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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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也想不到，玉梅姐会给我带一条新棉袄来，她待我越好，我心里越难受，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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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静华对书本如饥似渴，蹲在地上看得久了，腿就麻了，站都站不起来，林哲来给她端来椅子，笑她：“傻姑娘，早叫你拉把椅子坐上看的。”
她翻的是《青春之歌》，觉得余永泽其实也不是多么坏的人，就是没有坚定的共产主义理想信念，但他对林道静是好的，只是男人的嫉妒——她想，嫉妒真是个坏东西。
看书的间歇，抬头正对上林哲来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就慌乱了，把头低下去，觉得脸上发烫，林哲来又笑，问：“好看吗？”
“恩。”她想了想，“看是好看的，但也不能多看。”
“为什么？我看你连放都放不下来呢！”
“看多了思想容易腐化，像那些小资产阶级一样，成天变得情情爱爱的。”她还故意在说着句话的时候抬头瞪了他一眼。
林哲来于是沉默了一阵子，在秦静华以为他默认自己的话的时候，又说：“爱情这么好的东西，难道是错的？那千百年来赞美的一切可都白搭了。”
秦静华把书放下来，朝他看看，又站起来，说：“这你可就错了，是因为过去的封建思想是错误的，所以我们现在才要改正它，才能成为一个有理想的丰富的人。”
林哲来哈哈大笑，一摊手：“那我就期待着你成为一个有理想的丰富的人吧！”
其实秦静华一点也算不上一个丰富的人，她觉得《青春之歌》里面，就是纠结的感情吸引人，那些文字，使她和林道静一块儿在情海里浮浮沉沉。
秦静华又坐着看了一会儿书，侧过头看见林哲来靠在木头的杂物架上也拿着一本书再看，绿色皮的《战国策》，她就问：“你看那书做什么？”
他温和地回答她，扯着嘴角：“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你明白吗？”
她下意识想反驳，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和他对着干，好像这样心里才舒坦，但又说不出个道道来，她看过的书没有那么多，关于历史的越发少，只能伸出手去：“给我看看。”
林哲来把书给她，都是竖版的文言文，秦静华看不懂，就又抬头看他，心里不是不佩服的，脸上却不想说出来，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有些许欢喜又无限忧郁，忽然就“腾”一下站起来，往外走，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呀？”
正好郑争鸣推开大门进来，说：“怎么，要走？”然后把手上的东西一举，“菜我都摘好了，我这里难得有人肯来，可不能就这样甩手走啦。”
秦静华摆手想拒接，林哲来跨了一步站在她身边，说：“好，吃了再走。”
秦静华皱了眉头，哪有这样就跑来白吃的？白了林哲来一眼，他却做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拉她去桌子边坐下，眨眨眼睛：“争鸣老哥做饭手艺可不比你差，试试看？”
其实不是郑争鸣做菜多么手艺精湛，而是菜色丰盛，大蒜叶子炒黄芽菜、冬韭鸡蛋外加熏鸡。郑争鸣夹了一个鸡腿给秦静华，说：“小秦，来，多吃点吧，我这儿没啥人来，今年偷偷多养了两只鸡，这肉都已经风干了，香的。”
秦静华觉着不好意思，扒了两口饭，偷偷把鸡腿放回了菜碗里，郑争鸣叫起来：“小秦，你这……”转向林哲来，“你叫她吃吧，你瞧，小姑娘不好意思了。”
林哲来又把鸡腿重新夹给她：“让你吃就吃呗，多吃点。你看看你这风一吹就走的样子，哪像个奋发向上的知识青年呢？！”
秦静华其实有着好看的五官，眼睛大而亮，鼻子是小巧挺直的，嘴唇小，嘴角弯弯向上，让人觉得看了惬意，可惜太瘦了，她下乡前称过，164的个子才80斤，当真就像风一吹就能飘走一样。只是那个时候的人都瘦，她也就没觉得自己瘦，反而觉得筋骨好，听林哲来这样说，就挑起眉头：“我身体好着呢！”
林哲来也就是笑笑，又往她碗里夹了几筷子鸡蛋，才埋头吃饭。大米饭，拿花罗碗乘着，满满的，是用的当年的新晚稻米，特别香。
冬天的太阳下山的早，吃过晚饭，就开始乌蒙蒙了，林哲来和秦静华一起起身告辞，郑争鸣送到门口，说：“有空常来，不过可真别把我这里有书的事儿说道出去。”
秦静华郑重其事的点头：“我知道的，你回吧，我们走了。”
……
月亮爬上高高的山岗，在白莲花般的云里穿行，夜里的山路无比安静。林哲来忽然放开嗓子唱歌：“……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秦静华也曾经偷偷学过这样的曲子，可从来没敢放声唱出来过，如今听他这样子放声高歌，竟然生出无限的羡慕来，激动地，雀跃的，心跳。她是喜欢眼前的男人的，可是这样的喜欢卑微到不行，不能诉说还要离他远些，那么在这无人的山上，静静地走在他身边听一路的歌声飘荡，对她来说，是奢侈的幸福。
奢侈得几乎有点寂寞，怕归途太短，怕思虑太多，怕这样的好时光不再。
回到马家山的时候天黑黑的，秦静华一时不小心差点摔跤，林哲来拉住她往后带，力量稍微过了头，于是拥入了怀。两个人都有几秒钟的怔楞，心跳是很快的，他的，她的，然后，放开，他说：“当心点。”她说：“哦。”
不想有不和谐的声音飘来：“哟，农活没见你俩起劲，搞对象倒是很上心嘛！”
秦静华跳开一步，转身去看，她的师傅，吴岁发，正站在路边，看上去是喝了点酒的，立的姿势都歪扭了，举着右臂，指他俩：“我说，那个，国强啊，你不是和玉梅那个臭丫头搞在一起吗？啊！”
林哲来甩甩手，走上去拉他：“你喝醉了，岁发叔，我送你回去吧，一会儿婶子又该骂了。”
他还是骂骂咧咧的，不过被林哲来架着，慢慢走远。
秦静华的心沉下来，独个儿走回知青点去。
林哲来回来的时候秦静华已经躺下了，听见敲门声，问：“谁啊？”外面那个男人轻轻的说：“睡了吗？早点睡吧。”然后一切重归寂静，她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思想，想这一天林哲来的所作所为，想他之前的行为，有时候心重重地跳两下，寻思是不是他对自己有那个意思。可是回想早晨，朱玉梅走的时候那个哀怨的眼神，心就又坠下去，她不能，去抢别人的幸福别人的男人，尽管她也为自己辩解，他其实也不是玉梅姐的男人，可就是平静不下来。想着想着，又想起那个小小的径流试验站，这么多的书啊，这么大的屋子，就一个人呆着，虽然是在山里，可在山里又怎样呢？！那好歹是个铁饭碗，公家给钱的，在山里还自在，就想郑争鸣那样，养几只鸡，种几畦菜——哎，要是自己也能有那样一天，有一份合适的工作，有个自个儿的屋子住着，整上一个大书架，上头放满喜爱的书，该有多好啊？！她还想，想起林哲来后来唱着《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手一晃一晃的样子，嘴里那么自然的哼着：红的好像燃烧的火，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爱情啊！！这人怎么这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她这么翻来覆去的想，想住在隔壁隔壁的男子，想那些恐怕永远到来不了的未来，想自己不敢揣度的可能，完全忘记了知识青年扎根广袤农村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初衷，忘记工宣队不断不断重复的那些理论调调，可是，她自己没注意到。
第二天天大亮了秦静华才醒过来，大概真是前一晚上想多了，头都晕晕的，想着要上工，急急地跳起来洗漱，这天很冷，穿半袄子已经不成了，她就把自己那件虽然晒干了但是硬邦邦的棉袄套上了。
出门的时候，林哲来已经把早饭弄好了，见她起来，打了招呼，又去整理工具，把她的工具也带了出来，说：“我得先去担水，一会儿他们来了没个热水洗洗可不成，缸里还有些水，你吃完了给先烧上吧。”
秦静华说好，寻思那几个人也该回来了，拾掇拾掇碗筷，捧了草料去猪圈里喂羊。他们知青点的猪圈是最独特的，没有猪，只有两只羊，队里特批准许养的。几个年轻人都把它们当宝贝，天天好好地喂着，指望过年前宰了，彼此分点带回家去，当然还有鸡窝里那几只老母鸡，长生说了许多次要找一只大公鸡来做种鸡，这样下次就能自己孵鸡仔，一代传一代了。
秦静华干完活正好林哲来也走进来，她用大锅子烧的水快开了，就把仅有的三个的暖壶找来，拿大水瓢舀了开水往里头灌，灌着灌着，又想起洗澡的事儿来，不禁叹了口气。林哲来正好站在她身后，于是问：“咋又叹气了？”
她摇摇头：“没啥。”
他又是那样笑笑，说：“有就说呗，干啥不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把水壶里都灌满了，才说：“你们，我是说你们男人，是不是不用洗澡啊？”
林哲来恍然大悟，看着她：“别急，有办法的。”
正说着，外面人声传来，两个人出门去迎，是其他几个人都回来了。秦静华关注朱玉梅，就瞅着她看，见她已经没了昨日那副伤心欲绝的表情，拉着蒋小云的手在笑，笑的挺灿烂的。不知怎么，她心头的大石头好像就掉下来了，走几步迎上去，把她的包袱接过来，说：“路上顺当不？”
朱玉梅就笑的更厉害：“静华，我同你说啊，怪好笑的。我们刚才在路上抄小道，正好公社二小的小崽子们今天一早在演习抓特务，一下把小张当特务抓啦，哎哟，可笑死我了，你不知道，张淼才当时那张脸，哎呀，哈哈哈……”
秦静华也笑，安静的扯着嘴角，和她一块儿进了屋，帮她把包袱放在床上，正要出去，朱玉梅喊她：“等等，我这给你带了个东西。”
她奇怪，问：“啥东西？”
“诺。”玉梅递了她一个不小的包裹，秦静华一层层拆开来，忽然就叫起来：“玉梅姐，这，我……”
她怎么也没想到，朱玉梅会给她捎来一件棉袄，外面的布还是新的，秦静华惊讶的瞪大了眼看着朱玉梅，眼泪不知不觉就划了下来。朱玉梅搂她的肩膀：“傻丫头，你身上这件还能穿吗？其实这棉袄也是我读书时候的旧衣裳，我就是昨晚给换了个新的包面，你可别哭啊，就当我借你的，将来算了公分分了帐，你买块新的布还给我就好了。来，快换上吧。”
秦静华忍不住哭鼻子，一缩一缩的，好容易抹干了眼泪水，声音低低的：“我还是穿旧的吧，我怕弄脏了。”多么好看的布啊，天蓝色的，漂亮极了，她摸着，不敢要也不敢穿，直到朱玉梅急了逼她换上，她又给外面罩上了那件大外套，站在朱玉梅面前：“玉梅姐，这样行吗？”
“行，傻丫头，可行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