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天陵》轩泽

7、第 7 章

　　第七章
　　西原津渡府。府外，宝马雕车香满路，风箫声动。
　　府内，楼台香榭，侍女穿梭其间，舞女轻歌曼舞，衣香鬓影。从各地来的权倾一时的权贵们觥筹交错，玉壶光转，说不尽的富贵销魂！
　　玄禛独坐于东首二席之一，闷头喝酒。另一席自然是留给天下另一个可令山河变色的天屹国君主的，只是他还未现身。无论是斟酒的美貌侍女，娇媚的歌伶舞伎，还是端庄的闺阁千金，无不偷偷暗送秋波，指望能获这清逸儒雅的君王青睐。当今天下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便是这天屹与陵夕国的两位皇帝了，不仅权势滔天，而且人物也是举世罕见！
　　云征尘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君王，想起初接到请柬时的情形——
　　“皇上，西原府主送来请柬，希望皇上能前去他的上任大典观礼。”
　　“派礼部尚书去就是了！”
　　“是。”
　　“等等，西原府主是苍翼任命的吧，那……他会亲自去吗？”犹豫的口气。
　　“理论上说，应该会。”
　　“那，那朕也应该……给点面子，是吧？”略带激动的语气。
　　云钧父子讶然。皇上几时想到要给别人面子了？只怕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看皇上近段时间的形容憔悴，——唉，若他喜欢去观礼，做臣子的当然应当唯马首是瞻了！
　　皇上的驾临令西原府主受宠若惊，不过皇上真正想见的人却依旧不见踪影。唉，真是多情自古空余恨啊！攘袖见素手，
　　正暗暗同情皇上之际，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天屹国国主驾到！”
　　玄禛蓦然抬头，目光渴盼地望去，果然——
　　苍翼一袭银灰色，金线滚边的锦袍，腰扎锭青玉带，神采飞扬，愈发显得丰神绝世。身边的女子轻纱覆面，流苏垂地，腰配翠琅干，走动间罗衣飘摇，轻踞随风，当真精妙世无双！两人联袂而来，恍如瑶池仙人莅临，众人屏息敛气，神为之夺。
　　玄禛神色渐黯，紫馨连望都未曾朝他望上一眼。云征尘也不由暗暗奇怪，紫馨怎么这么冷漠啊！
　　西原府主左繁揽趋前，引苍翼一行至东首一席。苍翼先扶紫馨入座，才在她身边坐下。众人均暗暗揣测，蒙面女子是何来历，能让传闻中狂狷桀骜，视天下女子如无物的奇男子居然这么小心翼翼，温柔体贴。只玄禛黯然神伤，本来，本来他也有机会能伴在她左右的，如今，却只能……
　　左繁揽朝四周一拱手：“多谢各位来参加左某的接任大典，左某铭感于内！尤其是两位国主的驾临，令西原蓬荜生辉！”言下大有得色。众人也只道左繁揽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居然请得动玄禛和苍翼的大驾，只有这两人身边的随从嗤之以鼻，其实他们来这里的原因只是为了一个女子！一个是为了能再见女子一面，一个是为了宣示所有权！
　　左繁揽又接着道：“希望各位今晚都能尽兴！”双掌一击，两个身着鹅黄轻纱薄裙的绝色女子脚踩莲步，婀娜而出，随着乐声翩然起舞，暗香盈袖，柔若无骨。两人的眼神欲迎还拒，对准的正是东席上的两位人中之龙。众人皆沉醉于美人佳酿之中，但东首上两人却视若无睹。一人只顾饮酒，一人只顾着身旁女子。
　　左繁揽不禁有些失望，本想寻得这两个绝世美女进献，能取悦任何一人都好，不过目下来看似乎如意算盘落空了。怎么会这样？虽未曾听闻陵夕国国主喜爱美色，不过他正值年少，没理由送到嘴边的肥肉连看也不看啊！至于天屹国的这位君王传闻后宫佳丽无数，虽然从不动真情，但是个极风流的人物才是啊！真令人费解！
　　突然间，其中一名舞女边舞动边朝东席靠去，她的目标显然是苍翼。进得三米以内，苍翼依然懒得朝她看一眼。离歌正欲斥退她，女子朝他妩媚一笑，暗光一闪，女子的袖子下居然亮出一柄短剑，直朝苍翼刺去。离歌一掌击出，女子的身体怦然落地，剑却脱手仍朝原方向飞去。玄禛霍然起身，心里顾念的是紫馨的安危。苍翼两只手指一夹，看也未看就将剑夹住，随手一扔，傲然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哼！”
　　左繁揽大惊失色，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他慌忙奔至苍翼跟前：“君上！君上！此事微臣毫不知情，微臣纵然向天借胆，也不敢做出此等事来！君上……”
　　苍翼不耐：“闭嘴！谅你也不敢！”
　　左繁揽这才放下心头大石，谁知一道清朗声音响起：“不过你防护不严，又该当如何！”他循声抬头看去，正是狡诈机变闻名于世的天屹国宰相轩之。他一擦额上汗水，颤颤巍巍道：“微臣定会极力补偿各位大人，为各位大人压惊的！”碰上这位，就等着勒紧裤腰带吧！天屹国国主虽喜怒无常，挡者披靡，但是对这些小处从不在意；而这位宰相貌似无害，权谋之道却极为在行，他奉行的宗旨就是无时无刻，不择手段地为天屹国获得最大的利益！这下压惊费看来不少啊，虽然他们几位根本、完全没有受到惊吓的样子，反而是他自己……唉，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离歌用剑抵住女子的脖子：“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女子幽怨的眼睛盯住苍翼：“我是谁？！只要你的主子肯正眼看我一眼，就会知道我是谁了！”
　　轩之打量了她一下：“你与梅妆长得颇象，不知与她有什么关系？”
　　“梅妆，梅妆！姐姐纵使没得到她想要得，终究还是让你记住了她！”
　　“原来不止你姐姐，你也暗恋君上啊！”
　　“我最恨的不只如此！我只恨他为什么要夺去我们的所有，不止失心，连同名誉、地位，统统都没有了！我们现在比路边的乞丐还不如！与其如此，我宁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离歌不屑道：“就凭你！比你姐姐还没有脑子！”
　　女子眼中居然有了笑意：“总比沦为别人的玩物强！”
　　“你叫什么名字？”问话的声音清澈如甘泉，赫然是紫馨。
　　女子心中五味杂陈，深深看了始终无动于衷的男子一眼，低声道：“雪兰！”
　　紫馨对着苍翼：“你好好与她谈一下，不要为难她！”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女子，这样的神情，总让她似曾相识，让她心生怜惜。
　　在众人愕然的表情中，紫馨施施然向花园走去。
　　明月当空，清风习习，湖光水色，杨柳堆烟。园林深处，一大片樱花树下，白衣少女倚树而立，樱花似雪，美人亦似雪。只是在千树万花之中，仍一眼便见到了她——那个沐浴在月华下，手执一朵落花的人。玄禛心情激荡，只觉时光要是能停在这一刻，便是失去所有，也是人世间最快乐的事了。少女听到足音，回首：“你是何人？”
　　玄禛仿佛从天上跌入了深渊，那么陌生的眼神，那么疏离的神态，她——她居然已忘了他！心碎的声音，清晰可闻。是谁说情到深处无怨由的！当初是自己放手，怎知这断肠的滋味当真令人痛不欲生！
　　“馨儿已是本王的未婚妻！”苍翼戒慎地拦在两人之间，随后温柔地拉起紫馨的手：“夜深露重，我们先走吧！”
　　紫馨困惑地看了玄禛一眼便随着苍翼离去了。
　　玄禛一人独自立于月下，仿佛神魂已去。
　　云征尘一路寻来，见玄禛神色有异：“皇上……”
　　“她不记得我是谁了！”玄禛回头朝他一笑。
　　云征尘还未明白过来，看到皇帝的笑容，心中一酸：那样的笑容，美则美矣，却象雪花飘落一样，丝丝凉意，入土即化。“皇上，天涯何处无芳草！况且为了国家社稷……”
　　“国家社稷……国家社稷有什么用！我纵使肯放弃一切，如今又有什么用？”玄禛悲伤地望着云征尘，“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