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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茶楼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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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看去满目的红绸花团,清冷的月光都不能掩其艳丽。当然这不是说人,而是衣服……
林清书喝下肚的酒算是发挥作用了,身体动作跟不上大脑的指挥。明明看见有人出门,还是刹不住脚直直撞上去。总算是手还有知觉反射下捞,没让人摔地上。抱着何金玉的他只觉着抱着一大绣球,半饷反映不过来,见过华丽的,没见过这么‘华丽’的。绯红杏黄交织的衣缘,青底大大兰草纹路的外衣下,露出的裙裾满是红橘石青绣出的大朵花卉,花团锦簇晃花人眼。
尚在客厅内的小翠,身侧右拳一松一紧。察觉因出门已近傍晚,以往常在手的伞现在轿中,顿时不知所措,往时她非一竹伞挥出去。
何金玉站稳身形见对方好一会儿都不放手,想起先前嗅到的酒味,心中有一丝了悟,轻轻挣脱,打量酒醉鲁莽的男子。
外袍下摆没有开叉,用料很好色泽浅绿是七品官服的形制。最重要的是腰间的饰银圆囊,黑底上绣得一枝梨花仿若迎风。没弄错的话,梨花囊呀,少年郎七品银梨花绝对是少见。回去打听定是能轻易弄清身份。
看对方始终没反应,何金玉也不以为意,主动告了声罪,领着小翠回落脚的岱县季掌柜家。
缘启交错,前世未还的债,现在终是开始偿还。
何娘子保重吧,谁叫上辈子你真的欠他钱没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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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鸣啼叫,林清书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拇指按揉太阳穴。本应清脆动听的声音传到他宿醉的头里只回荡出嗡嗡声萦绕。
昨晚宴会,他也不算醉的太严重,虽然思考不能反应迟钝,事还是记得的。憋闷的对话,词不达意的热切交谈,都像是对他的笑话。还有半夜的奇怪女客。
昨夜喝醉也许会以为是误闯后院冲撞女眷,但酒醒后他很确定撞人的地方是靠近门房的客厅。来到福州后一直找不到证据处于心绪不宁状态的林清书对任何的不寻常都有些过敏,恨不得追根究底把一切蛛丝马迹挖清楚。
洗漱整理好仪容,简单用过早膳。招呼郑启,两人结伴离开州衙客院。岱县的早晨街道上热闹不凡,孩童嬉闹窜过,两边近乎全是各种耍把式卖艺的人,林清书却生生有种违和感。
街那头一把绀青绸伞在艳阳天底孤立,徘徊于卖艺人之间,渐渐靠近显现清伞下人儿那花团锦簇艳丽华彩的穿着……好像昨晚的华丽绣球。由远至近即将擦肩而过,还是没想出请她停步的理由。要不要唐突一次拉住她?
被从右边袖子传来的力拖拽地踉跄,林清书看着跌倒在地的绣球女子,只觉得莫明其妙,他刚站在原地没动,也能撞到人。最奇妙的是那把绸伞的阴影还牢牢照在绣球身上,跟在身后的丫鬟举着伞一点扶主子的意思都没,可着劲瞪人。
“郎君,可否搭把手。”
昨晚回到季家,和掌柜家一番讨教,福州地界没有听过有这号人物,那么他是昨日官员们出城迎接州衙里招待的客人。梨花囊是出入宫城的凭证,不是京官,官员外放都是要上交归还的。拿梨花囊的非福州官员,京官,钦差嘛。
何家起起落落连续两朝,严守祖训天灾钱不碰。平时生意往来不论,到闹灾凭以往的表现何家在福州的商圈里算是某方面被孤立的。碍于祖训可以说福州晚一日恢复,何家就在福州的生意就亏一天。何金玉想要有所作为,必须找到可以合作的人。
福州的深水,不知道那位钦差是打算表面掠过捞点油水维持平静,还是淌下去搅搅镜般水面下隐藏的暗流。何金玉带着小翠大清早在州衙周围的街道上来来回回逛了十几趟,为的是碰上判断为钦差的男子,试图合作。
故意的相遇,故意的跌倒。现在的他们还没以后相处产生的让人碜得慌默契。自然没配合得当的对应。逼得何金玉只能憋出句‘郎君,可否搭把手。’总算林清书是缺乏磨练,不是天生愚笨,说到这份上也转过劲来上前扶起她。
“娘子没事吧?”
“没大碍。”嘴上说着,人却一歪向下跪,似乎是脚崴了。
抓住往下滚的绣球,林清书说:“还是到茶楼上坐坐,让侍从去请大夫来。”
绣球娘子顺杆上爬,“劳烦郎君。”
两个日后携手合作的人在岱县的茶楼雅间接上头。
各通姓名,派遣郑启去请大夫,何金玉也让小翠随同。她先自我介绍道:“我家是生意人,南买北卖赚些利差。靠得是朋友相助,行方便。昨日在州衙见识郎君的风采颇为仰慕,特此结交。”
林清书尴尬。何金玉一番话完全是照着偶然听到的伯兄与客人间的对话开场的,全没考虑到自身与伯兄的不同,等说完自己也发现不妥。
干咳数声,尴尬归尴尬,林清书还是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接话道:“仰慕自不敢当,我不过是靠家中封官到各地巡察碰巧路过。”
接下来冷场……客套的话实在不适合在明明没多少时间的密谈中过多重复,但实质性内容的大白话对于不熟稔的两人都是一场赌博。一方先露底,建立起信任,才能谈合作。如果赌输,对方其实是福州众吏一伙,那跟头是载定了。
比起林清书,何金玉的风险实质更大。林清书若输,不过福州之行查不出任何进展。他出京用的是巡视各州的名头可不是查福州贪墨的,出来转上一圈回去谁能挑他的不是?更不论家中长辈在京中的威势。而何金玉即使林清书先坦诚,她也无法判断真假。若输,不说何家在福州的生意还成不成,碰上狠的,是否有命回家才是问题。
简单的利弊权衡两者都会,自身风险小到如果其不在意政绩为人冷漠点可以说全无的林清书自然是要先开口家世啥的就不用报了,说明皇帝陛下的福州之事尚存怀疑,私底下交代其关注,而他自己基本认定有问题却无从下手。希望能从她这位很奇怪的府衙女客身上了解点什么。
对比之前‘靠家中封官到各地巡察碰巧路过’,显然现在他在打自己嘴巴,就看何金玉敢不敢信,敢不敢接。
何金玉其人也充分表现了什么叫大无畏精神,疙瘩都不带的倒出所代表的何家恪守祖训,安分度日。现因官商勾结,良民典范,老老实实的何家已快撑不下去。若能解福州之祸,定鼎立相助,只望百姓生活平顺盛世昌隆,也算何家沾圣人的光积点阴德。
勇气很多时候来源于固执。照往常众多事例来看何金玉都不是个固执的人,甚至可以说耳根子软到令人发指,为旁人一句话朝令夕改是常有的事。也就这种人下决心固执起来,撞倒南墙也得往南海奔。她能大早上来回十多趟在同个地方转悠只为等一次‘偶遇’好很‘不巧’的扭伤自己,可见昨夜入眠前下了多大决心要找他合作。
对于这场赌局,只有两个选择信与不信。
她选择信他所言。他只要露一点口风查福州的贪墨,她便当他是可合作者。
两个涉世不深,一个笄礼未行,一个刚至弱冠,之前都没离家方圆十里的年轻人呀。若非年轻又怎会有林清书的坦承目的,何金玉的脱口而出。
只能说两人的运气都不错。此一把赌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