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惊蛰（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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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先生却并不在意那些人质问的目光，直视南宫易，面上满是无惧无畏，“是又如何，这几日，我杨梓敬就是在等你来。”总算让他等到了。
“等我？你怎知我就一定会来。”
“朝廷派遣新将不日就会抵达临州，您势必会亲自来迎接，如今满城萧瑟，您也一定会查询原因，若要知道最真实的情况当然是要深入民间，十方茶馆是人气最集中的地方，在这里一定能等到。”起初的三分猜测早在见到他时变成肯定，所以此刻说出这番话时，他目光锐利，自信满满，虽从未见过三皇子，可那人身上掩盖不住的王者贵气，留心了便不难猜出。
“先生分析能力果然不一般。”南宫易被猜出身份并未慌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慌乱首先在气势上就输了，“这么说先生肯定知道这其中原因了？”
“当然知道。”扬梓敬看向辰夕身后的孙紫英，“我想府尹小姐应该比我知道的更清楚吧。”
“我？我不知道啊。”孙紫英差异为何杨梓敬会这么说。
之前那句话如雷般在人群中炸开，蓝族人听到‘府尹小姐’四个字后竟都难掩激愤，“原来你就是那混账府尹的女儿，你老子黑了心了，我看生出来的女儿也好不到哪去！”
“就是，别让她跑了，抓住她，跟那孙胖子把付兄弟换回来。”
人群中带头的几人想要越过辰夕去抓孙紫英，辰夕费力将那几人挡了回去，可她终究双拳难敌四手，那些激愤中的人疯狂的扑来，他们被孙勋剥削压迫多日，一时间情绪爆发，人越来越多，她感觉很多只手在拉扯自己，孙紫英吓得在身后嘤嘤的哭起来，辰夕拼命的将孙紫英护在身后，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这些人如此气愤，只是当下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孙紫英是同她们一道出来的，决不能让她出事。
“妈的，让你再碍事！”人群中不知是谁恶骂了一声。
紧接着辰夕听到一声疾呼，“小心！”，随后木棍撞击出闷响后断裂成两截掉落在地，人群抽气声与身后孙紫英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可辰夕却听不到那些声音，她此刻被护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檀香，握住她肩膀的手臂竟有些微微颤抖，小心的将她圈住，那样明显保护的姿态，让她在突然间就忘掉了身边那些激愤的人们。
木棍在挥向辰夕头部那刻，南宫易只觉得自己的心拉扯般的疼痛，身体先他一步冲了过去，左臂扬起，承受了那人失去理智的一击，可他没有去在意左臂传来的痛感，所有的精神就集中在怀中的小人儿身上，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还好，还好她没事。
下一刻漆黑的眼眸暗涌翻滚，目光冷冷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目光落在杨梓敬脸上，显然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却仍是强迫自己镇静的迎视南宫易。
辰夕感觉到抱着她的人身上正慢慢聚集起一股寒气，动了动想要从他怀中离开，可那握住她肩膀的手臂却加重了力道，紧紧的将她扣在怀中，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平静却冷得森人，“你们的事情我会查清楚后给你们一个合理的交代，可是……”南宫易眼神猛的射向刚才挥动木棍的人，那人此时手中握着半截断掉的木棍呆呆的站着，他只感觉自己每一寸皮肤都在那样冰冷的目光下冻得快要裂开，双腿一软竟跪倒在地上，死咬着嘴巴没有让那求饶声脱口而出。
南宫易不理会他的反应，“暗华！”
“主人。”没有人看清黑影从何处来，他就已跪立在人群中。
“剁掉他的双手，我看他今后还如何伤人。”冰冷的如死神般宣判。
那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小人知错了，小人真的知错了，求您饶了我吧，我家里还有妻儿，要是没了双手我今后如何养家。”头一次次重重的磕在坚硬的地板上，顷刻间就有鲜血流下。
辰夕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劝说，“算了，放过他吧。”
“不行，他差点就要了你的命，我绝不能饶他。”南宫易一口回绝。
辰夕听到他的话竟有一瞬恍惚，她以为他因为自己受伤而动怒，却不知是因为她，既是如此，那她更要阻止他，绝不能因为她而让他在百姓心中失了民心，“如今应先查明这些居住在天朝的蓝族人如此愤怒的原因，在这之前绝不能伤害一人，否则只会让事情越闹越大。”
南宫易不语，可表情明显已有松动，“暗华，你先下去吧。”
黑影瞬间消失，如鬼魅一般，那样的功夫人们只在传说中听过，不由的对面前之人的恐惧更甚。
辰夕看他已经渐渐消气，便对着那些人道，“你们快走吧，三皇子既然答应彻查此事，就定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谢三皇子，谢三皇子。”那男子被身边人扶了起来，人群渐渐散开了。
孙紫英总算恢复了过来，但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时眼睛睁得更大，“你们，你们……”辰夕此时穿着男装，两个男人这样，也难免她会有如此惊吓的表情。
辰夕脸下一红赶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这次他没有再坚持，怀中突然空了，心里也有似怅然若失的感觉。
杨梓敬依旧站在原处没有离开，辰夕走向他，礼貌的行了抱拳礼之后开口，“先生如果不嫌弃，不如随我们一同回府衙，也好协助我们尽快查出事情原委，如果你们的朋友是被冤枉的，我们一定还他一个清白。”从刚才的拉扯中辰夕隐约明白，应该是孙府尹抓了那位姓付的蓝族人，才会引的蓝族人不满反抗。
“付谨与我兄弟一场，别说是府衙了，龙潭虎穴我也闯得。”杨梓敬应了辰夕之邀。
“殿下，您看呢？”辰夕又转身询问南宫易。
“随你吧。”抬步踏出茶馆。
“易大哥，等等我。”孙紫英匆忙追了出去。
“杨先生，请。”辰夕对杨梓敬做了先行的手势，两人跟在他们后面出来，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却久久落在那显然有些不便的左臂上……
孙勋在府中备了美酒佳肴等着南宫易一行人回来，却在看到辰夕身旁跟着的杨梓敬时脸色变得煞白，“你，你怎么来了。”
“孙大人别来无恙啊，杨某早就说过，你一日不放付谨我便还会再来。”杨梓敬竟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孙勋满头冷汗，身旁的南宫易越是面无表情，他就越是慌张，“你说什么付谨，我，我不认识，也没听过。”
“是吗？孙大人手上这枚羊脂白玉扳指好生眼熟，我怎么瞧着这么像付谨他娘死前留给他的那枚呢。”杨梓敬虽是疑问，可语气肯定。
“你胡说，这就是我自己的。”孙勋慌乱的护住手上的扳指。
“那大人可知那扳指内壁刻有一个字，敢问您认识那个字吗？”杨梓敬步步紧逼。
孙勋早已是满头大汗，眼神恐惧的看着南宫易，“殿下，您别听这贱民胡言乱语，下官真不认识那什么付谨。”
一直静坐在一旁的南宫易依旧表情默然，“既然是如此，那你把扳指内壁的字念给我听听。”
“这，这……下官遵命。”孙勋颤抖着双手脱了几次才将那套在肥硕拇指上的扳指拿了下来，待看清那上面的字时，脸色更加煞白。
“怎么？孙大人为何不念出来。”杨梓敬情绪明显起伏，“哦，我忘了您不懂我们蓝族文字的，如何念得出来，而这扳指也不是你的，是当日你硬生生的将付谨的手指剁掉后夺来的！”
辰夕听到那扳指是如此而来，胃里不由一阵翻滚，孙紫英也是满脸的不信，“我爹不会这样做，你一定是搞错了。”说到后来声音渐渐小下去，孙勋此刻浑身发抖，一句解释也说不出，任谁也没法相信他和此事无关。
杨梓敬却仍旧不放过他，“孙大人仅是这些就吓成这样，杨某接下来可还有更多事情要秉承于殿下呢。”说话间从怀中取出一枚信封，递给辰夕。
辰夕接下那厚厚的信封觉得心有千斤重，走向上位，递给南宫易。
那里面是一封数人联名的诉状，孙勋这些年搜刮民脂民膏，欺压当地人民，侵占私田民宅的罪行条条清楚记载，更甚至近日天朝与蓝族战起，朝廷拨下大批抚慰临州与秦州两地百姓的银两也被从中克扣，并同时用滑稽至极的名义私自收取暂居在临州的蓝族人多项费用，蓝族人不堪被压迫，由付谨带头来与孙旭理论，却被他用武力镇压，之后有垂涎付谨家传的羊脂白玉扳指，遭到拒绝，竟当街将他的手指剁下后抢来……
南宫易实在看不下去了，将那封信重重拍在身前的案子上，“孙勋！你好大的胆子，朝廷律法你全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吧，你现在告诉我，这百姓白纸黑字联名的信，条条罪状哪条把你冤枉了，你说啊！”
辰夕从未见过南宫易发如此大的火，他一直都是冷漠内敛的，眼神瞟见那桌子上信的内容，心下更是一痛，天朝与蓝族关系如此紧张之时，后方竟出了这样的官，害的一方百姓民不聊生，自古官逼民反是一朝最大的悲剧。
“下官，下官知罪，下官只求殿下饶了小女，这些事情她从不知晓，请不要牵连她。”孙勋知道自己绝无开脱的可能了，心里只希望亡妻留下的这唯一的女儿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殿下，求您饶了我爹吧，紫英求您了。”孙紫英双膝跪地，泣不成声，“夕大哥，求你劝劝殿下，救救我爹吧，他是一时糊涂，我爹不是坏人，他不是。”
辰夕看着泪眼婆娑的紫英，只能叹息，这样的大罪如何饶恕，只能无奈的摇头。
南宫易冷喝道，“来人！”两个士兵模样的人走进来，“压下去，明日送往上京，交由刑部按律处罚。”
辰夕这才明白原来南宫易早有准备，只是需要这样一份证据治孙勋的罪，看向身边的人，他的侧脸俊美冷漠，可到底还是在最后放过了孙紫英，这也算是他最大程度上的网开一面了吧。
南宫易离开前吩咐，“放了付谨，临州府尹孙勋所有身家全部交出，银两田地房屋全部发还百姓，多余的留出些作为付谨的赔偿，其余全部充公。”
杨梓敬从没想过事情会解决的如此容易，这些日子他找了不少人，软钉子硬钉子没有少吃，他对这些掌权者已经绝望，而他是他最后一次尝试，却成功了，如今想起下午那样不逊的态度，心下有些惭愧。
“杨先生，殿下已经还了你们清白，去接你的朋友出来吧，天朝还是有好官有明主的，所以您以后切不可再那样偏执了。”辰夕微笑着，虽然面具遮去了大半面容，可那样清泠的眼眸也明亮夺目，平稳的语调，让人无法不信服。
“杨某知道了，请您转告殿下，杨某会再来找他。”杨梓敬甩甩袖子，抱拳离去。
辰夕有一瞬间诧异，之后会意，冲他淡淡的微笑点头，“先生的话夕会带到。”
多年之后，《天朝本史》中，专门为这位来自蓝族的谋臣著写篇章，将他的名字永载史册。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惊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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