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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明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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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及笄礼过后,来宰相府中提亲的人可谓踏破宰相府的门槛,前门的小厮一日见的人恐怕比他原来一月见的都要多,锦柔一边给辰夕学着前门的侍卫小李子,一会哭一会笑的表情一边笑的直不起身子。
辰夕放下手中正看的书,好奇的问锦柔,“他若要笑就笑要哭便哭,为何一会哭一会笑?”
“这小姐可就有所不知了,小李子每天见人就要陪笑打千,这总是点头哈腰的,腰都受不了啦,好不容易送走一位,这又要迎来另一位,小李子腰疼的只想哭,见了那些大人们又不能不挂着笑脸,你说他能不一会哭一会笑嘛。”锦柔为了让辰夕听着高兴,学小李子学的更加卖力,直惹得辰夕骂她没个正经。
笑过之后,辰夕不免心下感叹,到底还是到了这样一天,一直明白官家之女终身大事向来由不得自己,虽抱有一丝遐想,只是眼前也不得不将之彻底碾碎,推开窗子,风中已经开始带着若有若无的青草香味,幻月湖的莲叶也在冰封了一整个冬天后慢慢的舒展,这样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又有多少权势的暗流要翻滚出水面。
“小姐,这个八宝鎏金瓶小姐可是要留着?”锦柔问依在窗边出神的辰夕,无奈的又叫了一声,“小姐!”
“怎么了。”辰夕回过头来,看着锦柔一脸茫然,显然并未将刚才的话听进去。
锦柔指着堆了一桌子的礼品,“这些都是及笄礼上收的,小姐可要挑些喜欢的收着用?”
“不了,皇上与皇后赐下的收着别动,其余的你挑些喜欢的拿去就好。”辰夕看着那堆成小山状的首饰物什只觉得眼晕,就任锦柔随意处置了,转身看见一只琉璃簪,是用整块上好的天然琉璃雕琢而成,通体清透莹亮,盘旋成一只出水青莲,不由得想起一个人,“锦柔,帮我把这个簪子送去二哥那里,他看到便会知晓的。”
“好呢,小姐锦柔好喜欢这方玉佩呢。”锦柔手里拿着一块雕刻精巧的莹白玉佩爱不释手。
“喜欢就拿去吧。”辰夕并不在意这些东西。
“谢谢小姐,锦柔这就去二少爷那里。”说着跑了出去,小丫头还是孩子性子,一边跑一边将玉佩小心的挂在腰间,锦柔在辰夕身边久了,辰夕总是不自觉的被她活泼的性子感染,回身看向窗外偌大的宰相府,幽玄门的暗卫就藏在这府中,母亲不愿她帮她,是早就知道她自己也有更多要去面对的事情吧。
不自觉的想起那年,母亲曾说,希望她能从群书中得益,修得玲珑心窍,看得事态人心,可如今她看的懂人心,那样赤裸裸的贪婪与丑恶放在面前,可却令她不禁反感,师父自八岁后,每月都会来无燕园教习她武功心法,奈何她天生愚钝似乎并不在武学上开窍,学了数月仍旧是握剑无力,脚步虚浮,那时每日最恨的就是练晨功,每月最讨厌的就是师傅来的日子,现在想想,那样的无忧无虑却是她此时最怀念的。
门外响起细碎的叩门声,“辰夕小姐可在屋内。”
辰夕只觉得声音很是耳熟,许来人进入后才看出此人正是那日与慕英天一同接她出无燕园的钟仪,“钟管家可是有什么事找辰夕?”
钟仪面貌沉稳,不拘言笑,“老爷派老奴来请夕小姐去书房。”
面前的人不卑不亢,钟仪是宰相府总管家,凡事直接听命于慕英天,“好,钟管家稍等,辰夕稍事准备下就来。”
慕英天一向在朝中势力庞大,如今终于等来一个女儿及笄礼过可进行婚配,想要拉拢这一派势力的必然大有人在,皇帝此时仍未明确表明储君人选,当前大家都还在观望。
冬至晚宴,辰夕虽有参加,可之后却并没有被指婚于哪位皇子,皇后在晚宴上的言语间也着实流露出对辰夕的不喜,这样一来少了天家的势力干预,朝中官员们对于这场婚配就更是趋之若鹜了,只是起先听锦柔那样讲,前门必是已陆续来了不少人了,父亲一直未曾有表态,那就表示,这些人中并没有他所看重的人出现,那如今突然派身边最为信任得力的钟仪来,必是心中已有思量。
略定心神,辰夕随着门口等候的钟仪一同去了慕英天的书房,慕英天的书房距离揽月楼不远,没走几步便到了园门口,钟仪示意辰夕自己进去后便离开了,辰夕看着面前的小院,圆石拱门,没有多余的雕饰,上面挂一匾,书‘墨园’,笔法苍劲有力,下笔一气呵成,看得出执笔之人必是心智坚定,心有宏图之人。
辰夕走进书房,一排排的书让博览群书的她都不由得惊叹,爱书之人一向视书如命,辰夕不自觉的走向那一整排的书架,竟是忘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经,史,子,集按类排放,书目虽多,可却一目了然,辰夕正要拿起一本,身后慕英天的声音猛的让她想起自己此时正在他的书房中,“夕儿可是看过这些书?”
“回爹爹,以前在无燕园,有看过一些,不过并不如这里全。”此时辰夕恢复恭顺的样子站好,一板一眼的回答慕英天的问题,心里暗恼自己每次见了书就什么大事都忘了。
慕英天每次看着辰夕时,似乎在透过她看那个一直萦绕在心间的影子,“是你娘让你看的?”
“回爹爹,是的。”
“夕儿大可不必如此拘谨,自是若诗岚的女儿,就必定不是肯为俗礼低头之人。”慕英天又想起了那个明丽的身影,她不但可以纵马驰骋,还会弯弓打猎,她是将门之女,骨子里留着勇士的血液,身上永远聚集了万千目光。
辰夕抬头便看见慕英天陷入回忆中,眼神出奇的温暖,不知如何回答他那句话,只是从来不曾这样安静的与他面对,心中还是不免拘谨,“爹爹找夕儿来是为何事?”
慕英天回过神来,面色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严肃,“爹今天无事,便写了两个字,请夕儿替爹看看。”说着引着辰夕走到书桌前。
“夕儿并不善书法,若说的不好还望爹爹不要见怪。”白玉对狮镇纸下,‘伊言’两个字映入眼帘,那样的笔法,与进园时看到的牌匾上的字明显出自一人之笔,只是这两个字在力道上弱于前者,锋芒渐敛,想是年岁不同心境也有所变化。
慕英天看一旁的辰夕看的专注,也不打扰,只等她说话。
辰夕略微思考下,“女儿觉得,爹这两个字,笔墨技法纯熟,下笔用墨都恰到好处,只是……。”看着慕英天正专心听她讲,心下定了下,“只是这伊字最后一笔爹在下笔时心中有所犹豫,所以笔锋微顿,是以这笔不甚流畅,影响了整幅的气势。”辰夕一口气讲完,静静地等待慕英天说话。
慕英天表情难得和缓,“好,夕儿果然才思敏捷,只是爹让你看的并不只是这些,既然你能看出爹那笔的犹豫,想必也能明白爹的心思,那就回去准备下吧。”
辰夕不语,此时心思复杂,可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行过礼走出房间,出了墨园,有阳光暖暖的铺撒在身上,仰起头,试图通过指缝间直视那份光亮,直到双目生涩仍旧不行,原来心中想要照进些暖意也那样难。
‘伊言’单看并没有其它意义,可是父亲绝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找她看无用的东西,当时看到就觉得那两个字结构有些奇怪,后来才知道,那本就是故意写成的,伊字左右一人一尹,言字下面一张口,尹和口叠加就是一个君字,父亲心中之人不是别人,而是那即将坐上庙堂高位的君主。
一人言君,伊人言君,只是这人是谁由一人而定,这个人不是皇上,而是慕英天自己!
这个想法跳出来后,辰夕不由觉得脚底生寒,本以为是野心内敛,却不知那只是韬光养晦的掩饰,伊人言君,其中的伊人就是自己,父亲此番不是征询她的意见,只是告诉她,夺嫡之争,她也势必要被卷入这场残酷的争夺中,只是那笔下的犹豫,又是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