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与我相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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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亭子里坐了很久，也谈了很多，似乎有些东西渐渐地清晰起来了，关于他，关于“莲儿”，关于白梅臣，还有这个世界。只不过，还有些东西是我这个外人没办法一下子明白过来的，或许永远也不可能明白，毕竟我不是她。
这整一座宫殿都好像充满了那个叫“莲儿”的女子的味道，不，或者是这座皇宫，甚至这个国家。
房里的摆设，墙上的挂画，无不显示了它原来的主人的品味和喜好，然而这一切与自己又是多么得格格不入。我不喜欢沉重的帘幕，不喜欢金光闪闪的的器具，不喜欢房间的格局，不喜欢门窗的颜色……这样的感觉只会让我感觉到束缚和无形的压力，即使曾经我是那么强烈地期盼拥有它们。
但是，我似乎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了呢！因为他始终也不肯相信我不是“莲儿”，而我也恰巧没有容身之所，所以，在她回来之前我就先借用了。
他好像说这里的一切我都可以任意使用的吧？那么，我先来看看那个所谓的“莲儿”罢。
我坐到书房里的桌案边，一个个地打开抽屉，企图找到关于她的字画，但终无所获。我又翻看了她以前看过的书，完全是不想看的类型。还有她的绣品，精美倒是精美，但却不是我喜欢的花色。
是的。毕竟我不是她，我们之间相差太大了，只是他自己固执的“觉得”而已……
我望着一室的东西发呆，心里有想过把这些全部换掉，但是，这是属于她的东西吧，我终究要离开，她也总会回来的，所以，不要动的好。或许，我可以换一处地方。
“娘娘，您要找什么，奴婢可以帮您找。”上来了一个丫头，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她微微低着头，看她的双手紧紧地拽着衣角，想必她很紧张在吧。
“抬起头来。”我坐在椅子上看她，“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那丫头抬起头，小心地回答道：“奴婢以前是伺候娘娘的，叫湘云，今年十二岁。”
想必她也知道“我”失意了。
“你才这么小就来宫里做事了吗？”
“是，娘娘。”
“在这里几年了？”
“再过两个月就满三年了。”
我顿时无语，在心里感叹着人世间的种种不容易。九岁，到底是什么概念啊？这么小就被送进来了吗？
“湘云，你知道莲……哦，我以前有画像在这里吗？”
湘云摇摇头：“娘娘的画像全在皇上的画楼里，皇上的书房好像也有一幅。”
“哦。”我应了声，起身，又看向她，“你们这里有没有凉快一点的衣服？”
这一身衣裳看了就觉得热，穿在身上更是只差和身体贴在一起了。保守归保守，何必穿了一件又穿第二件呢？但是，为什么我和她的身材都如此相似呢，穿在身上竟然刚好合身？
“有，娘娘。”湘云明显地一愣，也许是我的话锋转得太快了，但她很快就回了神，领我走到了旁边的房间里，掏出钥匙打开了柜子，一下子满柜子的衣服便呈现在了我面前。没有必要吧？竟然要这么多衣服？而且还都是十分精美华贵的……女人都喜欢漂亮衣服，但我想要的只是一件简约又凉快的单衣罢了。
我望着它们发呆，实在不是我想要的呀！
“娘娘？”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湘云，把……我以前不要的衣服拿出来给我，然后给我一些针线。”
湘云疑惑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点头去做。
结果，就算是不要的衣服也都好名贵的样子，我都舍不得下手了。
我拿了其中一件，对着湘云问道：“真的是不要了的吗？”
“是的，娘娘。”湘云点点头，放下手中的针线，“您要针线做什么？”
“做衣裳。”我轻轻地应了一句就开始动工了。可刚剪下了一个袖子，剪刀便被湘云抢去了。
“娘娘！”湘云连忙跪倒在地上，“您千万不能啊！”
我一下子糊涂了，我不能什么呀？“我又不是要拿剪刀寻短见，你干嘛紧张成这样啊？快起来！”
湘云噙着泪水站起身来，道：“娘娘要做什么，奴婢可以为娘娘做的！”
“那……好吧！”反正我对这种事情也不拿手，“只是，你以后别奴婢来奴婢去的了，用‘我’就可以了。”
“这是不合规矩的。”
“那……就叫自己的名字吧，反正不要让我听见‘奴婢’二字。”
“……是，娘娘。”
我笑笑，把衣服交给她：“把这边的袖子也一样剪了，然后……”
我穿着“新”衣服开心地在房间里晃来晃去，然后拉着湘云的手道：“湘云，我也给你做一件吧！”
“不不不！”湘云连忙摆手，脸也红了一片，“奴……湘云不热。”
我不相信地看了她一眼，故意嘲笑她：“都出汗了呢！”
“娘娘……”
“随便你吧！热了就同我说，我帮你改呀！”
“娘娘，”湘云却很认真地抬起头来看我，“您不用忙着剪衣服的，直接传话下去叫他们做来便是了呀！”
“哦？”我停下转圈的脚，望向她，“可以吗？”
“当然可以，您是娘娘啊！”
说的也是。可是，如果我是假的呢……
“娘娘？”
不管了，总不能因为是假的就受这个委屈吧？这里的天真的很热啊！我已经不计较有没有空调了，关键是连一个风扇也没有啊。
“那好吧，你就说是这样的款式的。”
“是，娘娘。”
“还有，这里有没有凉快一点的去处啊？”
“皇上的书房后面有个凉亭，每每天热时，娘娘都会去那里休息的。”
“皇上的书房？”是那个叫柳下君的人……毓柳是吧？
“你带我去吧！”
那是个简约的凉亭，白色的亭柱，处在假山之中，上边又有绿荫遮蔽，下边也又溪水流淌，故而比较凉快吧？真是个消磨时光的好去处。
湘云又递上罗扇，还在一边为我扇风。
“你自己扇着就好了，不然又要出汗了。”我指着桌案上的古琴问，“这是我的吗？”
“是皇上送给娘娘的。”
我挑拨了一下琴弦，因为不懂，所以也没听出个好坏来：“我以前弹得好吗？”
“好！娘娘可是国中第一呢！”湘云眉开眼笑。
看着她笑，我忍不住就问了出来：“以前……我是怎么样的？对你们好吗？”
“这……”湘云的笑一下子沉了下去，支支唔唔起来。
“不用怕，直接告诉我就成了。知道自己的缺点才能改正过来啊。”
“湘云……娘娘很好！真的。”
她一定是瞒着我的，不然也不会有这种表情。看来要在她的口中得知什么是不可能的了，那么，那个白梅臣呢？他或许会告诉我吧？
我无趣地叹了口气，然后道：“你不说就算了，我会很伤心的……”
“娘娘……”
“这里离他的书房很近吧？”
听到书房，湘云大概也猜到了我说的“他”是他：“恩，前面就是。”
“带我去吧！”话音刚落，我已经走出亭子了。日光晒得我头晕，很是刺眼。在这样炎热的时候，竟然还来到了这种地方……
据我所见到的，皇帝的书房也不过如此。除了书，也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我绕过桌子，坐在他的椅子上。
“椅子也这么硬，一点也不舒服。”我自言自语了几声，然后抽出一张纸，拿起画笔画了几笔。幸好，这种笔我是拿惯了的，不然怎么在这里混下去。
大概是画了很久吧，湘云那丫头已经在那边站着也能东摇西摆起来了。
画成一看，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画了女子闺怨图。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想了想，还是落笔写下了郑愁予的诗：
我打江南走过 ，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笔落，惆怅便像洪水一样排山倒海而来，又像是黑云翻墨，滚滚地在心头翻涌。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嘴里轻轻吟着这两句，心中又是一阵酸涩汹涌。这句诗是多么贴近现在的我，以至于心里被狠狠地扎了一下一样，眼角润湿了，顷刻间便落下泪来。
我忙伸手拭去，起身背对着湘云。听到动静她倒是醒过来了。
“娘娘……”
“你先下去吧！”
“是。”
我扶着椅子，眼泪滴在靠背上：“我这是干什么呀！太傻了。”
深呼吸，随便在书房里走了走，然后走过金黄色的帘子，看见了挂在墙上的画像。
顿时，我惊呆于画上女子的容颜，竟然是一模一样……竟然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可明明是同我一样的脸，我看着却那么陌生。
如果轮回真的存在，我和她，会有某些关系吗？但随后我便可笑于这种超乎实际的事情，只是我忘记了我遇上的事远远比“轮回”要来的可笑。
这就是“莲儿”吗？
正当我失神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念响《错误》的声音。
我转过身，知道是他。
“你的诗？”
我摇头。
“叫什么？”
我想走过去，但我的脚却不能移动半寸：“错误。”
他又轻轻地吟了一遍，然后看着我。我越来越怕他的这种眼神，向后退，也不得。
只见他还是向我走了过来，走到我跟前，张开手臂将我拥入怀中，很紧。
“不是错误……莲儿，这不是错误！”
我的身子瞬间像是被雷击中，然后久久不能动弹，就由着他抱着。
他为什么就那么执着于我就是“莲儿”呢？就算是一样的脸，可那么大的差别，他心里生生爱着难道也看不出来吗？还是……他害怕了，他怕看到这种差异也不敢承认他的固执？
《错误》。
是多么贴切啊。“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他不会看不懂里面的意思的，可为什么……他们之间的故事，看来真的是我没有办法了解的啊。
那么，我该把自己放在什么样的位子上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与我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