个病秧子。
“你现在怎么说？没事吧？能自己起身吗？”
既然人已经消失，关胜男决定不再闷头追，反正来日方长，是陈明宇错在先，她没必要一定要在他面前要死不活，被戴绿帽固然愤怒，但若是失了体面，关胜男更觉得自己低贱。
现下当务之急，反倒是怎么把蒋彦安顿好。
“你看我像没事的人吗？”
蒋彦平躺在地上，无可奈何地冷笑一声。好在是摔在没人看见的视线死角，否则他今后再也不想回来上班了！
“你下面......”
看着蒋彦两腿间的地图第二次变深，关胜男怪不好意思的。
“你还有完没完，非要戳着我的心窝子才满意？”
这难堪的场面........他只想买块豆腐一偷撞死。蒋彦生无可恋地撇开脸，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见关胜男还在一旁候着，态度倒是诚恳，有些认错的姿态。
罢了，眼下除了她，还能靠谁？面对残酷的现实，蒋彦只好硬着头皮把她招来。
“你先帮我看把上半身坐起来，我一个人起不来。”
他不乐意地解释道。
“好。”
关胜男走过去撑着他瘦弱的背脊，帮他垂直地面坐起。
轮椅已经固定好，蒋彦一只手绕过关胜男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搭在她的肩膀上，他的腰腹无力，嘱咐她一切要快，久了两人都会摔。
“那你搂紧我。”
关胜男活了快三十年，还从来没遇见过有人需要如此依赖自己，便心想今天自己就算折了腰，也万万不可把蒋彦摔了。
两人齐心协力，待她笨拙地将蒋彦搬回轮椅，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两人皆是气喘吁吁，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互相看着对方傻笑。
“你怎么这么重？”
她没好气地把掉地上的风衣捡起来，盖住他已经狼狈不堪的裤腿。
“说明我海拔高，骨头重。”
“那你能自己穿鞋吗？”
关胜男把他掉在地上的鞋子递到她面前，见他不吭声，便又蹲下身子，把蒋彦细弱的脚踝搁在自己的大腿上：“我这辈子还没帮人穿过鞋呢，你是头一个。”
“是吗？那我要不要跪下来拜你？”
他显然怨气未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有气无力地和她抬杠。自己下肢没有知觉，要不是本人亲眼所见，真想象不到关胜男会这么小心给自己穿鞋。
“瘸子的脚没那么金贵。你别怕，用力塞进去就行，我没感觉，也不会痛。”
话虽这样说，但关胜男还是拿着蒋彦那只肿胀瘫软的右脚，有些束手无策。她用手伸到鞋子里头撑了又撑，小心翼翼地把蒋彦的右脚往里一点点塞进去。
“你以后别穿那么紧的鞋，对血液循环不好。”
面前这个人到底吃了多少苦？一双脚没有知觉也就罢了，脚部变形成那样，难怪鞋子那么难穿。
“怎样？关胜男，现在你是不是感觉特别爽？特别痛快？！”蒋彦看着她面露同情，眼神一冷，嘴上便开始放冷枪：“你心里偷着乐，笑出来也无妨！不用这么假惺惺，我就算是截肢，也也用不着你可怜！”
“你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大病？”
简直是不可理喻！
关胜男把他穿好鞋的脚重重丢回踏板，看他这二百五的态度就不想搭理：“脑部残疾，绝症！”
……
……
……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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