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凤朝皇》镜玥梧

7、第七章 祈福（上）

　　
　　距离冬至的日子越近，宰相府就越热闹，冬至在天圣王朝一直有着不一样的地位。

　　传说天圣王朝始帝曾在打江山的时候身负重伤，久病不起，一直由其子代他出征，冬至那天大雪纷飞，昏迷不醒的始帝突然间睁开了眼睛，后来人们传说恍惚间看见一只灵兽足踏一弯新月围在始帝身边久久不曾离去，始帝的病在之后奇迹般的恢复，士兵闻之士气大振，一举将淩国大军击退至呼仑儿克山脉，完成建朝大业。

　　自此每年的冬至，对于天圣皇朝来说都是大日子，贫民家要挂灯放爆竹，做香甜可口的糯米团子来敬献踏月灵兽，皇家也会由皇帝亲自率领后宫嫔妃，皇子公主和三品以上官员及亲属一起去城郊的褔灵寺祈福，求来年天下太平，国运昌盛。

　　往年辰夕因为随母亲居住在无燕园，这些活动都未曾参加过，可是今年不同，由于辰夕是第一次正式出席这样的大型祭祀活动，慕英天一早就命府中下人量了尺寸做礼服，从头上的钗至腰间的带再至脚下的鞋子，全都命人定了最好的，府里制衣的丫鬟婆子乐此不疲的出入揽月楼。

　　辰夕一直兴致淡淡，倒是锦柔兴奋的小脸通红，辰夕看着锦柔一个人在旁边傻笑，忍不住打趣她：“我们锦柔可是有如意郎君啦。”

　　锦柔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自家小姐拿自己开心，两手绞着帕子，咬着嘴巴，两腮微鼓，“小姐你真坏，拿锦柔开心。”

　　“不是有如意郎君啊，那怎么小嘴都要咧到耳朵上去啦。”辰夕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锦柔是为小姐激动，你想想呀，再过几天就是小姐第一次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一定会艳惊四座，到时候整个上京的王公子弟提亲，还不要把我们宰相府的门槛踏破呀。”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锦柔的世界中，就是天上的仙女也不如自家小姐美。

　　“你这丫头，自己想嫁人想疯啦，到是打起我的主意了，去找惠姑姑，我们去府里走走，像木偶般这么被人折腾会，身子都硬了。”辰夕起身，向屋外走去。

　　锦柔找了惠倩，又拿了一个火狐披风，替辰夕披上，主仆三人在宰相府中慢慢走着，府内很大，回廊弯曲，石岩堆砌，雕栏画栋，亭台水榭，每个园子都种有独一无二的花卉，辰夕的揽月楼被睡莲环绕，意境悠然，慕逸闻的园子则有片小小的竹林，别是一番风味，穆瑞华的园子是大朵大朵的红芙蓉，富贵华丽，只可惜现在临近冬至园子里多了几分萧条，一路走来到也看到了些平时没去过的地方，一时很是新鲜。

　　穿过回廊，一方小院静立在眼前，不似别的园子热闹，倒是很像安静的无燕园，门半掩着，隐隐从里面透出几簇嫩红，辰夕眼前一亮，顾不上惠倩还未出口的阻拦，已经推门进去了，满园的腊梅在漫天的莹白衬托下煞是艳丽，那样在寒风冰雪中努力开放的小花朵，让辰夕喜得爱不释手。

　　惠倩走上前，“小姐，这雪沁园，是二夫人生前居住的园子，有时大公子回来偶尔住在这里，二夫人喜欢腊梅，所以满园子都种了腊梅，冬天倒是府中一处别样的景色呢。”

　　“大冬天走哪都是一副萧瑟的感觉，倒是这园子腊梅，暖了人心呢。”辰夕心情明显不错，说话间眉眼也染上了喜色。

　　“小姐喜欢，奴婢就折只拿回去给小姐做插屏放在房间中，一定很美。”说着点着脚尖准备去折上面那簇开得正艳的。

　　“住手。”两处传来不约而同的制止声。

　　锦柔楞在那里，转头看看这边的小姐，再转头看看那边屋子中走出的公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同时出声的两人此时也看着对方，辰夕一眼就认出此人乃是那晚百芳楼的大公子，也就是天圣王朝的大皇子南宫谨。

　　两人对视间，屋后一人紧随出来，身着精炼短甲，腰间佩刀，古铜的皮肤，透着一丝刚毅严谨，辰夕曾听听容讲过，府中大公子慕亦凡早年入伍当兵，后来选进皇帝的禁卫军，两年后荣升为禁卫军统领，常年在宫中与军营两头奔波很少回家，所以这还是第一次见。

　　辰夕微福身子见礼，不敢贸然开口，慕亦凡显然认识惠倩，眼神疑惑的看向惠倩，惠倩赶紧回话“大公子，这是府中的三小姐，去年老爷才从无燕园接辰夕小姐出来。”

　　未等慕亦凡回话，南宫谨已经早一步扶起辰夕，笑着道“原来是亦凡的妹妹啊，不必多礼。”他笑起来声音爽朗，倒是和外表有些出入，平易近人了许多。

　　辰夕仍旧坚持行完礼，“公子和大哥还有事，辰夕先行告退了。”

　　“恩，来日有时间大哥去妹妹园子看妹妹，惠姑姑路上多照拂些。”

　　“奴婢省的”惠倩行礼后，扶着辰夕离开。

　　慕亦凡转身看见南宫谨仍旧望着辰夕的背影，也未说明，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殿下，府上的事情都办好了，我们走吧。”

　　“我还以为亦凡的妹妹都被宠成瑞华那样无法无天呢，倒是你这个辰夕妹妹真是气质清华呢，这样的女子难得难得，父皇今天派我与你一同回府一趟，我本嫌累不想来，现在想来倒是一件美差呀。”显然那白雪间的一抹红影已轻轻留在了他眼中。

　　“辰夕不过是小孩子，殿下高抬了。”慕亦凡小心应对，皇子的感情向来都与国家权力平衡挂钩，很难凭个人喜好决定，也不容下臣私下揣测议论。

　　突然遇见大皇子，让辰夕丧失了转园子的兴趣，匆匆的回了揽月楼，一人在揽月楼前等候，辰夕迎上去，“先生，您来怎么不事先差人通报一声呢。”

　　晟修仍旧是青衣布衫，不急不缓，“这冬日幻月湖凝结成冰镜，别是一番景象，正好欣赏下。”

　　“先生前来，可是父亲有事交代。”晟修很少踏出落芳园，若非慕英天特别有交代，定是不会自己亲身前来。

　　晟修微笑，“冬至祭祀大典后，晚间宫廷会办宴席，各家小姐都会准备节目献给圣上，也同时为王朝祈福庆祝，相爷特意让晟修来与辰夕小姐商讨要表演的节目。”

　　“既是这样，先生请上二楼书房。”辰夕引了晟修上去，“惠姑姑，你去准备晚膳吧，先生晚上留下一同用膳可好？”见晟修未有推辞，转身吩咐锦柔准备茶水。

　　二楼小阁放了炭盆，烘得屋子暖暖的，辰夕脱下披风随手放在一旁，“瑞华妹妹可也需准备？”

　　“不需。”晟修只是简单两个字，可是却明了告知辰夕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年后就要及笄了，之后便可婚配，天圣王朝五位皇子目前除了大皇子有两位侧妃，二皇子有一位侍妾外，其余均未配婚，皇上以前怕皇子们结党营私，一直将婚配权牢牢握于掌心，现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配婚也就是权利的变相分配，诸君人选也可看出一些端倪了。

　　辰夕微叹口气，“先生不必费心，那日只需为辰夕伴奏即可，其他就不用过多准备了。”

　　晟修点头，并没多问，大家心里都明白，那宴会本就是选妃宴，节目好坏在其次，各家背后势力的较量才是主要的，所以未必需要如何花心思准备，辰夕将谱子交给晟修。

　　那天后晟修再未来过，婆子丫鬟仍旧每天忙碌的修正更改礼服的细节，细小到裙边点缀的一粒珠子，袖口刺花的勾边线色，那种认真程度辰夕也不忍心推脱，手中拿着慕逸闻才给她从外面找回来的民间轶闻打发时间，由着她们比上划下的忙碌，惠倩在一旁不厌其烦的说着礼仪流程，辰夕只敷衍的点头应付，满心思都在手中的书。

　　终于熬到了冬至，锦柔着实替辰夕捏了把汗，“可总算到这天了，要是再折腾几天，小姐不烦，锦柔可都受不了那些麻烦婆子们和啰嗦的惠姑姑了。”吐吐舌头，一脸的痛苦状。服侍辰夕换上繁复的礼服，垂髻间缀着石榴花状的红玉花钗，又用与衣服同色的丝带在发髻上系成一只飘逸的蝴蝶，行走间栩栩如生的蝴蝶随风飞舞，衬的辰夕高洁间多了分灵动。

　　“小孩子心性，刚开始不是很兴奋嘛。”辰夕对着锦柔时不自觉得就会心情放松，也有了一些活泼性子，去了那天生的冷然，随意在镜中检查了下装束，确认没有纰漏，催促锦柔“快走吧，别让爹和大夫人等。”

　　辰夕到得时间正好，刚刚站稳，慕亦凡与慕逸闻也一起到了，倒是难得见到两兄弟一起出现，辰夕打过招呼，慕亦凡仍旧是一副严肃的样子，话不多。

　　慕逸闻倒是难得的放弃自己一贯风流公子做派，规规矩矩的束发戴冠穿起繁重的礼服，估计今天也够他受的，辰夕递了一个同情的眼色给慕逸闻，慕逸闻看到了把脸皱的更厉害，活脱脱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就差没有掉下两颗珍珠泪，惹的辰夕差点笑出声来。

　　那边慕英天与大夫人，慕瑞华一同进来，慕英天打量了下辰夕，满意的点点头。

　　慕英天身边站着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女子，虽然保养得当，可是细微间还是可以看出岁月的痕迹，这就是慕瑞华的娘啊，紫棠色的礼服，谨慎低调，细看下，衣服的花纹都是用上等的银蚕丝手工细秀而成，隐隐有暗泽流动，碧玉如意金簪将头发规整的盘起，大方得体，整体下来绝不失宰相夫人的身份，只是看向辰夕时眼中那道冷芒一闪即逝。

　　随后众人一同上了车驾，向福灵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