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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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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边疆不稳,尤其是广威将军舒庭逸回京的这段时日,吐斯人更是屡次骚扰,副将军李饶不得催促舒庭逸尽快回归,以防万一。
舒庭逸将书信扣下,紧紧蹙起眉头。边疆战事容不得半点疏忽,自个儿的这点私事只能速战速决了。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寻到的心上人却不想与他相认,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焦虑间,何山回来了。一进门,就满脸不忿地回禀道:“将军,那个什么齐婶的儿子今儿夜里回来了,口口声声想娶李姑娘为妻,让他娘想法子呢!”
“真是裹乱!”舒庭逸烦躁地站起身来。
何山忙道:“将军不用担心,一个木匠铺子里的学徒而已,李姑娘怎能答应他?”
舒庭逸摇摇头:“未必!你再去盯紧些,听听她的意思,若是她不答应就罢了,若是答应了……”
“将军放心,”何山道,“就是答应了我也有法子搅黄它!”
舒庭逸没有出声。何山心中有了数,又补充道:“属下还打听到李姑娘有个妹妹也在京城,目前在某个贵人的府上,李姑娘想为她赎身但银两不够……”
“妹妹?”舒庭逸还真没听说过,但现在既然知道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即使修容拒绝与他相认。
“去打听一下,若是寻到了再来回我。”
“是!”何山转身去了。
次日一早,修容开了房门,没事人一般过来用早饭。齐婶暗中观察了一番,见她一脸平静,脸色也已恢复如常,倒也暗中点头。
修容急匆匆出了门,硬撑着卖了半天的艺,到了午饭后实在撑不住便收了摊,带了几百钱悄悄来至京兆府尹萧府的后门,打算见见青儿。
青儿一年前被京兆府尹萧大人的二儿子兵部主事萧浦泽从教坊司偷偷赎出来供养在府内。如今虽说无名无份无宠,却也没让她吃苦,只干巴巴地养着,也不知何意。
守门的家丁早就认出了她,痛痛快快地收了钱放她进去了。
“老规矩,一柱香的时辰。”说完,打发一名路过的小杂役去给“青儿”姑娘送信去了。修容则趁这个机会顺着墙根往两人惯常见面的柴房走去。
谁知才拐过一个墙角,迎面便看见一名端着托盘的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走来,一看见她如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拉住她哀求道:“好姐姐,我腹痛,烦你把这个送到二公子的院子去。”说完,塞给她就往远处茅厕跑去。
修容一怔,急忙在后面喊:“哎,你找错了人,我并不知道二公子在哪里!”
“往前直走,过了月洞门就不远了,多谢姐姐相助,不然我就要挨板子了。”说着话,人早跑没了影儿。
修容有点懵。不帮吧,小丫头怕是真要挨罚;帮吧,她偷偷混进这府里来,躲人还来不及呢,哪有自个儿往上撞的道理?
正要丢下盘子躲得远远的,迎面又走来几个丫鬟,人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一见到她忙招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
修容怔了怔,这才惊觉原来方才那小丫鬟也是个生脸,怪不得别人没瞧出来。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端起托盘,跟在几人身后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往前也不知过了几道门,拐了几道弯,终于来到一处清雅的院落。丫鬟们鱼贯而入,把手中的茶果点心依次上齐又鱼贯退了出去,最后终于轮到了修容。
修容硬着头皮上前,学着前边几人的样子,把托盘里的一碟果脯、一碟青瓜子、一碟山核桃仁和一碟松仁摆到桌上。刚要退下,忽然感觉头顶有一束犀利的目光射过来,没等她反应过来,客位上的人已然诧异出声了。
“你?……抬起头来!”
这声音何其耳熟!!修容吓一跳,猛一抬头,正对上那人犀利审视的目光。
修容惊得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急忙低下头,回身就要走。
舒庭逸也震惊了,他不过觉得这丫鬟与那位“李修容”有点相似罢了,怎么一抬头居然见到了真人!
对面的萧浦泽也有些诧异,倒不是觉得修容面生,而是觉得自个府里的丫鬟居然这般没规矩,客人让她抬个头,她怎么还给逃了?这让他颜面何存?!
于是,率先发出了命令:“回来!”
修容步子一顿,不得不转回身,垂首问:“公子有何吩咐?”
萧浦泽瞪她一眼,把目光转向舒庭逸。舒庭逸手指捏着一粒干果,看看她,又看看萧浦泽,几次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压下好奇,摆手道:“无事,你去吧。”
修容明显神情一松,赶紧行完礼退下,一溜烟逃远了。
修容一走,舒庭逸方问萧浦泽:“那丫头叫什么?”
萧浦泽摇摇头:“府里下人太多,不记得了。”
舒庭逸似乎舒了一口气,斟酌道:“我瞧她有些面善,只不知道底细,你若是方便,能否让人查一下,过来回一声。”
“你瞧她面善?”萧浦泽诧异,“你可是个从不对丫头上心的人,今儿怎么……难不成这丫头跟你要找的人有几分相似?”
舒庭逸倒也不隐瞒,点头道:“的确。”
“那太好了!”萧浦泽喜出望外,抚掌笑道,“若她真是我府里的人,那你这辈子都得对我感激涕零了!”说完,扬声喊来一位丫鬟,吩咐道,“去查查方才最后一名进来的丫鬟是哪个房里的,让知道底细的人来一趟。”
丫鬟答应一声很快去了,不大会儿功夫,又折回来了,面带难色地回道:“回公子,奴婢差人去查了,可查来查去也找不到那名丫鬟的踪迹。后来才得知,这差事原是新来的小棠的,小棠突然腹痛,临时抓了一人替她跑腿,可如今再找那人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公子您看……还要不要继续查?”
“什么?人没了?”萧浦泽大感意外,急忙吩咐道,“继续查!越快越好!”
丫鬟答应一声,转身又去了。
舒庭逸这时却一脸了然,摇头道:“若我猜得没错,就是把你们萧府查个底朝天怕也找不到她。”
“哦?此话怎讲?”萧浦泽疑惑。
舒庭逸道:“原因很简单,她也许并不是你府里的下人,而是偶然混进来却不巧被人抓来顶差的。至于她来你府里的目的,我却不知,你可以从后门偏门处着手查,看今日有没有生人混进来,一查便知。”
萧浦泽恍然大悟,随即又指派了一位下人去查后门偏门。果然,不大会儿功夫下人便押着后门上的人来回话。那人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求饶道:“二公子,小人知道错了,再也不敢私自放外人进来了。”
萧浦泽一脸冰霜,把手中的瓜子一扔,哼道:“你到底放了什么人进来?她进来的目的是什么?你又收了多少好处?还不一一从实招来!”
“是,是!”门人忙道,“小人放进来的那位姑娘姓李,是后院青儿姑娘的姐姐。她一共来过三次,每次给小人二百钱,小人给她一柱香的时间与青儿姑娘见面……”
“青儿?”萧浦泽本来一脸怒容,谁知一听“青儿”两个字顿时变了脸色,警惕道,“青儿还有个姐姐在京城?”
门人道:“是不是亲生姐姐小人也不知情,只知道两人每次见面都要痛哭一场,走时那位姑娘都红肿着眼睛……”
舒庭逸这回听明白了,若他没有猜错,这位青儿姑娘应该就是曼兮……哦不,修容嘴里的妹妹吧?没想到他让人打听了两天也没有线索,这人居然在萧府!
等到萧浦泽审问完,让人把门人带下去,舒庭逸方试探道:“这位青儿姑娘是你的房里人?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
萧浦泽尴尬道:“你误会了,她就是我一时头脑发热打扬州买回来的,算不得房里人。”
“哦……既然算不得房里人,能否让我见一见?”舒庭逸道。
本来,以萧浦泽与舒庭逸的关系,他几乎是没有拒绝的可能的,可在这事儿上萧浦泽却明显反常,舒庭逸话音未落,就被断然拒绝了。
“还是不见为好!”他说,“除了她,我把家中所有的姑娘都给你找来都可,只她不行!”
“哦?”舒庭逸皱起眉头,不解道,“方才你还口口声声说不是房里人,不过头脑发热买回来的,怎么这会子却又护得这般紧?”
萧浦泽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方泄气道:“罢了,我同你说实话吧!——你知道的,幼时家中曾有意要给我订一门亲事,就是原吏部主事何大人的女儿。可没等谈拢,何家却出事了……”
舒庭逸明白了:“所以,你就对那何姑娘上了心?那么这位青儿姑娘就是她本人?”
萧浦泽犹豫了一下,终是点点头:“是,所以……事关重大,我一直不敢对外人说。”
舒庭逸脸色凝重起来,摇头道:“若我没猜错,何大人获罪,她的女儿应该充了教坊司吧?怎么,教坊司的姑娘你也敢赎?还藏在家中?不怕给家中惹麻烦吗?”
萧浦泽低了头,半晌方道:“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我偶然遇到她时,她正遭人欺辱,可她只有流泪不敢还击,我实在看不过去,所以才把她赎了出来。我想着,何家的案子早就有了结论,她在教坊司算不得红人,一般人应该不会太注意她吧……”
“那也不能大意!”舒庭逸道,“你这般重情重义,我虽然赞同,但此事非同小可,你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所以,我最近也一直在纠结,是送她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为好,还是留在府里最安全?”
“留在府里你能给她一个怎样的名份?”舒庭逸摇头,“依你家的规矩,最多当个妾室吧?还是贱妾。与其这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不如放她自由,就算嫁到庄户人家,也比在你府上逍遥。”
舒庭逸所说,何尝不是萧浦泽所想?只是他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
见他犹豫良久,舒庭逸终于忍不住道,“我最多下个月就要返梁,你若考虑好了,就让她跟着我去梁州,我给她换个身份,找户可靠的人家嫁了。当然,你若有更好的出路最好。你意下如何?”
萧浦泽无奈点头,“她若能跟你走,我是一百个放心的。只是梁州苦寒,我怕她禁受不住,你还是容我再想想吧。”
舒庭逸点头:“你尽快决定,到时知会我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