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彼女は光》蜜桃柚子冻

158、千年前的过往

　　曾经有位青年志气昂扬踏上战场，以为自己可以英勇杀敌保家卫国，在战场上做番事业出人头地。然而现实告诉他理想有时只会是理想，冲锋声响兵马纷至沓来，尘土中熟悉的伙伴一个个倒地。鲜红色几乎将整片大地浸透，青年捂着接近断裂的手臂，双膝因绝望和恐惧瘫软陷入泥里。
　　他不该对战争抱有期望，冲突永远只会带来死亡。他们于这场战争中败落，灭国将成为永远无法抹去的罪孽。远方昭示投降的号角被人吹响，敌国士兵将无数尸体集体抛进土坑，然后连土都没填便笑着离开。他已经无力气愤对面明目张胆的侮辱，眼皮沉重、呼吸仿佛停止了那般微弱飘忽。
　　要死了吗？心中或许是有不甘的，可此刻连疼痛都将离他远去。正当青年意识逐渐远去之时，似乎有人伸手拨开血污的乱发，仿佛有谁静静凝视他沉默。没多久有人拽紧他手臂朝上拉扯，身体擦着土坑边缘缓慢攀升。那人应该是把他拉出尸坑，随即温热液体沿唇缝流进喉咙。
　　口腔中因战争早已充斥血腥味，他没细想后来流入嘴里的是什么。他只知道喝下那东西后，自己好像重新对身体的感知。疼痛刺激神经促使他在地上翻滚，许久痛苦减轻他彻底拿回控制权。深吸口气猛地从地上坐起，他难以置信看向完好无损的手臂。
　　那里仅剩干涸的黑血证明，居然不见半点撕裂伤的痕迹存在，包括身体其余各处情况一样。是神仙护佑，青年当即对自己为何死而复生做出结论，他低垂眼眸从坐姿转换为跪姿，深深朝不知模样的“神仙”俯身。笑话、凡人何德何能胆敢直视仙者尊颜？
　　“不用对我行此大礼，你运气不错，是那里面唯一坚持没断气的。”
　　听声音“仙者”貌似是个女娃，说话方式与平常人一般直白好懂，乍听上去倒有几分人间烟火味。他实在没忍住好奇抬眼偷看，黑发小姑娘脸颊沾染血污，大抵是方才拉他时无意蹭到。那张脸总体白净细嫩，衣饰更像哪家走丢的贵女。唯独那双蓝眼睛特别了些，瞧着倒是多几分西域风情。
　　“救命之恩便是当牛做马也无半点怨言，又怎敢对仙子无礼。”
　　“我救你并非好心，往后需要你替我办些事，你叫什么？”
　　“旭阳，没有姓氏。”
　　他虽出生农家但母亲曾服侍过贵人，耳濡目染便或多或少识得几个字。母亲愿他如朝阳蓬勃成长，遂给他取象征初升太阳的名字。少女简单了解过他姓甚名谁，便没再多过问转身离开。旭阳顾不得自己满身血污，拔腿赶忙跟上少女脚步。
　　之后旭阳随“仙子”走南闯北，时间长了他发现对方像在寻找什么，只是询问后回答不清楚三个字。而且相处那么久他从未知道对方名字，因为她同样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少女表示自己自出生便被抛弃，后来有对老夫妇将她捡回去养育。
　　老夫妇为她取名“阿妹”，按道理这合该是她的名字，可心中有声音强调并非真名。人生前十二年她无忧无虑活着，待老夫妇年老体迈相继离世后，年仅十二岁的她恍然想起，自己肩头正背负世界存亡。于是女孩收拾行囊踏上旅途，随即便遇上在战场垂死的他。
　　“我对自己认知很模糊，我忘记了很多不属于我，但确实属于我的东西。”
　　阿妹、姑且先暂用这个称呼她吧，阿妹隐约记得身负阻止世界毁灭职责。行走于世界各地就是为寻找，可能会引发世界末日的存在。旭阳对世界毁灭没太大感想，他觉得光各国间不停争斗、改朝换代，寻常百姓怎么都要朝天哀嚎。
　　不过、
　　尽管世界毁灭的真实性有待商榷，但阿妹拥有的力量确实符合任务主旨。她的血可以救死扶伤，即使不用血也能治愈伤痛，旭阳越发相信她是下凡普度众生的仙女。得益于阿妹喂他那口血起死回生，别说身体变强健百倍，无论受多重伤总能自我修复。
　　当初阿妹虽说需要他帮忙，然而除让他去与人沟通打探消息外，基本没多少称得上麻烦的事情。他只好学着做个侍卫、小厮，想尽办法照顾仙子日常起居。旭阳有时觉得阿妹性子凉薄，因为她嫌少接触人、沉默寡言。可每遇见伤者她又会出手相助，只是起死回生一事没再发生。
　　“小姐，我们还继续往西走吗？”
　　“嗯，我同人约好在下个城镇碰头。”
　　再次听仙子说凭感觉，旭阳心里默默叹口气。抬手擦把额头热汗，望向前方高耸入云的山峰，不知等翻过去是否烈阳换红枫。纵使无法完全理解，他仍老实陪阿妹迈步进山林。他们由东向西走走停停，恍然回首至今也快满五年。
　　旭阳完全习惯阿妹一旦认定目标，就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脾气。这些年他亲眼看着阿妹长大，自己却始终保持初见的模样。旭阳又知道那口血给予他，不仅修复断臂伤口，还有不老容颜与无尽生命。到目前为止他心中仍存有疑问，阿妹救自己究竟需要他做什么。
　　单纯当个可以差使的仆从吗？那何必救他，赐予他长生呢？直接找个活人还能避免暴露特殊力量。而且明明喝下血的他容颜不老，可拥有这种血的本人却正常长大。为什么呢？难道这是她救自己的原因吗？
　　翻山越岭、时隔近四十天终于走出深山，林中不太能感受到气候变化，等下山进入小镇树叶大多枯黄败落。异国风格建筑街道两侧略显萧条，想来近期气温降低人们减少出行，所以才显得镇子里没什么生机。
　　阿妹没有立刻去找旅馆落脚，相反在城中大街小巷里穿梭，那样子明显寻找着什么东西。旭阳毫无怨言护好包裹跟随，直至阿妹驻足于一栋看似废弃的居民楼前。阿妹朝屋内呼唤了两声，很快二楼窗户边探出颗小脑袋。
　　“师父，大人来了！”
　　旭阳听声音认出说话的女孩是谁，惊讶居然能遇见这两位忙人。楼下大门向外敞开有人缓步走出，比青年更早出声的依旧是女孩。刚被选为下任继承人，女孩还未接受太多教导性子活泼纯真，与她那个沉默又稳重的师父如同两个极端。
　　“您这次做好准备了吗？”
　　“嗯，你伯爵最近活跃在什么地方？”
　　“根据教团近期对恶魔动向预测，大部分恶魔集中于再往西的地界。”
　　“近期战争实在太多，我和师父到处跑差点累死。”
　　旭阳查看男人铺开的地图，墨水标记出近期战争发生地点。目前以西那片大陆众多王国建立，各国之间为争夺领地陆续向邻国开战。死伤无数正合了千年伯爵的意，死的人越多感受绝望的人就越多，理所当然有更多想要复活已死之人的人。
　　恶魔数量攀升严重威胁人类安危，于是驱魔师们必须抓紧时间行动。既要找寻Innocence又要消灭恶魔，如今可以说忙得脚不沾地。但阿妹对驱魔师、恶魔兴趣不大，她只在乎千年伯爵有没有找到Heart。毕竟主要任务是阻止它们碰面，避免世界因那东西诞生而毁灭。
　　“Heart暂时还未现身，可如果恶魔继续增加，以目前驱魔师的数量，恐怕很难与如此庞大的恶魔军团对抗。”
　　男人、或者称他当代书翁，对方神情严肃阐述当前局势。三年前旭阳陪阿妹旅行，在抵达西河阳时遇见书翁。那时他对千年伯爵、驱魔师、恶魔此类，获得简单却浅表的了解。后来五年里他们偶尔遇过几次，全靠阿妹神奇的力量击败恶魔，他才得以平安走过这一路。
　　即使才遭遇那几次危险，旭阳也足够清楚恶魔的破坏性。若真如书翁所言驱魔师有心无力，那这个世界迟早会迎来毁灭。思及此他表情同样变得凝重，眼神下意识看向作为主心骨的少女。阿妹垂着脑袋发丝遮挡住脸庞，让他无法判断她打算怎么做。
　　“先把恶魔的问题解决再考虑其他吧。”
　　空气凝滞许久终于被打破，阿妹直起身目光未曾从地图移开。她抬手掌心朝上凭空浮现出颗蓝色水晶，旭阳知道她通过水晶来施展特殊力量。书翁明白阿妹意思遂合手行礼，随后拍拍徒弟招呼其收拾行李，阻止恶魔继续被制造刻不容缓。
　　两人队伍添加新队友，四人先前往最近的国家。书翁平日混入驱魔师组织里，可以合法利用那边提供的信息。就这样他们穿越东罗马帝国及蛮族部落，最终抵达建国没多久的法兰克王国。消灭恶魔旅行途中旭阳逐渐学会，如何发挥体内血液具备的特殊力量。
　　结合书翁提供的炼金术书籍、术法文献，他发现自己这方面竟天赋异禀。不仅很快学会现有知识和术式，他还能学以致用发明新的东西，书翁都不禁赞叹声天资聪颖。旭阳很高兴自己有如此才能，这样他可以帮上阿妹的忙，甚至不再成为队伍中的包袱。
　　“有大人的力量加持，你这小子未来大有作为啊。”
　　书翁摸着下巴语气是听得出来的欣赏，旭阳摸摸脑袋赶忙谦虚地摆手。阿妹拂去裙摆沾上的枯草杆子，拍打他后背表情恨铁不成钢。她轻哼说既然得到夸奖，那便心安理得收下好了。天赋之所以有个“天”字，意味着他生来该吃这碗饭。
　　“无论有没有我的血加持，只要有机会你总能有所成就。”
　　阿妹挽起发用木簪固定，无所谓耸耸肩修正书翁的看法。阿妹说这话时语气稀松平常，旭阳却知道对方在肯定他自身。很符合她的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阿妹从未将那份力量视作骄傲资本，相反她总是下意识皱紧眉，思考着与力量相对应的责任。
　　【光之战士】背负拯救世界的责任，而想履行无可避免伴随代价。纵使光之战士能够起死回生，死亡那刻的痛苦仍然存在。旭阳觉得这对光之战士而言更像折磨，无数次摧残着她的身心、乃至灵魂。旭阳想帮她结束这种望不到尽头，只有不断重生再死去的命运。
　　“书翁，带旭阳和你徒弟尽可能远得离开这里。”
　　“小姐，您打算做什么？！”
　　“我们不能抛下您一个人！”
　　“旭阳，我救你正是为今天做准备，如果我死了就去找下一个我。”
　　旭阳感觉到阿妹按住自己双肩的手，传递来轻微、几乎死死克制的颤抖。少女神情严肃不允许他反对，说完嘱托毅然走向纷乱中心。最后书翁和小徒弟用尽全力拉走他，随着足以照亮天空的金光亮起，旭阳知道——
　　这一代的【光之战士】牺牲了。

作者有话说

　　剩下就是旅行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