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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赐婚圣旨的那天,离游园诗会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
盛夏已过,天气也有些转凉了,早上的时候,初菱如往常一般去乔氏的院子里和她与初瑾一起用早膳。
初瑾快要四岁,长得更高了些,如同个小胖团子似的坐在乔氏的膝上一口一口地喝着蛋黄肉糜粥,十分乖巧。
乔氏怜爱地给初瑾擦了擦嘴角的饭粒,看向初菱道:“阿瑾的学问最近又精进了不少,多亏了你乔表哥的悉心指点。”
初菱也笑了笑,她最近吃得很少,几口就饱了,放下筷子道:“乔表哥明年春闱,人家是来咱们这里静心念书的,咱们还是不要过多地打扰他。况且阿瑾只是个小孩子,学的都是些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简单东西,哪里需要举人老爷来指点呢。”
“话是这么说。”乔氏不赞同地看了初菱一眼,“可是你乔表哥愿意教呀!”
最近这段日子,乔氏有事无事地就要提起乔青书,大多是溢美之词,初菱很清楚她是什么意思。
乔氏说:“阿菱呀,你乔表哥,他可是个大好人。”
初菱无奈地笑了声。
她将初瑾接到自己的腿上,给他喂了一小口饭:“娘,你说的我都是知道的,只是两个人在一起,要看缘分的,不能因着乔表哥是好人,我就嫁给他。”
初菱的后半句话没有说——更不能因此害了他。
乔青书确实是个好人,他温文尔雅,善解人意。那日诗会过后,他应该是察觉到她与季衍之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的,可是看着她不愿意说的样子,乔青书竟然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也从未向第二个人提起过此事。
他是个体弱的书生,被季衍之打成那个样子,在家里足足躺了三四天没有下来床,可是也一句怨言也没有。
正是因为如此,初菱才不忍心为了一己私欲,将他推入更大的险境。
乔氏听了初菱的话,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不是娘说你,阿菱,你也是个大姑娘了,下个月就要及笄了。”乔氏试探地问,“青书那孩子不错的,我看他很好,你之前也是愿意的,怎么现在竟然不愿意了呢……难道是因着诗会那日的事,你觉着他没混出个名堂,瞧不上他了?”
初菱给初瑾喂饭的动作顿了顿。
过半晌,她点了点头:“娘说是就是吧。”
如果这样的答案能让乔青书死心,以后别在她的身上浪费无必要的心思,那这个嫌贫爱富的势力骂名就让她担下吧。
乔氏惊住了:“阿菱,你怎么——”
初菱抬起头问:“娘,如果我以后嫁给一个家世很好,比咱们家好上十倍百倍,但是对我不好的人,你会高兴吗?”
乔氏沉默了许久。
她仔细地打量着初菱的神情,好一会才忧心地开口:“阿菱,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了?若是你真的遇见了什么,一定要和娘说。娘可能帮不上你什么,但是娘和你弟弟都会陪着你一起的。咱们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咱们不怕苦。”
乔氏说到最后,竟然有些哽咽。
她早就察觉到初菱这段日子的不对劲,她总是心事重重的,饭不爱吃了,人更是瘦了许多。
初菱从前与她是无话不谈的,什么好的坏的事都巴不得第一时间就对她说。
唯独从诗会回来之后,无论她问什么,初菱都不愿意说了。
“阿菱,你是娘的心尖命,娘捧在手心里十几年将你捧大的,成亲是你一辈子的头等大事,你可别在这事上吓娘。”
乔氏拉着初菱的手腕,眼泪忽的就一串串掉了下来:“若是你嫁不到一个合心意的人家,以后每日都在苦闷中度过,那娘的日子会比你还要不好过的。”
“娘,我可能要嫁去宸王府了。”
初菱的眼眶也有些红,她握着乔氏温暖的手,乔氏的爱给了她许多的底气,初菱知道这件事可能瞒不得多久,乔氏早晚都要知道的,与其到时候吓到她,不如早早地说。
“或许也称不上是嫁,大概是个妾,好的话是个贵妾,若是运气不好,更低些也有可能。季衍之没有多喜欢我,只是我运气不好,撞上了他一次两次好多次,他那样性子古怪又别扭的人,容不得我嫁给别人去,我估摸着,可能过不了几天,他就要派人来接我了。”
乔氏的眼里含着泪,睁得圆圆的,一副被吓狠了的样子。
“阿菱,你是在和娘说笑话吧?”
在乔氏的眼中,宸王府那样的门第,是他们这辈子都高攀不上的,能去人家的府门口转一圈都是极奢侈的事。
她的阿菱怎么会得罪了宸王呢?
“不过没关系的。”初菱安慰她道,“我不会受欺负的。”
乔氏快要晕过去。
不受欺负,怎么可能呢?
她的阿菱柔柔弱弱的,又没有什么心机,常人道一入宫门深似海,那宸王府与宫门又有什么区别,里头的女人只怕一个个如狼似虎,都等着将她的阿菱生吞活剥了。
再说那季衍之,乔氏是听过关于他的风言风语的,他本来是个双腿残疾的庶子,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出息的,不知道靠着什么手段,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世子。
又不知撞上了什么大运,那身强体壮的老宸王季京竟然死在了塞北,尸骨无存,只找到一把被野狼啃咬过的佩刀。
他才上位成了宸王的。
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的人,又这么心机深沉的人,他又怎么能对她的阿菱好。
况且,他以后还不知道要娶多少个女人呢……
乔氏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她觉着这一切都如梦似幻的,这样的事怎么会落到她家中呢?
乔氏安慰自己,初菱毕竟还小,遇事难免慌乱,可能情况根本没有她说的那样糟。
初姣姣之前不还以为四皇子要娶她的吗?
……最后人家都不记得有她这个人了。
乔氏坐立难安,也没心思再和初菱说什么话了,将她与初瑾都打发走,自己坐在饭桌前头盯着残羹冷炙发呆。
……
初菱的心情却是平静了很多。
她发觉有些事,不说出口的时候憋在心里,憋得整个人的心肝脾肺都是疼的。
但只要说出来,却又觉得无所谓了。
再给季衍之做一回侍妾,也是一件无所谓的事。
既然事已成定局,那不如接受。
可初菱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她等来的不是宸王府抬轿的小厮,而是万禧帝身边的管事大太监,安佳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