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倒影》唱魂

11、被遗弃的信徒

　　在黑暗中跌跌撞撞许久，终于看见一扇充满亮光的门，或许，这就是上帝在引导着我吧。于是，我醒来。
　　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坚硬的木板床上，昏暗的房间，采光不太好的天窗，上帝，我明明已经看见您的出现，但是为什么我却仍然身处在这个充斥着黑暗的地方……
　　门被慢慢打开了，走进来的，正是我朦胧中看见的天使男孩。此刻的他，穿着漂亮的黑色套装，肩膀处还有两道金色的线纹，像极了军装制服的式样，使他看起来即精神又帅气。
　　我一时间迷惑了，既然‘天使’出现在这里那么就表示我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可是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呢？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烦恼地皱起眉，下一个走进来的人让我不再困惑。是的，那人就是黑西装绅士！
　　“少爷。”我没听错吧！他唤天使少爷？那么他是谁？
　　“出去吧！我想跟他单独谈谈。”天使的声音很好听哦！
　　“是。”关门，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他。
　　“你好，我叫昶淏。”昶淏站在床边看着用困惑眼神打量他的人。
　　“我叫聂悠扬。”
　　“还痛吗？”
　　“只要不动，就不痛。”
　　“训练你可以不去，但是月底的最后一次考核必须参加。近几天当中，每天都会有医生来替你注射，这能让你的骨头长得更快。在修养的时候，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我会派人照顾你的起居。”
　　“咦？为什么？”
　　“好好养伤吧！这样的伤，就算有特殊的药物治疗，如果没有一个月的话也是好不了的。”
　　“对了，在我倒下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你，是你救了我吗？”那位大哥哥不过是发烧而已就被扔出去活埋了，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还没死掉？一定是眼前的‘天使’救了我吧！
　　“可以这么说，不过接住你的人是罗纳德。”昶淏淡淡的说。
　　“罗纳德？”那是谁？不会是那个黑西装绅士吧。
　　“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个人。”
　　“哦。我…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问啊。”
　　如果，那个看起来像是头头的绅士称他为少爷的话，那么，他应该就是把我们抓来这里的那个‘恶魔’的儿子吧。“你…是谁？”有些颤抖地提出疑问。毕竟，对长得像天使一样的救命恩人怀有这样的怀疑、问出这样的问题是不太礼貌的一件事。
　　“我叫昶淏，今年六岁。罗纳德是我最信任的仆人。”
　　“……”看样子他并不想告诉我……
　　“如果…你能通过测试的话，以后，就待在我身边吧。”
　　咋一下抬起头，昶淏已经开门出去了。果然，恩人就是‘恶魔’的孩子……
　　待周围全然没有了响声，我才开始慢慢的打量这间屋子。虽然昏暗，但是却很宽大且干净。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间屋子应该就是孩子们所在宿舍的前方，而且是最前一排的房子。所以…努力撑起身子，虽然只是一点，却触到了痛神经，从窗外看去，果然就是平时训练的空地。不过此刻，那片留下我们汗水和鲜血的地方正散发着点点莹光，白色的月光流泻而下，如世上最温柔的瀑布。虫子的鸣声、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安祥得与白天折磨孩子们的地狱成反比。人，果然还是不能改变自然的力量，哪怕那是被孩子们称作地狱的地方，在夜深人静、没有吵闹喧嚣的时候，仍然是大地母亲最温顺的孩子。
　　睡到半夜，一个尖锐的响声划破平和的宁静。虽然从没听到过，但是我知道，那是枪的声音。
　　费劲地撑坐起身子，也许是精神太过集中的缘故，料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眯起眼睛，用力地从身处的黑暗望向瞬间光华四起的空旷平地。几声同样的响声之后，一切并没有归复平静，而是响起召集全体人员的音乐。
　　看着光明如白昼的空地，尽管我的视野仅限于网格铁丝的窗框，但是我仍然看见了，看见了我最不想看到的。
　　几具被排列整齐的尸体平躺在灯光下最明亮的地方，孩子们一个个被拖了出来，在尸体的旁边，还有一个没有死亡的男孩。他的脚，还在不断的流血。
　　看着这血腥的一幕，我敢保证这里所有的孩子都已经吓到石化。满地的鲜血，没有呼吸的孩子，没有闭眼的同伴，没有表情的‘猎人’，有的，只是充斥在每一个毛细孔的惊恐和溢满每一个脑细胞的害怕。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这些还未经历风雨，没有得罪过任何人，甚至没有犯过任何大错的孩子，要承受如此巨大的残忍？
　　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上生物课一样，没有缚鸡之力的我们，没有任何可以抵抗残酷手段的我们，只有被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的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脚受伤的孩子惨死于我们面前。
　　我不知道我坐了多久，我只知道，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东方已经发白。似乎很久没动的眼珠望向剥夺十一条无辜生命的地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上帝，请赦免我的罪孽，本该纯洁的心不知何时染上了与白极度相反的颜色，竟然在如此平静的夜，想象出人类罪大恶极的一面，请告诉我这是……
　　“你好些了吗？”罗纳德进门后看见坐在床上满眼红丝脸色苍白的聂悠扬。
　　“您好！我的伤…已经不痛了。”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只是一场噩梦却还是会心痛。
　　“你…坐了一夜。”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到…上帝赐予的最宝贵的东西在一瞬间消逝了……”
　　“你并没有做梦，孩子。不要自欺欺人了。我知道或许你很难接受，但是，那……”罗纳德指向地上干固的血液，“还在。”
　　“为什么，我宁愿那是我罪恶的想象，我宁愿那只是我一个人的过错，我宁愿那只是我的一场梦魇。”低着头，我第一次哭了，从小，院长麼麼就教导我们要做坚强的孩子，眼泪，是我们表达情感的依据而不是懦弱的标志，所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想用天生带来的能力，这深埋于心灵底处最清澈的泉水来洗涤那抹无罪的灵魂。“神啊！请您拯救这些纯真的灵魂吧。”
　　“孩子，从你来的第一天我就说过，‘我知道你很难接受突来的变化，但是如果你还是满心期待着不着边际的东西的话，等待你的只能是无尽的失望。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将在信徒的名单中除去。’”
　　“大叔，你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逃跑么。”
　　“也许是因为那个男孩的死亡吧，他们害怕了，所以就逃跑了。想必，昨天是孩子们第一次真正感觉到死亡就在身边吧，经过昨天的事，还可能会产生一些连锁反应……”
　　“什么意思？”
　　刚问出口，就再次听到连做噩梦也不期望听到的声音……
　　“来了。”罗纳德平静的说。
　　我知道，又有人逃跑了。经过昨天的恐怖，一定会有更多人想离开，哪怕，是拿生命来做赌注。
　　闭上眼睛，我不想再听再看了。我第一次期望自己是个残疾人，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再次承受这样的打击。
　　“先生，又死了三个。”一个大汉推门进来向罗纳德报告到。
　　“知道了，出去吧。”
　　“是。”等大汉退出门外，罗纳德说道“还好，昨天的事威慑力很大，没太多人敢再次以身试险。今天的损失并不大。”看着默不做声的聂悠扬，再次说道“悠扬…你…还没感觉到么……那种被自己一直相信的神丢弃的感觉……”
　　“终于，呵呵……”我苦笑着，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生命被抽空一样难受，“终于…还是被神遗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