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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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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修容不得不打乱计划,与青儿只匆匆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萧府。一路上,她懊悔不已,直觉这一次被舒庭逸撞个正着,极有可能影响与青儿的见面。更有甚者,青儿或许还会遭受萧家诘问,要是她又被自个儿连累,那她欠青儿的情这辈子是真的赎不清了。
因为记挂着青儿,修容回到竹桥下勉强演了两场就草草收摊,之后又转回到了萧府后门。
可巧,后门上因为原来的门人犯了事,新来的两个正就此事发表议论,是以修容佯装路人从此一过就听清了原委,虽觉得有些愧对之前的看门小哥,可知道青儿不仅没事,还被萧二公子叫去一同用饭,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事实也正如此,太阳一落山,青儿就被叫到了萧浦泽的院子。
彼时的萧浦泽虽已陪同老爷夫人用过了晚饭,可仍旧让人另备了一桌清雅小菜,只等青儿一来,便放下手中的笔招呼她一同坐了。
虽然来到萧府一年有余了,可青儿见到这位恩人仍旧局促紧张,只垂首侍立,半分不敢逾越。
萧浦泽在心中叹口气,招呼她道:“坐吧,这里没有外人。”
青儿小心翼翼地坐了。
萧浦泽也在她对面坐下,执壶先给她满斟一杯酒道:“尝尝这个,胡人那里得来的。”
青儿赶紧给萧浦泽也满了一杯,然后端起自个儿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小口。酒入喉,甘洌清爽,竟是别样的可口。
青儿不敢多饮,红着脸放下了酒杯。
萧浦泽无奈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责怪道:“我一年前就叮嘱过你,来到我的院子,不要把自己当下人。可一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变……”
打小就饱受折辱的青儿哪里受得了这般关怀,一双杏眼瞬间蒙上一层烟雾,哽咽解释道:“二公子厚待青儿,青儿心里明白。可青儿却时刻不敢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你什么身份?”萧浦泽沉下脸,“官奴?教坊司出来的姑娘?不,那都不是你。在我们萧府,你是我萧浦泽的人,除了老爷夫人,没人敢把你当奴婢看待!当然,也没人知晓你是从教坊司里出来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二公子!”青儿泪如雨下,离席跪拜下去,泣声道,“青儿自打五六岁入教坊司,受尽折辱,如今可算是遇到贵人了!青儿生是二公子的人,死是二公子的鬼,请二公子……收了青儿吧!”说完,一拜到底。
这是她的心病啊!她虽被赎来萧府,名义上是萧浦泽最宠爱的女人,可事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年里,萧浦泽根本就没有动她一根手指!
若想在萧府真正稳住脚根,从此不再过任人欺凌的日子,让萧浦泽收用她是必须要过的关,哪怕将来给正室夫人当牛做马,她也认了!
可没想到,她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萧浦泽还是没有成全她。
他似乎很痛心青儿的这番话,闭了闭眼,方道:“你放心,无论收不收用,你都是我萧浦泽的人,没人敢来抢你,除非我死了!”
“二公子!”青儿拭了拭泪,绝望道,“二公子是嫌弃青儿脏吗?”
“胡说!”萧浦泽恼怒起来,“在我心里,你是最干净的姑娘!——起来吧,你不用跪我!”说完,向她伸出一只手。
青儿犹豫了一下,终于把手递给他,由着他将自个儿拉了起来。
桌上的饭菜尚温热,萧浦泽亲手给青儿布菜,看着她趁热吃完,方把今天叫她过来的原因问了出来。
他问:“听说你还有个姐姐在京城?”
这一问猝不及防,青儿猛地抬头看他,结结巴巴道:“二公子怎么……怎么知晓?”
萧浦泽道:“偶尔听说而已,你不用害怕。我的意思是,既然有这么个姐姐,不如让她进府里给你做伴,你们姐妹在一起说说笑笑,你的心情也能更好些。”
让修容也来萧府?青儿愣了愣,随即摇头不止:“不,姐姐不会答应的。”她解释道,“姐姐生性好强,又散漫自由,进了府反会拘束了她。”
“这样?”这有点出乎萧浦泽的意料,随口问道,“那她在外面以何为生?”
“靠卖艺为生。”青儿道,“听说每日也能赚几百钱,吃饱穿暖应是足够的。”
“区区几百钱而已,怎比得上来萧府轻省自在?”萧浦泽道,“你明儿就去告诉她,只要她能来府上给你做伴,不用签任何契约,吃穿用度都是府里的,我每月还会付她二两银子月钱,你问她来不来?”
“二两银子?”青儿睁大双眼,要知道她每月也才二两银子……
萧浦泽看出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她总归是你的姐姐,多给些是应该的。至于你的月钱,因为不从公中的帐上走,又怕别人知道了生出些不必要的猜忌,所以给得随意些。你若不够花,只管知会点墨,他会拿给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青儿还能说些什么,只有再次一拜到底:“青儿谢公子垂爱,明儿我就去问姐姐。”
与此同时,槐树胡同的大杂院内,齐婶也终于把修容盼进了门。她迎过来,担忧道:“怎么这么晚?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修容摇摇头:“客人多,我多表演了一场,就晚了。”
齐婶点头,把她让进屋,笑道:“昨儿丰年发了月钱回来,又说下个月就能独自上工了,我心里高兴就多做了几个菜,咱们也来庆祝庆祝。”
修容笑道:“恭喜齐婶,有个孝顺的好儿子。”说完,也不客气地上了桌,与齐婶对饮了几杯。
百姓人家,自然备的是最常喝的烈酒。修容这些年跟着爱喝酒的师父走南闯北,也学会了饮酒。加上今儿诸事不顺,顺嘴就多喝了几杯。
齐婶本打算徐徐渐近,先跟修容夸夸自个儿的儿子铺垫一番,再把有意想让她做自家儿媳的事提一提。没想到她才开了个头儿,修容便左一杯右一杯自斟自饮起来。
齐婶一看势头不妙,唯恐她喝醉了误事,忙切入正题道:“容儿姑娘,你看,你来我们家也有几个月了,丰年这孩子你也见过几次,说实话我这个当娘的真心觉得自个儿的儿子不错,模样也算周正,你看……”
话音未落,只听“咕咚”一声,修容已然不胜酒力跌落到了桌下。
齐婶:“……”这、这酒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齐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烂醉如泥”的修容弄回她的屋子扔到床上,直累得气喘如牛。修容则是头沾了枕头就响起了鼾声,听得齐婶哭笑不得。
唉,挺齐全的一个姑娘,怎么一沾酒就这副德性呢,真是误事啊!
齐婶走后,屋内虽然鼾声依旧,可修容的眼睛却睁得分明了。她哭笑着摇摇头,暗自叹息道:酒真是个好东西啊,它能让人装傻,还能给人解围,可惜不能常用。
另一边的将军府,舒庭逸也熄了灯,却毫无睡意,只管翻来覆去地琢磨。何曼兮、何青儿……巧得很,两位都姓何,却是远房表姐妹?没想到何家落难这些年,居然还有个远房亲戚牵连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既然有了这层关系,这位被藏匿到萧府的何小姐却也不能不管了。梁州苦寒啊,能不去当然更好。所以,若是如今的李修容能答应嫁他,那么把何青儿以陪嫁丫鬟的身份安排到自个儿府上却也不是不可能。怕就怕萧浦泽拖泥带水,仍旧舍不下她,一来二去得让人起了疑心,对那位何小姐反倒没有什么益处。
如此看来,还是走得越远越好!
正在琢磨间,窗子被人扣了三声,随即传来何山的声音:“将军,查清了,李姑娘的妹妹如今在萧大人府上,听说是萧大人花重金打扬州带回来的。”
这一点舒庭逸早一步已得知了,是故没什么反应。可随后何山的一句却又让他炸了毛。
何山道:“今儿李姑娘去见了她妹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回来后便喝醉了……“
“喝醉了?”舒庭逸直身坐起,诧异道,“她还会喝酒?”
“是齐婶准备的酒,说是为了庆祝她儿子学艺成功。当然,依属下看来,大约也是想借机炫耀一下儿子,好劝李姑娘嫁到他家……”
“知道了,你去歇着吧。”舒庭逸没好气地下了榻,重新挑亮了灯坐在案前发呆。
一个姑娘家,几年不见,已由原来的青涩羞怯蜕变成了敢于单枪匹马行走江湖之人,且还学会了饮酒。也不知这几年她经受了怎样严酷的风霜洗礼,以至于连他都不愿认了!
但越是这样,越不能放弃才是。
可惜前方战事紧迫,不允许他在京城过多停留,所以对于她,可能只有耍些手段强攻为上了。至于她的心结,待来日天长地久,终有解开的一天。
想到此,主意打定,这才重新上榻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