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阴何处》墨落无何

26、你说啊

　　宋夫人终究还是没有来得及听到那声带来些哽咽的“阿娘”，带着遗憾和愧疚，早一步走了。

　　而张离若那声“阿娘”出口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想的，只是自那以后，就真的再没对宋离年下手了。

　　宋夫人说的对，张离若还是很喜欢这个弟弟的，喜欢他的天真纯澈，喜欢他“哥哥”“哥哥”的围在自己身边，喜欢他像那个没有被一遍又一遍灌输张家家规的自己，喜欢他的自由，喜欢他没有恨意的童年。

　　床底下是张夫人做的一套衣裳，一套鲜亮的红装。新郎新娘的都有，只是张夫人给新娘子做时没有参照，做的小了，等张离若成亲时，新娘子不愿穿，嫌颜色和款式都不好看，还束手束脚的没品位，穿上像村姑。

　　可不知大公子是哪根筋抽了，只是冷冷的道了句：“红的就这一件，不穿就穿白的。”

　　谁家大婚穿白的，和哭丧似的……
　　新娘无奈穿着这身红装，一脸不高兴的成了亲，之后再没提。

　　宋离年十六岁时
　　“阿年。”
　　“你也感动了啊，你大婚穿的是她做的红装啊，你，你不是原谅她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杀她？”宋离年抓住张离若的衣领问。

　　可那声原谅，道的太迟了，等他想喝张夫人做的粥时，再没人费尽心思给他做了，等他叫“阿娘”时，人已经走了。

　　等他转过身，发现身后愿意追着叫你跑慢点的人，已经放弃了。

　　“你说啊……”叫到最后，宋离年的喉咙有些嘶哑。
　　“啊年，算了吧，别提了。”说完，大公子闭上了眼睛，压了压喉咙，道：“带二公子回去。”

　　“都滚开！别碰我！！放开！……你解释啊，你不是很会说吗？……你说话啊！！……你说啊，她为什么会死啊……”说到最后，宋离年近乎是哭着吼。

　　五天后
　　“大公子，二公子逃了。”
　　大公子写字的手顿了一下，花了纸，沉默一会儿，仍没说什么，摆手让人退下了，若仔细看，便会看到大公子整张纸写的都是一个字——“年”。

　　几个月后
　　“大公子，中秋了。”
　　“啊年还是没有回来吗？”
　　“我去把……”
　　“不必了。”大公子收了收手中的笔，道：“张家困不住他的。”说着翩然走了，留下一张写满“年”的纸。

　　两年后
　　“大公子，今日二公子生辰。”
　　“今日不是他生辰，是我生辰，只是他把自己生辰忘了，只记了我的。”
　　“那我去把……”
　　“不必了。好好跟着，他还是撵你们吗？”大公子放下笔问。
　　“不撵倒是不撵了，只是最近二公子怪怪的，总觉得……怪怪的，也不天南地北的走了，整天一个人闷在房里，也不同我们说话，也不同别人交流，总觉得不对劲，他会不会是要寻短见……”
　　“保护好他。”
　　仔细一看，又是一张写满“年”的纸。

　　大公子自我解嘲道，我弄丢了一个愿意叫我“若儿”的母亲，又弄丢了一个整日叫我“哥哥”的弟弟，后来，只剩我一个了。

　　约一年后
　　二公子一个人在酒楼吃饭，一个人，叫了一桌子菜，一反常态。
　　楼上似乎打起来了，桌子板凳噼里啪啦的响。二公子置若罔闻，死气沉沉的给自己斟酒，动筷子前吐了口气，像是在告别，眼中万般了无羁绊。
　　忽然听到楼上一句：“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清诀！”声音很有少年气，不洪亮但穿透力很强。

　　二公子愣了一下，随机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眼里枯木逢春，似乎这个人带给了他世间所有烟火一样。
　　二公子默默放下筷子，僵硬地抬头眼巴巴的看着楼上声音传来的方向，口中喃喃：“清诀……”

　　那个叫李清诀的打完下楼走时，看了张华阴一眼，顺走了一把花生米。
　　二公子也不恼，痴痴的望着他背影，回头似乎是在告诉暗卫，也似乎是和自己确认，喃喃道：“我认得他……”

　　不久，二公子和李清诀成了要好的朋友。
　　“华阴人，张姓。”
　　“张华阴。”
　　“……”算了，你就这么叫也行，反正“张”也不是真姓。

　　李清诀是老凉安王爷的儿子，一根独苗，骄矜又仗义，喜欢京城第一美人——素伶，素伶却嫁给了四皇子。
　　柳树下旁
　　一人背着另一人声音活像爹死娘改嫁了：“她要嫁给四皇子了。”
　　“嗯这个我听说了，要不，我陪你抢亲？”看得出来，二公子挺高兴的，看只知了在树上叫的挺费力，一脑袋蹦给弹飞了，果然，心情好的时候就适合干坏事儿。

　　斟酌许久，小王爷低声道：“好。”
　　张华阴的好心情瞬间僵在了脸上，我tm开玩笑的……
　　果然，干坏事儿是要遭报应的。

　　后来…
　　二公子为了帮因为方卿入狱被挑了筋的小王爷，低了头，回了张府，老老实实叫了张离若一声哥，要跟张离若借人劫狱。
　　张离若不同意，说，非“哥哥”不可，“哥”不行，还必须音腔软糯，哦，还要拖长长的尾音。

　　差点没把宋离年的脏话飙出来。

　　宋离年发现，张离若变了，会一脸轻松的笑了，还会幽默了。

　　后来，一个叫素伶的女人送来一个男童，灶台旁……
　　刚刚从外面放了花灯回来，又跑又闹的，精疲力尽，都饿了，老姨娘又不在，张华阴去做饭
　　“儿子，去，去跟你娘说，你老子想跟他这么过一辈子。”

　　“好。”陆佑也想这么过一辈子，立刻跑去要和他“娘”说。
　　“不是，我开玩笑的，你别去！回来！！回来啊！！！”
　　“开玩笑什么啊”李清诀走进来问。
　　张华阴捂住陆佑的嘴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华阴张府……
　　“呦，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呵，我还以为你死外头了呢。”
　　“我错了，哥这不听说你病了，快马加鞭就回来了。”
　　“哼，快马加鞭……我病都好四个月了，你这马还挺快，鞭也加的挺利索，都快来得及赶回来听我遗嘱了。”

　　“……”
　　“回来什么事啊？”
　　“最近两天仆从的岗别差那么严。”
　　“说服我。”
　　“你弟弟的终身大事。”
　　张离若腾地从椅子上窜起来，丝毫没有病得要死的迹象。
　　“马上小王爷要来张家办案，不要难为他……”
　　张离若战略性眯眯眼……

　　华阴张家……
　　张华阴抱着李清诀给张离若看伤势。
　　“哥，我求求你，你救救他，我发誓，你若能救他一命，过往所有都可以翻篇。”
　　“我尽力吧，这一剑，剑锋偏了一点，但按手劲，是要一刀要他的命。”
　　“为什么，都想要他的命？……哥，我想吃人……”张华阴闭上眼睛，痛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