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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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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菜流水一样摆了上来,修容强忍着要掐死舒庭逸的冲动,勉强喝下合卺酒,便以前边宾客为重,把舒庭逸赶去了前厅。
舒庭逸一走,修容便让丫鬟帮她摘了华丽的新娘凤冠,换下繁复厚重的新娘礼服,痛痛快快地泡了个玫瑰浴,然后往新床上一躺,便让丫鬟们都撤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怯怯提醒道:“将军还未回房……”
“等他回来,我再叫你们。”修容道,“总之我现在乏了,想一个人休息,你们都离得远远得。”
丫鬟们只得答应一声,鱼贯退了出去。
新房内瞬间安静下来。修容先是四仰八叉地在新床上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果断下来,在脚踏上给舒庭逸铺了个窝。
嗯,有鸳鸯戏水的五彩锦被相伴,不算是亏待他吧?这可比她在外流浪多年的条件好太多了。想当年才跟师傅出来的时候,两人身无分文,还睡过小树林呢,半夜差点儿被怪叫声给吓死。如今想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啊,可惜师傅不在了,不然也能把他接到将军府,享一个月的清福。
想到此,她的眼眶不知不觉地湿润了。
前厅,宾客云集,嘈杂声隔了好几道院子都能听到。修容想着师傅伤感了一阵子,终究没抵过这一整日的精疲力尽,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月上中天,洒下一地清凉。前厅里的喧哗也慢慢止歇,最后只剩下人们收拾杯盘时叮当碰撞的声音。饶是众人刻意地轻手轻脚,还是在这深夜里传出很远很远……
新房的廊下,舒庭逸一袭大红喜装还没有换下,负手仰望皎皎明月良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听最后一声叹息直击心底,竟听得廊角下听差的丫鬟们心中一阵揪紧。
刚想上前劝慰两句,却又见他袍袖一挥,转身进了浴室。不大会儿功夫,又浑身水淋淋地出来,在黑夜中吹了好久的风,方推开房门,踏着月色进了新房。再然后,便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声便没了动静。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惊诧。
今儿可是洞房花烛夜呢,怎么将军他既不掌灯,也不叫醒新娘,这……明儿可如何交差?
但新房内就是如此沉得住气,一直静悄悄地,直到一个时辰后,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惊叫,把两个正在打盹的丫鬟吓了一激灵。
“你……你什么时辰回来的?”修容瞪着惺松的大眼,望着立在床前正静静盯着他的舒庭逸,瞬间回神。
舒庭逸在黑暗中轻笑,回身坐回脚踏,百无聊赖道:“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
“那你怎么不叫我?”修容瞪他,“你想图谋不轨?”
舒庭逸被气笑了,没好气道:“什么叫图谋不轨?今儿可是咱们大喜的日子,就算我对你做出点什么来,那也是名正言顺!”
“你放屁!”修容“呼”一下坐起身,压低声音提醒道,“别忘了咱们可是在交易!”
“我没忘,所以你才能完好无损地躺在我的新床上!”他揶揄道,“我只是好奇,你明儿早上如何交差?”
“交差?”修容一怔,忽地明白过来,哼道,“那是你要考虑的事,与我无关。”
“我?”舒庭逸心中不是滋味,憋闷半晌后方叹息道,“罢了,长辈那边我去交差。不过你可要乖巧一些,别让长辈们看出破绽来。”
“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修容说完,又往枕上一躺,翻个身道,“时辰不早了,赶紧睡吧,不然明儿没精神应付。”
舒庭逸在黑暗中翘起二郎腿,没好气道:“我睡不着!不如……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比如你在哪里出生,在哪里长大,又是怎么走上了卖艺这条路?若你讲得生动些,或许我一心软会多给你几两银子……”
“哼!”修容冷笑,“我的故事为什么要讲给你听?谁又稀罕你那几两碎银!”
舒庭逸见她不上当,只得朝她翻个白眼,退一步道:“既然你不想讲,那你就听吧,我给你讲讲我儿时的故事。”
你儿时的故事,我早就能倒背如流了!修容不屑地闭上眼,打算用鼾声让他闭嘴。谁知,舒庭一张嘴,修容却忽一下睁开了眼,诧异道:“什么?你……你是孤儿?这怎么可能?”
舒庭逸一脸平静:“怎么不可能?”
“因为你姓舒,是这将军府里老将军唯一的儿子!”她诧异道,“难道你这身世另有隐情?”而且与上一世他讲给她听得也完全不一样啊!
上一世,他明明就是老将军唯一的嫡子。嫡母去世后,老将军把继母余氏娶进门,却始终没再添子嗣,所以他仍旧是这将军府唯一的血脉。难道,这一世都变了?
舒庭逸道:“我对外,的确是老将军唯一的儿子。可实际,我却是老将军拣回来的孤儿,而我的亲生父母则是梁州最低等的百姓,只不过死于一场战乱。那时,老将军奉命平息战乱,从空无一人的废墟里发现了我。从此后,我便改姓舒,成了老将军唯一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她诧异道,“老将军明明有亲生儿子!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啊!”
“是,老将军的确曾经有过亲生儿子。可惜,在那场战乱中被敌人掳去,后来惨被杀害……”舒庭逸说到这里,突然泣不成声,“我……其实是那个孩子的代替品。”
“啊,原来……如此!”修容不知何时坐起了身子,听完后竟也不知不觉地落下泪来。
“所以,从那以后,你就成了舒庭逸,一直到今日?”她问,“那么老夫人知道吗?现在的夫人知道吗?”
“不知道,她们都不知道!”舒庭逸道,“当时的老将军已经在梁州戍守多年,夫人也是在那边迎娶的,儿子也是在那边生下的,老夫人从未见过亲生孙子。后来夫人仙逝后,老将军把我带回来,怕她伤心,也未告诉她实情。是以,在这个府里,除了你,没人知道我是假的舒庭逸。”
修容一时无语,呆愣半晌后忍不住问:“既是个天大的秘密,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就不怕我泄露出去?或者拿这件事来威胁你?”
舒庭逸一笑,伸手抹去眼角溢出来的泪花,道:“告诉你,是想让你更了解真实的我。至于你去不去告密,那就看你的良心了,我不在乎。”
良心?修容咬了咬牙,暗骂,你若上辈子有点良心,至于逼我至此?
所以……你怎好意思跟我讲良心?!
她赌气再次重新躺下,晾给他一个后背,烦闷道:“你休要在我面前打同情牌,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悲惨的事没听说过?你这点子破事,根本打动不了我!我更是懒得搭理!”说完,气呼呼地盖了被子,作势要睡了。
舒庭逸在黑暗中沉默良久,就在修容以为他已经睡着时,却又突然听他幽幽地问:“我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咱们在这府里初次见面时,你不是说之前根本就没见过我吗?那为什么每次见我都对我横眉冷对,还动不动言语讽刺?”
“……”修容最烦他提起这个,因为一旦提起,她就会想起前世他的种种虚情假意,是以面对他的质问,只能冷冷道,“你并未得罪过我,是我瞧你不顺眼罢了。”
“仅仅如此?”舒庭逸才不会相信,“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怎好任你糊弄?要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以,你对我的态度,必然是有原因的!说吧,只要你愿意说出来,让咱们能冰释前嫌,我愿意多付你一倍的报酬!”
报酬、报酬,这厮又想用银子来解决问题!
修容仍旧回报给他一个冷哼,只草草说了句:“你想多了!”便裹紧被子再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