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倒影》唱魂

10、黑暗中的挣扎

　　当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周围空旷得几乎没有任何器物。而在我周身，则有几十个不认识的，看似比我大三四岁的孩子，他们都卷缩着躺在地上，看样子，还在昏迷当中。这是一个巨大的，类似仓库的地方，空气里透着阴冷和潮湿，尽管如此，却没有一丝发霉的腐败气味，这里，相当干净，但仍是让人觉得可怖，一股强大的黑暗向我袭来。我心中的黑暗啊，我第一次感到害怕和无助。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神啊！请告诉我这只是一场噩梦吧，我明明还睡在圣罗西斯教堂的小床上，我的周围是和我一起生活了五年的伙伴，当阳光划破地平线的时候，修女麽麽会来叫我们起床，然后大家一起高高兴兴地吃早餐……
　　黑暗中透出些许光明，紧闭的大门打开了，走进来几个面目狰狞的大汉。在那群人身后，还跟了一个身着黑色西装，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中年绅士。
　　其中一个大汉一脚踢在一个躺在地上男孩的腹部，一边还说“别装死了！快给我起来！” 我害怕地朝角落缩了缩，可能是由于我比较其他孩子来说相对矮小，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其实这时候药力确实退得差不多了，很多孩子逐渐清醒过来，纷纷害怕得抱成一团。
　　大汉们似是不屑地看了我们一眼，“你们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们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有通过测试而又能够活下来的人才能走出这里。”
　　“只要…通过测试…就能回去了吗……”一个看起来八岁左右的男孩颤抖地问到。
　　“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只怕到那时侯就算让你回去，你也不想回去了。当然，前提是，你能活着的话！”大汉回答到。
　　“什么…意思？”
　　“从明天开始，你们要在这里接受为期一个月的特训，活下来的人，可以走出这里。别妄想逃跑，一旦被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死。又是死。人一旦死了，就会到上帝身边做天使吧！菲丽娅临死前的微笑撞进我的脑海，所谓的死，就是无声无息，不被任何人发现的离开吧……为什么要用这个字眼来威胁我们呢？生命是神赋予最宝贵的财富不是么……
　　“死了的话，就能见到万物的主，我们最信赖的上帝了吧……”
　　“小弟弟，你是耶稣的信徒么……”黑西装绅士来到我的面前说出他进来的第一句话。
　　“我赐给你们一条新命令，乃是叫你们彼此相爱；我怎样爱你们，你们也要怎样相爱。你们若有彼此相爱的心，众人因此就认出你们是我的门徒了。”望着对方深邃的黑眸，好像受了蛊惑似的把修女麽麽教的摘自于《约翰福音》中耶稣的话说了出来。
　　“‘人子要差遣使者，把一切叫人跌倒的和作恶的，从他国里挑出来，丢在火炉里；在那里必要哀哭切齿了。那时，义人在他们父的国里，要发出光来，象太阳一样。有耳［可听］的，就应当听。’这段话是耶稣三十岁后开始教导众人传讲的主要信息之一关乎天堂或地狱的审判的实际情况中的话，你，听过吧。”黑西装绅士见聂悠扬点头便继续说道“人，一旦依赖了什么东西，就会变得脆弱了，不如从开始就习惯凡事只有自己，只靠自己的力量。”看着聂悠扬懵懵懂懂却依然清澈无尘湛蓝色的眼睛，叹口气道“如果，你能够通过测试，我一定会好好栽培你。”
　　“‘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你要尽心、尽性、尽意爱主你的神。这是诫命中的第一，且是最大的。其次也相仿，就是要爱人如己。这两条诫命是律法和先知一切［道理］的总纲。’我们生活在神的爱里，所以不管遇到任何困难上帝都会站在我们的背后，只要有他的支持，无论是任何艰难困苦都不会将我们击倒。这是我们的信仰，也是我们的支柱。”从出生起就开始的教化是不会因为突出的某件事情而改变的，尽管心中溢满恐惧。
　　“孩子，我也曾是‘他’的信徒。我知道你很难接受突来的变化，但是如果你还是满心期待着不着边际的东西的话，等待你的只能是无尽的失望。我可怜的孩子，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将在信徒的名单中除去。”

　　是的，我仍在祈祷，祈祷上帝听到我的祝愿。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我们也走出了那个巨大的仓库。这里是一处没有人烟的，荒芜的平原。一排排的房屋是我们的住所。每天，我们都在几乎可以累死人的训练中度过，大家的求生意志都很强，虽然艰苦，但还是都忍下来了，直到……
　　无助的呻吟连绵不绝，隔壁房间的一位大哥哥病了。而且，看他痛苦不堪的样子，就知道病得很严重。
　　本来，我是想去请求绅士大叔的，可是在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脸色通红，不知道为什么，他让我又再次想起了菲丽娅病得通红的笑脸。你，也要死了么……你…也要到上帝身边去做小天使了么……
　　正在我们围着他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木门被踢开了。
　　“都半夜了，怎么还不去睡？想死啊！”一个大汉凶狠地说道。
　　“他…他病了。”几个大一点的孩子怯怯的说道。
　　“病了？”走进看了看躺在木床上奄奄一息的孩子，大汉皱眉，“真是的，这么麻烦！”
　　“大叔，你们是要带他去看医生么？”我小声问到。
　　“看医生？哼！”冷哼了声，“叫个人进来，把他抱出去扔了。”大汉转身对身后的另一个大汉说道。
　　“什么？！”在场所有的孩子都惊呼出声，他们都没见过如此草菅人命的事。
　　大汉想了想，又重新道，“算了，还是直接埋了吧！省得扔得不够远，到时候臭了再埋就麻烦多了。”
　　“是。”另一个大汉一手扛起瘦弱的小男孩向外走。
　　“不！请不要这么做，他会好的，只要给他几天时间，只要休息几天他就会康复的！”我急忙拉住要出去的大叔。
　　腹部一阵疼痛，痛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他这一脚踢得可不轻，我倒在地上，似乎失去了再爬起来的力量。
　　“不知死活！”扛着小男孩的大汉转过身，“怎么，也不行了吗？爬不起来的话，我就一起扔出去埋了。”
　　死么？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有回到圣罗西斯，我还没有最后再见修女麽麽和蔼的笑脸，我怎么能，怎么能够就这样死去，每个人都非常宝贵的不是么？为什么他们如此轻视生命？神，您不能回答我么……您在哪……
　　挣扎着爬了起来，还是痛，而且，我清晰的感觉到痛楚正通过血液流遍我的全身。
　　大汉挑了挑眉，“没事？那就快回房吧！明天的训练不会因为你们今天睡得晚了而延迟的。不想成为下一个被埋葬的人，就去睡觉！”
　　第二天，特训还是如火如荼地展开了。一夜的痛，使我几乎没合上过眼。来到空地集合，我一手扶着左腹一边排着队。
　　“你！动作怎么这么慢！罚你就地做五十个俯卧撑！”‘教官’恶狠狠地说道，仿佛我的慢动作是对他的侮辱似的。
　　我知道，这里没有人权，有的，只是服从，服从，和想尽一切办法不让自己死去。一夜的疼痛，我知道我的肋骨可能断了，具体断了几根还无从下手得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止一根。在这种时候做俯卧撑简直就是要我的命，不过，我不会屈服。
　　顺从地来到一块空地，俯下身打算开始，可是，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我痛得流了一身冷汗。终于，我成功的摆好了姿势，体内，是肋骨仿佛要穿透身体般的疼痛。一…二…三…
　　教官在一边嘲笑讥讽地看着我，孩子们则有的低着头，有的用手遮住双眼，有的干脆转过身去。
　　你们是在不忍么……终于，再也无力承受这锥心刺骨的痛，我趴在地上，身体碰到地面的一瞬间压到了断裂的肋骨，不过这样的痛已经无法唤回我的神志。
　　周围变得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安静，好像身处在另一个时空般遥远而宁静，朦朦胧胧间，我看见一个像天使一样的男孩来到我身边，接着，我被一个温暖的怀抱轻轻抱起。上帝，您终于还是听到我的祷告了，您，是来迎接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