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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佳柱来的时候，初菱正与一大家子一起，在初老太太的房中用饭。
今个是十五，照理来说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不过初南安与初南成一向不睦，是以大部分时候都各自找了理由，是不会聚在一起的。今日有个特殊的原因——初南成准备娶一个续弦。
赵氏中风之后，初南成一日比一日憔悴了许多。
初老太太看在眼里，这虽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但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现在见初南成有再娶的心思了，也跟着高兴。
便关切地问起是谁。
“是哪家的姑娘，几岁了？”初老太太问，“你和她都说好了家里的情况了？赵氏虽然病着，但是还没死，她没犯大错，始终是正妻。那姑娘就算进了门，也只能是个平妻，她没什么意见吧？”
“不算姑娘了，比我还大上几岁。”初南成道，“家里的事也都说了，她愿意做个平妻，只是要按着正妻的规矩去娶，三媒六聘，一个都不能少。从前我给了赵氏多少的聘礼，她要十倍。”
“啊——”初老太太惊讶地张大嘴，她本想说，按着赵氏的聘礼给十倍，那得多少钱啊。
后来再想想，当初初南成娶赵氏的时候，赵氏只是个小商贾家的女儿，无才无学，又没多好看，所以没花多少银子，便没说什么。
但是话说回来，一个比初南成还大上几岁的女人，估摸着也是和离过或者死了丈夫的吧，竟敢开这样的口，脸皮倒是也够厚的。
初老太太没有多满意，她皱了皱眉头，看向从吃饭开始就沉默不语的乔氏，用筷子敲了敲碗边。
“老二媳妇，你大哥这样的大喜事，你怎么不说话啊？”
“啊？”乔氏怔怔地抬起头，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她根本不知道桌上刚刚在说什么，满脑子想的都是初菱早上时候与她说的，要嫁去宸王府的事。
初南安眉心拧了拧，低头对着她耳朵说了几句话，乔氏终于明白过来。
她尴尬地冲着初南成笑笑：“是啊，是大喜事……是哪家的女子啊，大哥说出来，弟媳也好帮你操办操办，可不能委屈了新大嫂。”
“是要好好操办的。”初南成道，“你的新大嫂是今上晋阳皇姑家驸马的亲表妹，姓吴，虽然与今上关系远了些，但好歹也是宗亲世家之女，且吴是本朝大姓，不可以轻视的。”
这话一出，在座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初姣姣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晋阳皇姑，可是我所知道的那个晋阳皇姑？”
“不然还有哪个。”初南成端起汤喝了口，虽然面色未变，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眼中的得意，“当今圣上已经年过四十，他的那些长辈们大多也尘归尘，土归土，能担得起皇姑这一名号的，唯有先帝的亲姐姐，也是今上的亲姑姑，晋阳皇姑了。”
初老太太的脸色变了变。
她怎么也没想到，初南成给她寻来的这个新儿媳竟然这么大的来头，竟然是皇帝的半个长辈。要是这个吴氏真的嫁进初家，别说是乔氏，就算是她这个老夫人，恐怕也要有些气受的。
初南成这么个快要当外祖父的糟老头子，到底是怎么攀上皇亲国戚的高枝的……
但又转念一想，那吴氏如今恐怕也是六七十岁的老妇人了，而初南成虽然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宜，相貌堂堂，两人结亲，到底是谁吃亏还真不一定。
初老太太心中这么想着，但终究是不敢说出口的，只能强笑着点头，说：“好，真是好，你有福气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瞥了乔氏一眼，本想着在乔氏的面上看到一丝紧迫的着急的神色。
这段日子以来，乔氏掌管中馈，初老太太也是看到她的本事了的，她心想着，若是乔氏能和她一条心，或许等吴氏进门之后，她们还不至于太落于下风。
但是乔氏神游天外，心思根本没在饭桌上。
初南成看出初老太太的心思，捂着唇轻咳了一声：“吴氏与我说了，本朝女子少有改嫁之人，她先夫虽然过世多年，改嫁为情理之中，但到底难堪。所以承了晋阳皇姑的面子，请今上赐一道旨意下来，也好让我们名正言顺，不必落人笑柄。我估摸着，传旨公公今晚就要登门了。”
初姣姣惊呼一声：“竟还有赐婚圣旨吗？”
初南安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
他这位大哥就是在显摆，当谁看不出来似的。自家婆娘还没死，就急火火地去娶别的身世高贵的女人，还是个老妪，他自己不害臊，却连带着整个初家都跟着他蒙羞。只有他自己沾沾自喜，好像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
初南成原先世故圆滑，是个十分稳重的人，许是最近受了太多的刺激，太子又受到陛下重罚，他心中着急，才狗急跳墙出此下策的。
可即便心中腹诽再多，吃了晚膳之后，他还是得乖乖在正厅等着那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传旨公公。
就连乔青书也跟着来了。
他从乔氏那边听说了初菱的意思，可就在几日之前，他还从初菱的口中听到她说要嫁给他的，当着季王爷的面。怎么忽然就变卦了？乔青书心灰意冷，想要去找初菱讨个说法，却被她的丫鬟拦在门外面，见都不肯见他一面。
来春说，她家姑娘心有所属了，是个十分有前程的男子，让他不要再自讨没趣。
乔青书大惊失色，他心中的初菱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想要听初菱的解释的，可现在显然不是个好时机，家里的长辈都在，初菱还坐得离他远远的，只顾着绣手上的帕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乔青书微微叹气，他落寞地独自坐在角落中，拿出一本书胡乱地翻看，不知是灯影太暗，还是他现在的头太疼，反正那些字在眼前跳跃着，他一个也读不进去。
直到听见一阵马蹄接近之声，很快有门房的下人奔跑过来通传：“老夫人，大爷二爷，二夫人，宫里的人来了，真的来了——”
初老太太急忙带着家里的人前去迎接。
本以为顶多来一个两个人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圣上随手赐的一道婚而已——
可灯笼朦胧的光晕下，初老太太远远地瞧见，竟然来了足足一群人，都是身着华丽宫服的太监，头戴簪花脚踩金靴，宫里头的人果然不同凡响，不过是太监而已，便就生得那样气势非凡。
初老太太虽然自恃见过不少世面，但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站在权势峰顶的人，不由得吓得握着拐杖的手指都是哆嗦的。
初南成也被吓了一跳，倒不是因着那些太监有多威武，他惊讶于竟然瞧见了安佳柱。
“安公公。”初南成慌忙地迎上去，“区区小事，怎么劳烦您大驾光临了？”
“怎么是小事，这是大事，是天大的喜事，你不知道陛下当时高兴成什么样子。”安佳柱甩了甩浮尘，平日里他见着初南成这样品级的官员，是懒得寒暄的，今日却是十分热切，“咱们那世子爷，不，现在该叫王爷了，之前陛下给他选过多少亲事，他看都不看一眼的，那日却巴巴地跑了过去求赐婚——”
安佳柱说了一半，目光往初菱的方向瞥了眼。
见她只顾低着头，丝毫不知今日的场面是因她而起的样子，堪堪把话头收住了。
“先不说了，待会你就知道了。”
初南成一头雾水，今日不是给他颁圣旨的吗，什么叫待会他就知道了，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圣旨确实有一道是颁给他的，安佳柱身旁的小太监抑扬顿挫地读了一遍，大概就是说些吴氏的好，说些初南成的好，说他们半路夫妻相遇十分难得，千万要相互珍重之类的场面话，而后将圣旨放到了初南成的手中。
初南成瞧见嫡母与弟弟都是艳羡的面色，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神色自如地捧过圣旨，叩头道：“臣谢圣上隆恩。”
他说完就要站起来，却被安佳柱一把给按了下去。
安佳柱笑眯眯地道：“初大人别急，还有一道旨意呢。”
“怎么……”初南成人都是愣的。
不知怎么回事，初菱心中升起股子不详的预感，她抬起头，正对上安佳柱笑意盈然的眼。
初菱打了个哆嗦，她何德何能，配得起这位眼高于顶的首领太监的笑。
就听安佳柱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初南安之女初菱，柔嘉美惠，贤淑德雅……赐婚为宸王妃。”
乔氏手里一直捏着的佛珠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5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