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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劝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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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口赶走了李蘅璋,时穗趴在床上,悠然自得的勾起双腿晃动,单手托腮,把白茸莲蕤玉坠放在枕头上描摹。
指尖描绘着玉坠的伤痕,心中不忍,嘟囔:“这么好看的玉坠子怎么舍得被摔成这样?真可惜!”
把双手拿着玉坠就地翻身,高高的举起,借着月光,嘴角含笑:“狗比平安荤话张口就来,我住西厢又不是真就要唱《西厢记》,还带临时改词儿的?”
“捡来的玉坠居然是他的!”
“月老这是终于想起我了,也打算给我安排上了哈哈哈……”
“居然还亲我……啊啊啊啊……好害羞……”
他猛然坐起来,微怒:“他怎么这么熟练!”
转而又捧着玉坠就地打滚:“啊啊啊啊,羞死了!我居然还偷香,明天没脸见他了。”
时穗在床上翻来覆去喜不胜收,毫无睡意。
“云心水心……一度春来……”
溶溶月色倾撒屋内,时穗心情大好的哼起了《玉簪记·琴挑》,辗转反侧,一夜寤寐。
缺眠少觉头重脚轻的他哼着小调,兴奋的冲着红日摇曳灿烂,把还在生闷气的卢思晗气的一愣一愣的。
污言秽语冷嘲热讽张口就来,时穗本来就不当回事,这会儿心情没来由的好,更是嬉笑怒骂打趣的把卢思晗气的更甚。
气的卢思晗咬了一口抄手,冷哼:“和纸片人谈个屁恋爱!”
后知后觉的时穗当场一愣。
卢思晗挑眉:“谁说不和我们这种纸片人扯上关系的?”
“昨晚前脚把窗户钉上,今早起来就没了,你倒是动作快。”
又提高音量指着时穗咆哮:“谈个锤子恋爱!你要是敢和他在一起,我把你院子里那些宝贝秧秧全拔了!”
她扔了筷子抬起手扒开时穗的衣服,担忧的审问:“说,有没有吃亏?那龟孙子敢碰你我就去给他下毒,让他一辈子翘不起来!”
时穗连忙拉好衣服,说:“你个老妈子,管这么多,没吃亏没吃亏!”
嘟囔:“我倒是想,没好意思。”
卢思晗一巴掌拍他后脑勺,怒骂:“不要脸,没出息!”
时穗抿抿嘴,眸深似海,一脸困惑不解:“为什么你这么讨厌他?”
卢思晗放下筷子,擦擦嘴,动动嘴角,说:“看不惯就是看不惯,哪里有什么原因?”
时穗摇头,冷静的说:“你虽然嘴上不饶人,却是心肠最柔,内心最热,从来都是菩萨侠义心肠。就算是那街尾时常给你使绊子,万人唾弃的人渣病了,你也能施以援手。”
“你总是说医者仁心,在大夫眼中就算是十恶不赦大奸大恶之人,也应该一视同仁的救治。医者只用救死扶伤,惩奸除恶之事并非分内,也不该跨界,而是应该有官府、律法制裁。”
“能让你记恨、针对至此的,再无二人。”
时穗百思不得其解,略加思忖,歪着头问:“我寻思着他到江阳这些日子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这么不受你待见?”
“看起来也是文质彬彬颇有修养,谈吐得当气质不凡。又和士先是朋友。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看主人,就算是给士先面子,也不至于当面不给人脸?”
“所以,为什么这么反感他?”
时穗一股脑把心中多日的疑惑都说出来,发出灵魂质问让卢思晗一时哑口无言。
她在心里嘀咕:那龟孙子做的天怒人怨薄情寡义的事多了去了,我就是双标怎么滴。
但是又不能将曾经发生的事全部都告诉时穗,心里急得上火。
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你干嘛就看上他了?他哪儿好了,你喜欢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喜欢他!”
时穗好笑的摊手:“你看你这胡搅蛮缠了不是?”
卢思晗不满,扭头道:“不管,你要喜欢他,我,我……”
“你怎么样?”
“我还真威胁不了你了是吧?”
卢思晗见他得意的很,心想:我就一坛子棠月酒给你灌下去,再带着你远走高飞!总好过又被坑的差点命都没了?
时穗一改戏谑,叹了口气说:“我也说不好,我已经尽量不和你们有牵扯,可是看到他还是忍不住。”
“情爱这玩意儿,没法控制。你懂的。”
“我懂个屁!”
卢思晗扫了一眼走廊一边的元士先,无可奈何的问:“你真想和他在一起?”
时穗摇头:“我想,但是我怕。”
他摸着自己的心口,惨笑:“不知为什么,很想又很怕。”
“明明书里的故事都结束了,我已经在虐文里种田了,可是还是有种担惊受怕的不真实感。”
“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不是这儿的人吧。”
卢思晗心中落寞,当日救活了时穗,他把自己的事都告诉了她,气得她头顶冒烟,下定决心要带他重新开始。
可谁知道安稳日子没过两年,那龟孙子李蘅璋就找来了。当日那么绝情,还找什么找?找到人又继续血虐吗?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是益州卢氏的末枝,对政治一点都不敏感,也不能像时穗那样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推断当日发生的事情。
她所知道的,仅仅是事情刚刚结束后时穗的说法和道听途说的东西;她所痛彻心扉的,是时穗全心全意的付出却被狗啃了的事实。
卢思晗拍拍时穗的手背,说:“说什么呢,你这不是还在这儿吗?你就是我卢思晗的酒友,一辈子都不变!”
时穗淡然一笑,耸耸肩,起身背起自己的斜挎包,说:“你呀,少操心,别连累我儿子累着了。其他事就顺其自然吧!反正虐文都已经完结了,剩下的左不过就是些日常种田文路线。”
他抄起豆浆一口喝了,挥手道:“我去店里了。”
卢思晗点头:“嗯,早点回来。”
看着时穗洒脱欢快的踩着步子哼着《牡丹亭》心情非常好的离开,她始终不放心,不管元士先怎么跟她说李蘅璋如何如何把时穗捧在心尖,她都不相信!
那个龟孙子怎么可能对你有真心?
……………………
李蘅璋在院子里等了大半夜,只看着时穗的屋子里有个丫头,好像是卢思晗的陪嫁丫鬟,叫小桃。她打开了窗户,看了一眼院子里翘首以盼的李蘅璋,视若无睹的转身,熄了灯火。
李蘅璋挑眉,心道:那婆娘还真是警惕,这是让人守着穗穗不让我靠近?我就不信这丫头还能在屋子里呆一整夜!
时穗的房间虽然不小,但是布置很简单,就只有一张床!李蘅璋打定主意时穗对自己的心意,是不可能和小桃同塌而眠的,便坐在院子里,只等着小桃离开。
谁知道等了一夜,小桃也没有离开,而是时不时的还在屋里走动。
李蘅璋不悦:穗穗没有起夜的习惯,这丫头半夜在屋子里做什么?吵吵嚷嚷的怕是穗穗都没有睡好。
一夜无眠的李蘅璋挂记着时穗,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人胡思乱想的就想歪了,总觉得那小桃不怀好意,每次提到时穗就嘴角含春。
昨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根本就是引狼入室!该不会小桃是听了卢思晗的话跑去和穗穗生米煮成熟饭,逼迫穗穗离开我?
卢思晗是大夫,要是给穗穗下了什么药,让小桃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事做了,穗穗也没办法。
越想越离谱,越想越气,心中五味瓶打翻,就要把自己酸死了。
他抬头看着西厢时穗的窗户,安安静静,一如往常。
游思妄想心乱如麻的李蘅璋食不知味,眼看就要巳时,心火上头的李蘅璋扔了碗筷,也不理尔茶的诧异,起身就往隔壁去。
气势汹汹的也不敲门提起一脚把门踹开,一脸黑线怒气冲天,扒开迎面端着茶盘的小桃,对着卢思晗劈头盖脸的吼:“你到底想怎么样!”
小桃被他大力的掀开摔在地上,把茶盘里的药碗撒了一地,药香弥漫。
卢思晗不悦,摔了手里的茶盅,皱着眉头起身指摘:“我想怎么样?怎么不问问王爷您想怎么样?”
李蘅璋面冷如霜,阴狠的盯着她:你果然知道本王的身份。
卢思晗步步紧逼,厉呵:“当初您是怎么对人的,他那个时候还怀着孩子,你只当他是个没有用的细作,丝毫不顾念你们之间的情意。”
“就算你认定那个孽种不是你的,打发了他算了,怎么能如此狠心?你知道你亲手杀了那孩子时他有多痛吗?”
卢思晗冷嘲热讽的看了他一眼,鄙视的说:“你知道一个男子落胎对身子伤害有多大吗?你竟然还在落胎药里放了乌头附子,生怕他死不了吗?”
李蘅璋霎时瞪大双眼,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卢思晗。
乌头附子?那药里怎么会有这种剧毒之物?小五三只说那药生猛,连萧月娘服下都没能幸免。当日竟然还在庆幸穗穗能挺过来!
“男子产子,是要用一两个月的时间让身体在悄无声息之中自动裂开皮肉,慢慢适应的长出产道,在产子后用药恢复。可那副药,让本来两个月的事在一个时辰中完成,那是用刀凌迟在身体最嫩的地方!”
一字一句,字字泣血的把李蘅璋的心剖开,他仿佛又站在那年冬至的子思堂门前。
屋外白雪皑皑,身后是时穗呜咽哽咽、泣涕涟涟,他疼的上气不接下气,声泪俱下,气若游丝。
卢思晗将他周身的痛苦看在眼里,心中闪过恻隐,又强作镇定,冷嗤:“也是,从头到尾真正付出真心的就只有他一个,收起你的虚情假意赶紧滚!我家相公有的是人喜欢,最不缺的就是你的凉薄。”
李蘅璋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雕像一般。
卢思晗上前半步,把白茸莲蕤玉坠揣在他的衣襟,说:“他那时候心如死灰茶饭不思,对着我勉强拉起笑容说几句话,没人的时候总是看着自己的手心发呆。”
“他说,他宁愿从来没来过大业没去过长安不认识秦王也不是谁的替身,更没有过那个孩子。”
卢思晗正色道:“他想忘记!”
李蘅璋五内如焚,心神不定,如坐针毡,咬牙切齿的问:“是你给他下药忘了我。”
卢思晗摇头,静默的瞥了一眼西厢:“不是,是他自己歪打正着喝下的。”
她心平气和,语调微扬的陈述着:“自从忘了你,他又变得和初识一样,豁达、洒脱、欢快。他开始对一切都感兴趣,兴奋于离开了长安,庆幸于在秦王的谋反案中生还。”
和煦的日光下,卢思晗散了青丝在身后,只用暗红白茸莲蕤发带系着。
榴花拂柳,梨涡浅笑。
“再有三次,你就痊愈了。在此之后,请您有多远滚多远,永永远远的滚出他的人生。你要谋反也好篡位也好,游戏人间也罢,都与他不相干。”
“碰上你准没好事。”
“麻烦您高抬贵手,就让他做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过他自己简单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