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徐行不记山深浅

12、深闺大院（完）

　　第七日，王安忆头七。
　　整个李府如同巨大的坟墓，死寂得连风声都消失了。灵堂内，白幡无风自动，烛火在惨白的灯笼里不安地跳跃，将两口黑沉沉的棺材映照得如同通往地狱的巨口。守夜的仆人被硬凑足八人，但个个面无人色，挤在一处瑟瑟发抖，每一次烛火的爆裂都引得一片压抑的惊呼。崔管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灵堂门口焦躁踱步，眼神却不受控制地瞟向角落那几个被他暗中做过手脚、底座嵌着黑色符咒木牌的花圈，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玩家们齐聚在相对远离灵堂风暴中心的客房院落。所有的线索、证据、控诉，都指向最终清算。
　　“如何‘助’她复仇？”南柯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目光扫过众人疲惫却坚定的脸，“佛堂血指，夫人用命指明了书房暗门。王丽的死，亦是灭口。王安忆的怨，滔天恨意直指李老爷的暴行、崔管家的恶念，以及这座吞噬她的腐朽牢笼。灵堂的邪坛，是崔管家引来恶念的引信，它非但不能化解怨气，反而在扭曲和催化，让她的怒火可能焚毁一切生灵。我们要做的，是捣毁那个邪坛，斩断它与灵堂的联系，让王安忆的怨灵能清晰地锁定仇人。同时，在混乱之中，将李老爷逼入绝境，或者……让他暴露在王安忆面前。”
　　周渝安接口，声音沉稳如山：“灵堂是最终战场。守夜人数不足六人会触发规则抹杀，无差别攻击。现在有八人，只要我们不乱，他们不因极度恐慌溃逃而低于六人，王安忆的怨灵应会优先扑向仇人。邪坛被毁、怨灵显形的那一刻，混乱是必然。杨兄、顾兄，你二人务必稳住仆役，守住门户，绝不能让恐慌蔓延导致人数跌破底线。胡虎，你与南柯负责毁坛。我去‘请’李老爷‘观礼’。” 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子时将近。
　　灵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坨，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烛火的光芒开始诡异地摇曳、拉长、扭曲，忽明忽灭。守夜仆人中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极度压抑的抽泣，如同点燃了恐惧的引线。
　　子时正刻！
　　“呜——嗷——！！！”
　　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怨毒与痛苦的尖啸，猛地从地底深处、从两口棺材中、从四面八方同时炸响。瞬间撕裂了李府的死寂，灵堂内所有的烛火“噗”地一声，同时熄灭，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浓得化不开的黑雾如同活物，汹涌地从棺材缝隙、从地砖之下、从每一个阴暗角落喷薄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灵堂。黑雾中，刺骨的阴寒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入每个人的骨髓。
　　守夜仆人中，一个年轻小厮发出崩溃的尖叫：“鬼啊——！”他连滚爬爬就要往外冲。
　　“拦住他！”杨平一声暴喝，如同惊雷。顾帆一和离得近的胡虎同时扑出，用身体死死堵住了大门。胡虎吓得闭眼，却咬着牙死死抵住门框。
　　就在这时，黑雾的中心，一点刺目的猩红骤然亮起。
　　一个身着破碎血红嫁衣的身影，在翻涌的黑雾中缓缓凝聚成形。长发如同海藻般披散，遮住了面容，只能看到发隙间两点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瞳孔，浓烈的怨气与恨意，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女鬼王安忆！
　　“嗬……嗬嗬……”阴森诡异的笑声，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带着无尽的怨毒。
　　“动手！”南柯低喝，与胡虎趁着这瞬间的震慑，猛地扑向灵堂角落那个供奉着黑色木牌、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邪异花圈！胡虎闭着眼，抡起从厨房顺来的沉重擀面杖，狠狠砸向花圈底座！
　　“咔嚓！哗啦——！”
　　木牌碎裂！符咒撕裂！邪坛崩毁！
　　“嗷——！！！”
　　随着邪坛被毁，女鬼王安忆发出一声更加尖锐、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束缚的厉啸，她身上的红光大盛，怨气如同海啸般爆发，整个灵堂的温度骤降到冰点，她的“目光”——那两点幽绿鬼火——瞬间如同探照灯般，死死锁定了灵堂后方通往内宅的入口方向。
　　几乎是同时，周渝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入口处。他手中拎着一个肥胖如猪、穿着睡袍、面无人色的男人——李老爷李大富！周渝安显然用了些非常手段，李大富衣衫不整，嘴角带血，眼神涣散，如同烂泥般被扔在冰冷的地面上，正对着那两点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幽绿瞳孔。
　　“嗬……嗬……爹……爹……”李大富瘫在地上，看着那索命的红影，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恐惧让他失禁，一股恶臭弥漫开来。他认出了那身破碎的嫁衣。
　　女鬼王安忆的身影在红光中猛地拉长、扭曲，发出无声的咆哮，裹挟着滔天的黑雾与刺骨的阴风，朝着地上那个她恨之入骨的禽兽猛扑而下。
　　“不——！饶命！安忆，我……”李大富的惨叫声被汹涌的黑雾瞬间吞噬。只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皮肉撕裂的闷响在黑雾中心传来，伴随着李大富生命最后时刻发出的、不成人调的凄厉惨嚎。
　　崔管家早已吓得瘫软在地，面如死灰，□□湿透。当那两点幽绿的鬼火从吞噬了李大富的黑雾中缓缓移开，落在他身上时，他连尖叫都发不出，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两眼一翻，竟活活吓死了过去。
　　灵堂内一片死寂。
　　翻涌的黑雾渐渐平息、散去。
　　那袭破碎的红衣身影悬浮在半空，长发无风自动。她缓缓地、缓缓地环视了一圈灵堂，目光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仆人，扫过疲惫却坚定的玩家。那两点幽绿的鬼火，似乎……黯淡了少许。
　　最后，她的目光似乎在南柯和周渝安身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红影如同风中的烛火，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一同消失的，还有那笼罩整个李府的、令人窒息的阴寒与怨气。
　　灵堂内，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以及地上两具死状可怖的尸体——一具被撕扯得不成人形，一具被活活吓死。
　　烛火，不知何时，又幽幽地重新亮了起来。光芒依旧惨白，却仿佛驱散了最深沉的黑暗。
　　一道冰冷机械的电子音同时在所有幸存玩家脑海中响起：
　　“魔方第一层第一关：深闺大院，通关成功。”
　　“玩家：南柯、周渝安、顾帆一、杨平、胡虎，成功存活。”
　　“评价：A。成功揭露真相，协助怨灵完成核心复仇。”
　　“奖励结算中……”
　　“准备传送至魔方第二关：□□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