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全家都在狗血文里当反派》不溯生

21、顾允

　　即便是昏暗的灯光下也能发现这孩子身上破破烂烂。脚上穿了双沾满泥土的千层底布鞋。大约四五岁的年纪，应该在上幼儿园才对。这模样，反倒像是流浪儿童。

　　孩子不说话，自顾自低头，手里还紧紧攥着汉堡的包装袋。

　　不等晏时一行人发话，阿姨突然叹口气：

　　“小姑娘，你别介意。这个小娃和他外婆相依为命，家里穷地只有张床。他外婆天天在外头捡垃圾卖钱讨生活，正巧家靠近游乐园，所以这小娃不和他外婆捡垃圾的时候就跑过来钻洞进去游荡。

　　这么小的孩子，正是好吃的年纪。身上没钱，人家又轰他。有时候他外婆来不及回去做饭，他就在这片捡东西吃，饿急了就偷。下午我给了点东西了，没想到他还在这…真是，唉。”

　　晏时瞧着这垂头装死的孩子，忽然不知如何是好。

　　命苦的人多地去了。饶是她这样从小锦衣玉食的也有全家落难无处可归的一天。本觉得世间冷暖都尝过了，已经淡然。可这么小的孩子缺吃这样的苦，未免太可怜了些。

　　闻桓等三个听完，俱是无言。晏岐并不想在这事上耗费多少时间，转眼见晏时那副模神色，他轻轻皱了皱眉头，莫名猜想到了什么。摸摸兜，只有两个包着头发的塑料片。他递给贺呈珉一个眼神，贺呈珉心领神会，将兜里仅剩的几张钞票掏出来，弯腰递到孩子跟前。

　　钞票还是湿的，那孩子动了动脸，紧紧地盯着钱看了半晌，却蓦地把头转过去，不屑地切了声：

　　“我才不稀罕你们的可怜。”本是稚嫩的童声，偏偏里头储满了敌意。

　　晏岐悠悠挑眉，冷笑：“这么有骨气？那你还偷个屁。”

　　孩子的身体闻言绷地死紧，忽然愤怒地扭动身躯大吼道：

　　“我凭本事抢来的！是她没看好！”

　　晏岐气笑了一般，锋利的眼睛幽幽盯住挣扎不已的男童，不阴不阳地讥诮了句：

　　“呦，小贼还挺理直气壮。”

　　贺呈珉下意识地用余光看了眼闻桓，见她精致的侧颜好似没有什么波动，眸色一转，一如以往般出来打圆场：

　　“好了晏岐。别和一个孩子计较。”

　　闻桓和晏时这时却骤然同时张口：

　　“你吃饱了吗。”

　　两人都一顿，对看一眼。晏时回过神，突然高兴地一笑：“好巧。”闻桓会意，轻轻颔首，平滑上翘的眼尾小钩子似的弯弯。

　　晏岐窒住，面色瞬间复杂了好一会。

　　这样的思维同步。是不是…又离他的猜测近了一步？

　　闻桓没有再说话，晏时既然张口，那就由她去。一样的关怀，她自己不过是出于某种人道主义。晏时比她善良感性，让她处理只会比她来好得多。

　　兴许是没想到有人会问这个问题。男孩挣扎的身躯刹那间停止了扑腾，晏时上前，在他面前蹲下，凑近过去，一双漂亮的眼里不见指责，只有平和。她又问了一遍：

　　“你吃饱了吗？”

　　男孩彻底地愣住，好一会才强撑着无所畏惧的外皮，小心翼翼地抬头，视线正好落进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不自在地呶呶嘴。这人…和刚才那个男人长得好像。她却一点都不凶。反而还关心自己。

　　只有外婆会这么平平淡淡地问他一声。男孩蓦然攥紧小拳头，“我…我…”

　　我了半晌，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晏时了然，“还饿着？那为什么不接钱？”

　　男孩憋着鼓气：“我就不想拿！”

　　她笑一笑：“好吧，那只能我拿走了。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买点吃的。”

　　阿姨放了他，男孩站在原地将手背到身后，忸怩了好一会：“我…我叫顾允，外婆都喊我阿允。”

　　晏时听罢，正准备起身要去买些食物，嘴里闲来复述了一遍，突然怔住，呢喃：“顾允？顾…允？！”

　　她刷一下抬脸，一双眼猛然迸射出惊与恨，孩子被这骇人的目光吓了一跳。出于本能地保护自己地往后迅速躲了几步。

　　这时晏岐也反应过来，当即凤眸聚满寒芒，顾允？

　　那个晏时口中的最后赢家？！

　　闻桓轻敛眉头，意识到晏时有些不对劲。贺呈珉更是人精，当即就上前：

　　“晏时，你怎么了？”

　　晏时倏地回过神来，一下子咬紧了牙关，后又松开，垂着眼掩藏住眼里的惊涛骇浪，慢慢摇头。

　　“没有，我…就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好像在哪听过。”

　　她强压下心头的憾然，控制自己不去看她爸，竭力调整好情绪微笑着：

　　“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阿允？”

　　男孩狐疑地看了两眼晏时，双手纠结了会，还是点点头：“没有，我才不怕。”

　　“那就好。”晏时笑地微妙又复杂，她默了默，忽然伸出一只手摊到他跟前：

　　“来吧，我牵着你去买东西。你外婆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不知道…”

　　卖肠阿姨很给面子的回了小亭子，男孩有些忐忑地把脏兮兮的手放进眼前那白皙秀美的手中，任由手的主人轻轻握住，带着他走向亭子。

　　晏时要了十根肠，烤的功夫，男孩闻着香气小小地吞咽口水。她不动声色地窥视全程，心头一阵又一阵的五味杂陈。

　　这个凭着主角气运未来称霸S市强地无可匹敌的男人，幼年时期居然会这么凄惨。不过，也符合美强惨的尿性。

　　刚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晏时心头恍然竟闪过一丝杀意。她自认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对于害了她一家的敌人，孩子又怎么样，消失才是最好的路。

　　但凡这是个不见人的深山老林，她八成真要杀人灭口，从根源杜绝。

　　可惜这是个法治社会，她也没有杀人的经验与胆识。那就只能换种方式了。

　　无意识中抿紧了唇，晏时默默盯住顾允一刻，忽然道：

　　“这么晚了，你睡在哪里？”

　　顾允馋着烤肠，老实回答：“就睡这个草堆里。”

　　“…你不是有家吗？”

　　“家里老鼠太多了，还有虫子，老是咬我。我不想睡那。”

　　晏时心跳骤然加速，蹲下与他对视，半引诱似的：“那…你要不要和我回家？我家很大很干净，没有老鼠也没有虫子，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晏岐在一旁眯了眼。

　　晏时这是想把这小子带回去看管在眼皮子底下。想到晏时口中的灾祸都出自眼前这个野小孩，晏岐一阵阴郁。眉宇间的戾气止都止不住。

　　纵然如此，晏岐的脑子却是正常的。恨归恨，现在最好的方法还真是把人带回去看着。变相软禁起来，不留他野蛮生长的空隙。

　　顾允很心动，但潜意识地摇头。

　　晏时明白这个主角天性里到底带着警觉，于是要了根新出炉的肠摆到他眼前，凑近了脸微微一笑，明媚艳丽，不容分说的霸道的好看：

　　“我家的烤肠多到吃不完。你来帮我解决掉好不好？”

　　顾允捏着手犹豫了好一会，终究是抵挡不住诱惑，点点头。“可是我外婆呢…她能不能一起来？”

　　晏时失笑似的一歪头：“当然可以。可是她这会不在，让烤肠的阿姨带话给她行不行？”

　　如果她没记错主角的大致介绍，这个外婆，就是后来顾允最敬爱的人之一。女儿给大老板做了小三被正妻发现，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被赶出金屋藏娇的别墅。回到家生下孩子，却不甘家中贫苦又跑了。最后留下年迈的母亲拉扯幼子。

　　这个外婆为了养活外孙，可以说拼尽全力。

　　晏时当真给卖肠阿姨捎了句，不过说的不是一个事。阿姨点点头。晏时就接过烤肠拉着顾允回到了原地。

　　顾允吃着东西，剩下四人神色各异地看着他。

　　贺呈珉淡笑：“晏时还真是善良。不过，晏叔能同意吗？”

　　晏岐阴幽的目光在顾允身上来回转了好些圈，忽然嗤地一笑：“老头子对她言听计从，能不同意么？就当养个小帮佣。”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贺呈珉忍俊不禁。“不过这孩子外婆怎么搞定？”他压低嗓子。

　　凭心说来，贺呈珉觉得晏时这举动太过贸然。把人往家里带，晏家这样的人家这孩子该怎么自处？何况他还有亲人。

　　只不过…晏岐却没有阻止。他就更没立场说什么。总之与他无关，就当无所谓罢了。

　　晏岐又恢复了懒散：“她八成有自己的办法。我爸打电话来了，车都要到了。”

　　没多久，三辆车出现在视野中。

　　四人告别，闻桓难得主动打招呼，晏时本想送送她，可手上还牵了个至关重要的人，保险起见，她没踏上闻家的车。

　　两辆车都走了，晏岐这才褪去了脸上的玩世不恭，面色沉肃，恍惚间就突然成熟了似的：

　　“确定？”他说着只有两人才懂的话。

　　晏时面有沉吟：“不完全。但是…以防万一。”

　　他不再多说什么，视线盯了看着车惴惴不安的男孩一秒，随即开门抬腿：“上车吧。”

　　这一天发生的事，足够他调查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