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金之明》愁若浓云

76、第七十六章

　　叶湘耐心地等了夜飘飘一会，终于等到她慢腾腾地过来坦白。

　　夜飘飘在凳子上坐下，反而是自顾自地笑了笑，叶湘觉得奇怪，便问道：“你笑什么？”

　　话音落地，门外却传来一阵异动，似乎就是朝着这儿来的，几人走到院子里，已暗暗握紧手中的武器。

　　沉重的大门被人推开，两名黑衣男子走了进来，一人占据一边后，低下头恭敬地迎接来人。

　　这又是什么阵仗？

　　还没等他们说话，一个戴着帷帽的人便缓缓走了进来，从身形来看的话应该是个女人，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也知道她身着绫罗绸缎，举止优雅有度，气质超凡脱俗，只怕不是寻常人，而这种人为何会来这儿？

　　“你是谁？”叶湘冷冷发问。

　　对方却不把她的威吓放在眼里，她挥挥手让黑衣男子出去，自己则是身上摘下帷帽，轻轻握在手里。

　　叶湘看到她抬头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响起一声惊雷，其它几人也是如此。饶是如此，但也在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

　　唯有夜飘飘比较镇定，她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出现在这儿，此时便走上前去，低下头恭敬行礼：“参见公主。”

　　不错，眼前的人正是信月公主，他们都见过年幼的她，当时她就已经出落得风姿绰约，如今岁月流逝，信月公主已褪去懵懂，举手投足间都有不容忽视的皇家威严。

　　几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异口同声地向她行礼：“参见公主。”

　　信月公主微微抬手：“师兄，师姐，不必客气，你们都起来吧。”

　　他们哪里担得起一声师兄师姐，以前是如此，现在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要知道，他们可是亲手杀了师傅，信月公主若是想为师傅报仇的话，这几句称呼可就是在警告他们。

　　在叶湘眼观鼻鼻观心地等候发落的时候，方信月把他们上下打量了一遍，轻轻笑出声：“大家都变了很多呢。”

　　此时她已主动朝他们走来，甚至踏上了进堂屋的台阶，叶湘见状跟在她身后，低声问：“在下不知公主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公主见谅，就是不知公主此次前来是……”

　　方信月转头看去，叶湘的话说得很是恭谦，但她的态度可不是这样，她甚至抬着头盯着她，似乎真想找她讨要个说法。

　　方信月勾起唇角，微微笑开，但笑意却只浮于表面，她柔声道：“师姐，你倒是一点没变呢。”

　　叶湘自然早就听说过信月公主的手段，能和陆信争个高低的人，怎么会是等闲之辈，但她依旧不想在她面前露怯。

　　此时她也只是微微低头，沉声道：“多谢公主夸奖。”

　　“进来说吧，我找你们有正事。”方信月走进去后，夜飘飘贴心地在一旁伺候，又是擦桌椅又是端水又是倒茶的，这下他们也明白了，把方信月引到这的人，除了夜飘飘再无其他。

　　而夜飘飘是信月公主的人，难怪她和陆信之间那么奇怪，但陆信竟然没直接杀了她，那更是怪异。

　　方信月自然是看不上这里的一切，她也不准备喝茶，稍稍做个样子便放下茶盏，抬头看向叶湘：“你们坏了我的好事，你明白吗？”

　　叶湘大抵还是明白的，为了对付慕容珏，他们毁了她的地窟，还让陆信渔翁得利，不过方信月此时当真是问责这件事情的吗，这都多久远的事了。

　　见几人缄默，方信月便笑了一下，缓缓道：“我查过了，要不是你们插手的话，我早就杀了陆锦意。”

　　原来后面那一拨杀手是她派的，难怪陆信轻而易举地查出来是谁干的，甚至一丝意外都没有。

　　叶湘沉默了两秒，还是出声道：“陆锦意是无辜的，据我所知，他没有掺和任何一件事。”

　　方信月却冷笑一声，看向她的眼里露出不可忽视的锋芒：“即使如此，我也有不得不杀了他的理由。罢了，我来这里也不是兴师问罪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只有另想它法。”

　　叶湘见她峰回路转，心里也在打着鼓，直到现在，她依旧云里雾里，根本不明白方信月想干什么。

　　“你们未免不自量力，当真以为仅靠你们几个人就能扳倒陆信，太天真了。”

　　看来方信月来之前还真是做了不少的调查，她大概对他们的动向都掌握得七七八八，连她如此，陆信发现他们的真面目也只怕是时间问题。

　　叶湘能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也能接受任何结局，但她身后这群人不行，他们不能陪着她冒险。

　　她倒吸一口凉气，终于低眉顺眼地问：“还请公主明示。”

　　方信月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她上下看了叶湘两眼，微微颔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我先听听你们有什么计划？”

　　此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即使她们不说，不久后方信月也能自己查出来，而他们现在多得罪一个方信月，实在是得不偿失。

　　叶湘沉声把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当然她也隐瞒了自己和陆锦意的关系，说完后再次抬起眼观察着方信月的神色，想从她脸上一探究竟。

　　方信月却十分镇定，她面无表情地听完，才勉强点头：“陆信生性狡诈，疑神疑鬼，用大兆人这个身份倒能让他放松警惕，但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

　　如今走到这一步，他们已不能轻易回头，此时叶湘也只是温声道：“感谢公主关心，我们自有分寸。”

　　“哼，笑话，仅凭你们肯定不行，不如我们联手，我们目的一致，我在暗中支援你们，你们听命于我，到时候自是双赢。”

　　叶湘却不这么觉得，在这种要紧时刻，她的大脑飞速转着，下定决心后开口道：“我不会杀陆锦意，如有机会，我只会直接杀了陆信，只怕在这点上，我们的目的就不一样。”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方信月听完她的说辞，立即冷冷地喝了一声，叶湘却不为所动，只恭敬站着。

　　“公主想必也很为难吧，不然不至于找上我们，你想杀陆锦意不成，想用苦肉计却被我们捷足登先。而在鹭青山打草惊蛇后，陆府的防守只会更加严苛，唯有我们才能勉强和他们搭上关系，你是为了这才找到我们的吧。”

　　叶湘临危不惧，目光灼灼地盯着信月公主，她说完这话，方信月还没表态，她身旁的夜飘飘便急急地站了起来，高声喊道：“大胆，竟敢这么和公主说话！”

　　方信月反倒不是很在乎，她摆摆手让夜飘飘坐下，自己则是站起来围着叶湘转，许久后，她站在叶湘背后笑出声：“你还是那么聪明，难怪能杀了师傅，我确实佩服。”

　　对此叶湘没什么好说的，她还摸不清方信月对这件事情的态度，要是她贸然开口，惹毛了方信月，只怕真得吃不了兜着走。

　　“本是我来命令你，你只需要诚惶诚恐地接受我的建议便好，没想到你反客为主，反倒逼我不得不与你联手，压我一头，如此勇气与魄力，倒是让我相信你真的能杀掉陆信。”

　　方信月的思想倒是异于常人，这种时候竟还能对夸上叶湘两句，倒也能看出她平时的傲慢，此时她也不想装了，冷哼一声继续道：“我答应你，要是你能直接杀了陆信，我便会放过陆锦意。要是你杀不了他，那我不仅要杀了陆锦意，就连你身后的人，我也要一个个杀给你看。”

　　叶湘咬紧牙关，同样看着她冷笑：“陆信武功高强，野心勃勃，我连他都敢杀，还有什么人是我忌惮的。要是有谁想动我身后的人，除非我死！否则来一个我杀一个！”

　　她这话才是扎扎实实的以下犯上，大逆不道，要是方信月阴晴不定，当时把她拿下也是可能的。

　　站在叶湘身后的人都为她捏了把汗，唯有顾芳琉嘴角漾出不屑的笑意。他就不爱听公主说话，看来叶湘也是如此。

　　此时方信月停住脚步，直勾勾地盯着叶湘，眼里的威慑已尽数跑了出来，叶湘却丝毫不让，冷哼一声后与她僵持。两人的目光胶着，一路火花带闪电，就差把这里给烧起来了。

　　意识到叶湘可能是个潜在的疯子后，方信月选择不和疯子计较，她散漫地摆摆手：“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就在她想要走出门的时候，叶湘却又出声：“公主且慢，想让我听令与你，你还得告诉我你为了什么而想杀陆信，为了一己私欲，还是为了至高无上的继承人之位？”

　　叶湘给了她两个选项，但她真正想听的答案并不在其中。

　　此时方信月回头看向她，嘴角反倒露出笑意，她不假思索，毫不作伪：“为了珠临，为了我脚下这片土地。”

　　她竟然……答对了。

　　叶湘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她终于舍得露出淡定的笑容，高声道：“还请公主不要忘了我们今天说过什么，请慢走。”

　　方信月也心照不宣地笑笑，重新戴上帷帽走出门去。

　　夜飘飘想跟上去，却被她一口回绝：“不要再跟着我，去过你想过的，自由自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