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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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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菱早就对赵氏的性子一清二楚,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对于初老太太说的两万两遗嘱的事,初菱也是吃惊的,上辈子,她没听说过。
也许是因为上辈子初南安败落得太突然,正赶上那段时间初老太太的身子也不好,听说初南安的消息后,当即就病下了,连吃穿都不能自理,更何况去操心这些遗嘱的事。后来初南安在狱中病死,初老太太也很快离世,这事就被尘封了下来。
不过磨炼了两世,虽然听到这个消息初菱十分震惊,好在也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她本想着避开赵氏现在的锋芒。
没成想还是被初姣姣给连累了。
赵氏气急败坏,脸面都不要了,指着初姣姣这个她小辈的姑娘破口大骂:“你真是长了张比城墙皮还厚的脸,还有胆子在我这里说什么嫁人的不知羞耻的话,你还嫌在宸王府丢的人不够多吗?那么多官员家的女眷都看到了你和汪家那小公子在床上纠缠的丑事,整个京城都把你当做笑柄,连带着我都跟着抬不起头。你倒好,还做着春秋狗屁白日梦呢,妄想着嫁进四皇子府攀高枝,我呸,你不愧是妓|女生下的孩子,活脱脱一个小妓|女!”
说完,赵氏没管初姣姣青一阵白一阵的脸,猛地转过头,指向了初菱。
“还有你,初姣姣她生性淫|贱,不是个好东西,但我看你也不怎么样!你也学了你娘的样子,假清高!”
“你——!”乔氏的脸瞬间就绿了。
她不顾初南安的拉扯,嗖的也站起身,就要和赵氏争辩,被初菱给拽了下来。
“理会她做什么。”初菱给初瑾喂了口牛乳豆腐,又给乔氏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吃这个,酸甜正好,很开胃。”
那边,赵氏正骂到兴起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冷笑了一声。
“乔氏,你别看你现在仗着你男人的面子,腰杆硬气了些,但你之前有多窝囊,还要我给你细细数一遍吗?被我欺压了十几年,如今好不容易硬气了几个月,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怎么,你还想反驳我吗?你怎么反驳我?不说别的,就说你那个女儿,不论怎么说,初菱的容貌和才学在京中的贵女之中也是拔尖的吧,若是不论家世,我看那些尚书侍郎家的女儿也比不得她,但是她为何如今都要及笄了,却连个亲事都没议上?”
赵氏道:“还不是你空有心气,没有本事!”
赵氏道:“你看不上小门小户,非要攀着高门大户,但你以为你是谁,你有我这样的本事吗?”
“当初晴儿议了定远将军府的亲事时候,你眼都快红出血来了吧。那日去宸王府,你信心满满地说你也会给你的女儿找一个有官有爵的夫婿,你可找到了?”赵氏说着,嘲讽一笑,“哦我知道了,怕不是你乔碧旸眼光高,看上了那宸王府中的公子王孙吧,你也不撒泡尿照一照,那宸王府中的人物能不能看得起你!”
赵氏的嗓音天生尖利,说话又快,这样长长的一大串骂声,听得人都插不进去嘴。
初南成的脸色变了,初老太太的脸色变了,乔氏与初南安的脸色也变了。
唯有初菱像是听不到一样,只淡淡看了眼怒气冲冲的赵氏,低下头,继续给初瑾喂饭。
“你怎么就知道那宸王府中的人看不上我们家呢?”乔氏实在忍受不住,站起身看着赵氏,“我们阿菱哪里都不差,如今她的父亲也算是京中的高官了,她还救了大长公主,对皇家有功。我的阿菱可比你们家初晴强了不止百倍!”
“你做梦吧你!”赵氏道,“好,你说有人看得上你们家初菱,那是有人上门提亲了,还是有人来送礼了?什么都没有!乔碧旸,既然你较真,我今天也把话放在这。”
赵氏道:“宸王府的暮春宴结束也有五六日了,我再给你宽限三日,三日之内,若有人上门来,说对你们家有意思,我便当场跪下给你叩三个响头!否则,你便给我叩三个响头!”
乔氏攥紧了手指。
赵氏分明是在为难她。
就算是有哪家的公子对阿菱有意,那提亲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啊。他们这样有官身的人家向来对亲事极为看重,若是想要提亲,那必定是仔细打听过的,恨不得连祖宗三代都查得清清楚楚。就怕万一以后亲事结了,却发现对方亲家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中,一朝家败,反而将自己也给连累了。
赵氏得意洋洋地看向乔氏:“怎么,你不敢了?”
乔氏眯着眼:“我——”
初菱蹙了蹙眉头,在下方拉住乔氏的衣摆,轻轻摇头。
“娘,你不要和她逞一时之快。”
乔氏抿了抿唇。
道理她怎么不懂,只是,又真的难以咽下这口气。
“我——”乔氏张了张嘴,本想着再寻个别的话头与赵氏吵一架,把场面找回来。
余光一扫,却看见拘谨地站在门口的翠翘。
乔氏眉头一拧:“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家宴,本是没有下人侍奉的,何况又闹得这样不愉快,家丑不可外扬,乔氏自然不喜欢有外人在场。
“门房来了人,让奴婢传话的。”
翠翘道:“门房说,有人送东西给咱们家姑娘。”
“……”乔氏与初菱对视一眼,均是不明所以。
“谁啊?”
翠翘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宸王府家的大公子,送来了一对东海珍珠耳环。来送东西的人说了,这对耳环十分珍贵,是今年上贡的最好的东珠制成的,足有两个大拇指甲盖那样大,是陛下御赐的。大公子说,他是男人,用不上这些东西,咱们家姑娘爱美,许是会喜欢,便送了过来,请姑娘赏玩……”
翠翘说完,屋子里更安静了几分。
赵氏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摔出“啪”的一声响。
忽的,乔氏笑了起来。
她看向一脸震惊,如同吃了苍蝇一般的赵氏道,笑意盈盈地问:“大嫂,你如今是准备当着大家的面叩头给我呢?还是明日到我的房里,单独地叩呢?”
……
等终于回到房里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初菱坐在榻上,皱着眉头盯着放在桌子上的木匣子看。
初姣姣和乔氏坐在另一边,也盯着那个匣子。
只不过乔氏的面上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初姣姣虽然看起来笑着,内地里,指甲已经快要抠进手心里。
“大公子真是有心了,送来这么好的东西。”初姣姣勉强笑着道,“我可是从未见过呢。”
乔氏道:“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是没见过的,连听都没听过。”
说着,她指了指那个匣子:“阿菱,你还不快点打开,给我们都长长眼。”
初菱叹了口气,叫了声:“来春。”
来春应声过来:“姑娘,什么吩咐?”
“你把这盒子打开吧。”初菱道,“我今晚吃得太多了些,乏得很,手脚都累,不想动。”
来春看着初菱,一下子就了然。
她家姑娘哪里是不想动,她是不想碰那个盒子罢了。
之前没去宸王府的时候,来春就看出来,初菱好像很不喜欢那个地方,现在一看,似乎更明显了。
来春点了点头:“是,姑娘。”
乔氏和初姣姣没有发现初菱的异常,她们的眼睛紧紧看着那方盒子。
看着来春用一把特质的金镶玉钥匙,轻轻地拨了下匣子上的锁,那里头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咔”的声响,随即翘起了一道缝隙。
来春又用一柄玉如意小心地将那缝隙拨大,里头的东珠才总算露出来。
烛光晕黄之下,那东珠通体莹白,硕大如同鸽子蛋,如同月亮一样耀眼,初姣姣看得眼都直了。
“果然是极好的东西。”
初姣姣微微笑了下,看向初菱,略有些酸涩地道。
乔氏点了点头:“果然极好。”
“宸王府果然不同凡响,大公子不过一个庶子,并非世子,就有如此好的东西。”乔氏道,“今日晚宴之时,赵氏因为老爷子两万两的遗产便动了那样大的气,如今我看这两颗东珠,少说也要两万两吧。”
初姣姣听了这话,脸色更怪异了几分,强撑着维持笑容:“可不是吗,看得出来,那大公子定是极为喜爱妹妹的。”
初菱道:“别胡说。”
她垂了垂眼,并没仔细看那东珠,径直将盖子给扣上:“大公子不过是还礼罢了,并没有旁的意思。”
“妹妹这话就太过谨慎了。”初姣姣笑道,“就算是还礼,也不能还这么贵重的东西呀。”
她顿了顿,又开玩笑似的道:“难不成大公子送的这对东珠,与那日大伯母送来的醉仙桃花粉一样,暗藏玄机?”
这话说出,乔氏的脸色当即变了:“你说的什么话!”
初姣姣愣了下,垂下眼皮:“是我说错话了。”
屋内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乔氏看着初姣姣的脸,还想要斥责什么,被初菱解了围:“好了,娘,天色不早了,您也累了,快回去睡吧。”
“……”乔氏抿了抿唇。
她想起初菱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她怕是也撑不住了,所以即便还对初姣姣有所怨气,想再尽嫡母的责任敲打她一番,也只得做罢。
“好吧,阿菱,那你好好歇着。”乔氏站起身道,“明日早上来娘的房里吃早饭。”
初菱笑着点了点头,她也站起身送乔氏出去,等看见乔氏走远了,才关上门,招呼来春端水来洗漱。
初姣姣坐在床头的位置,看着初菱如同无事人般照常卸妆,漱口,忍不住开了口。
“妹妹,刚才姐姐无心之言,你不要见怪吧?”
初姣姣停顿片刻,又笑了笑道:“姐姐也只是担心你,所以才提醒了句罢了。那宸王府的大公子,姐姐虽没见过,但也听说过,说是庶子出身,很是不得宸王妃的喜欢,何况腿脚似乎也不便。姐姐想着,他即便出身名门,但恐怕也是难有好的出路的,就算你嫁过去,也只能做个平平无奇的少奶奶,衣食吃穿虽是不愁了,却也被人看低……”
初菱将头上的发钗卸下来,淡淡打断她道:“姐姐多心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倒是不必如此惦念吧。”
她在镜中看着初姣姣僵硬笑着的脸,又道:“再者说,我对宸王府本也无意,姐姐不必担忧我抢了你的风头。”
“妹妹哪里的话呢……”初姣姣尴尬地笑了笑。
她不知该怎么和初菱聊下去了,便状似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姐姐困了,就先睡了,妹妹,你早些便是。”
说着,初姣姣躺下身子,将幔帐也拉上,不再说话了。
初菱等了片刻,回头看了眼,见初姣姣果然是睡下的样子,眼皮垂了垂。
她犹豫一瞬,还是伸手到妆台第二层的抽屉里,将刚刚放进去的木匣子拿出来。
又打开,取出里面的东珠。
初姣姣刚才说的“暗藏玄机”的话,虽然是无心的,初菱却听了进去。
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想,虽不能完全确定,却也有了七八分的肯定——
今世的季衍之,恐怕也是重生而来的。
而且,他或许还对她有意。
初菱不知道季衍之到底是什么想法,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不肯放过。但仔细想来,或许是不甘心。
他那样强势孤僻的人,是他的东西便要始终攥在他的手里,就算是一只猫或者一只狗,只要被他养过,那便这辈子都不可以背叛他,死也要死在他的脚边。何况是个人呢?
初菱想着,季衍之恐怕是容不得她重新嫁给旁人,所以才有了这种种事情。
要再次将她豢养在身边。
她才不愿!
初菱在烛光之下抚摸着那两颗东珠,放在掌心,轻轻地颠了颠。毕竟与季衍之同床共枕多年,初菱自信对他的性子还是有些了解的,也知道很多他细微之处的习惯。
初菱将东珠放在一旁,转而看向那只盒子。
看似只是一只很普通的盒子,虽然材质名贵,却也没有什么玄机似的。
初菱的眼神闪了闪,依照记忆,她伸出手指,在盒子内部的一角,轻轻地压了压。
果然,听到里头传来细微的轻响,如果不是屋内十分安静,她又极专注地听,必是听不到的。
初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她抬手拔下一根头发丝来,弯折成两半,将盒子对准烛光的明亮处,在盒子的角内看到了一个细小的圆洞。初菱将发丝伸进去,小心地搅了搅,又是“咔”的一声响起。初菱将发丝迅速抽出来,看到盒子底部应声而开。
原来这是一个夹层的盒子,表面看起来是盒底的部分并不是盒底,揭开这层木板,里头还有一层。
一张纸条正躺在里面。
初菱拾起来打开看,上面一行熟悉的字体,字迹看似清隽,笔锋却十分凌厉。
上面写:“阿菱吾妻,明日子时,初府东南角梧桐树下,可愿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