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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波谲云诡 ...

  •   湖州城里一处精致的房舍中,赵暄提起壶来,望郦琛杯中满满地倒了一杯,道:“你且尝尝我从京城带来的这酒。”郦琛并不嗜饮,况且这会儿心思全不在上面,随口饮了,只道:“你有甚么事情要跟我说?”

      赵暄笑道:“你来不及要回你情人那里去,一刻也等不得?”将酒杯抵住了自己下唇,道:“我回去这一个月里,匆匆忙忙的,也把你家的故事打听了个七八。你要从哪一件事上听起?”这一句却是击中了郦琛的要害。他看着赵暄,道:“我要知道,究竟是甚么人害得我爹爹入狱问斩?”情急关切,禁不住语音微微发颤。

      赵暄道:“嗯,你也知圣旨上说的附逆王义方造反甚么的,全是官样文章。皇上要杀你爹爹,真实的缘故,那是不能公然宣召的。”郦琛道:“是甚么?”

      赵暄道:“因为皇上对信王赵煐近年来已然生了疑心。”

      郦琛莫明就里,道:“那同我爹爹有甚么相干?”赵暄握杯的手停在空中,似是颇为讶异,道:“你爹爹乃是信王网罗的骨干亲信之一,怎地不相干?”郦琛惊得呆了,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等他往下说。

      赵暄道:“你爹爹是洛阳玄武门的传人。玄武门自当年的‘云罡手’朱飒之下,从郦文道到荣长庚,都是信王一党,你竟然不知?”郦琛摇了摇头。赵暄道:“赵煐素有礼贤下士之名,近几年来朝中传言,俱道他借助玄武门一派广纳交结江湖人物,互通声气,早犯了朝廷的大忌。两年多前兵部尚书吕充汶死了,赵煐竟上书保荐了郦文道,可是正触到了皇上的心病。”

      郦琛问道:“甚么心病?”

      赵暄瞧了他一眼,道:“你到底也是兵部郎中之子,怎地对朝中事一无所知?”郦琛低声道:“我爹爹从来不和我说这些。”赵暄道:“当今天子子息不盛,现下只得太子一人,今年才满七岁。信王赵煐权势之盛,朝中不作第二人想。皇帝这几年身体已然大不如前,一旦崩逝,新君年幼,则保不定便有大权旁落,甚至于逼宫换位的事。——信王纵使对皇上自己忠心不贰,谁却能说他对即位的太子也是一般?皇帝从前固然同信王手足情笃,到了这等事上也不免有三分疑忌。偏偏在这个时候,赵煐要把自家的亲信作兵部的首脑,可不是嫌疑不去找他,他倒自去惹了嫌疑?所以把王义方的事作个由头,也不是当真要发落郦文道,只是不能令赵煐得计,又碍着兄弟情面,不好直接驳回罢了。”

      这些朝廷党争的内幕,郦琛闻所未闻,一时也难以尽解,只问道:“那怎地又将我爹爹定了问斩的大罪?”

      赵暄冷笑道:“这便是赵煐的手段了。他先是小题大做,说事关谋逆重案,匪同小可,硬将审这案子的事揽了一半在自己身上。朝中其时议论纷纷,都说他要维护自己党羽,替郦文道将这事开脱过去。谁想只过得几日,他便约着刑部尚书傅冲,将郦文道定了斩立决,报了上去。原本是三分的罪状落了个十成。并且言辞凿凿,说甚么‘既蒙圣恩,不敢曲从私情;虽有可愍,奈何国法难容’,竟是不容半点转圜余地。哼,赵煐此举,那是看准了皇帝的性子,既杀了他的得力干将,过后想想,心中不免抱歉懊悔起来。过得几日,又诏了赵煐进宫去,也不知他在皇上面前说了些甚么,内侍说两个都是眼圈红红的出来。第二日皇帝便下诏,擢沧州柳士瞿作了兵部尚书,又将荣长庚升作云骑尉,连他儿子都一并封了校尉。那些人不是信王的亲眷,便是他一手提上来的人。原来只怕被他的一个人统率了兵部,这一来倒被他插了一票人马进去。” 赵暄原本言谈举止间颇有些孩子气,这候说着这些权谋纷争、各逞心机的勾当,侃侃而谈,竟似是换了一个人般。

      郦琛心中一片混乱。他对朝廷之事所知极少,对于父亲何以获罪,想得颇为天真,总以为不过是小人陷害,说甚么也没想到居然有这等内情。心道:“这般说来,杀我爹爹的大仇,究竟该算在谁的身上?是皇帝,还是信王?”

      赵暄道:“我看皇伯父那般绵软因循,拿赵煐是毫无办法的。”他忽然口称“皇伯父”,郦琛不禁微微一怔,记得当今皇帝赵煜除了信王赵煐,似乎并无其他兄弟成人,顺口问道:“你管皇帝叫做伯父?”赵暄笑道:“我爹爹是太宗的曾孙,皇上的族弟。我小时候被接进皇宫抚养,他便让我叫他伯父。”郦琛恍然,道:“你是崇宝殿下?”原来皇帝赵煜自幼体弱,一年三百六十日,倒有一多半时光缠绵病榻,三十余岁时也未生下一男半女,便接了一名宗室子入宫,赐名崇宝,亲为抚养,显然是有意立之为嗣。其时宫中上下,俱唤这位尚无名分的皇子为“崇宝殿下”。后来太子出世,立这位崇宝殿下为嗣的事情自然不再提起。只是皇帝为人重情念旧,对这看着长大的孩子更是分外亲切,虽在太子周岁后另赐了府邸,却许他自由出入宫廷,一直恩宠有加。——这些事情,郦琛虽在父亲与同事朋友闲聊时听过不少,却总觉事不关己,从没往心里去,以至于直到现下,才把眼前这位小王爷赵暄同传闻中的崇宝殿下联了起来。又想:“难怪他对朝堂宫闱之事知道得这般尽详。”

      赵暄笑道:“你怎地到这会儿才知道?”郦琛道:“我非庙堂之人,不晓得崇宝殿下的名讳,又有甚么奇怪?”赵暄笑道:“我很是欢喜。”郦琛心道:“这有甚么可欢喜?”赵暄似是看出他心意,又道:“我从小到大,人人都知我是崇宝殿下,钜鹿郡王,难得遇上个人只把我当作赵暄相待,自是欢喜。”他虽然解释,郦琛仍是不解,也不再问,道:“那郑晔又是甚么来历?”

      赵暄道:“郑晔是信王一手提起来的心腹,据说原本只是军中的一名散直。跟着信王剿灭了几处盗匪,又打下了王义方,一路升到武节郎。上年跟西夏起了战事后,他便作了经略招讨副使,一番仗打下来,很积了些军功。他是湖州人,这次班师回来,朝廷许了他三个月假,他便还乡来了。”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好啦,你问我的,我都答了,现下我要问你一句: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却怎生识得郑晔?”

      郦琛道:“郑晔是我爹爹的师弟荣长庚家的亲戚。我爹爹做寿那日,曾见过他一面。”赵暄蹙起了眉头,道:“郑晔和荣长庚家是甚么亲戚?我竟不知。”郦琛道:“荣筝叫他作表兄的。”心里一动,忖道:“我家和荣家走得这般近,寿宴之前,却从没听见郑晔这个人。说不定表兄甚么的,只是托辞。”

      赵暄道:“荣长庚待你郦家很不错啊。郦文道定罪后他还特地上了折子,为郦家家人求情。虽则皇帝原本也不想杀郦文道,但以他定下的罪状,居然家人一个也没牵累进去,非但没籍没家属为奴婢,还留了他祖宅的田地房舍不动,这般处置,也算得是额外宽厚了。朝中人又都说,荣长庚每季都给江宁府的郦家家人送钱送物,可见是十分重义长情之人。”

      郦琛不觉脸上变色。他最听不得的便是荣家于他家有恩之类的话,思及那一日在江宁遇见荣筝的情形,更是愤恨难遏,冷笑道:“他当日带人来,亲手捉拿了我爹爹去,却这般事后假惺惺地沽义市惠。他在这一件事里自得了好处,升官发财,焉知始作俑者里便没有他一分?”赵暄侧过头去看他,笑道:“你很讨厌他么?”郦琛不答,赵暄道:“荣长庚这人我没见过,他儿子荣筝倒是见过两次,相貌一表人才——听说他从前和你妹妹定过亲事,怎地又退了?”

      郦琛亟不愿提起这个话题,勉强道:“是后来我爹爹见他人品不佳。”

      赵暄眼光须臾不离他脸,笑道:“可朝中都说,郦文道其时是要另攀高枝,将女儿送给信王赵煐作侧室。否则怎么不迟不早,偏在信王上奏保荐他做兵部尚书的时候来退亲?”

      郦琛本来便心中不自在,这两句话更是火上浇油一般,将桌子一推,便欲长身而起,忽地心中闪过一念,当下坐着不动,眼望赵暄,冷冷地道:“你既然口口声声说咱们是朋友,又为甚么说这些话来试探我?”

      赵暄嘻嘻一笑,站起身来一揖到地,道:“说得不错,原是我出言无状,这厢给你赔不是啦。”说是赔不是,脸上却没半分惭愧模样。见郦琛不应,又道:“郦琛哥哥,我同你一见如故,心里说不出的投缘。只是你家里原先和信王那一派干系甚深,我到底有一些不放心。”

      郦琛心中一动,道:“你难道是信王的对头?”赵暄笑道:“养了太子的许辰妃,便是我的小姨,你道我是哪一边的人?”提起壶来给自己和郦琛又加满了酒,道:“你可记得上一次咱们见面的时候,有两个耍戏的艺人来行刺的事?”郦琛道:“嗯。那一回却是信王的亲信救了你。”赵暄摇头道:“郑晔救的哪里是我!只是他武功实在高出我的预计,运气又好,才被他逃了性命。”

      郦琛一怔,脑中电光火石一般,将当日情形想了一遍,道:“那两个刺客是你安排下的死士?”赵暄笑道:“你反应倒快。”郦琛道:“怪道你身边恁多护卫,当时竟没一个赶上来。——倘若郑晔竟也不来护你,那又怎地?”赵暄道:“他怎么可能不来护我?郑晔武功高强,尽人皆知,他又离得我最近,若是任由我被那淬毒飞刀打中,那是不想活啦。况且我既然安排下这着,自然作好了防备。”郦琛不语,心道:“这一着棋颇为毒辣,杀了郑晔,便有现成的刺客顶缸;倘若不成,旁人也不能疑心到他身上去。” 心想赵暄连这等阴谋都告诉了自己,虽说是示惠卖好之举,究竟也算得意诚,先前的气恼便渐渐地消了。

      赵暄道:“不过没能杀了郑晔,我过后想想,也不算是十分失策。这事我原是安排得急了些,倘若当真得手,过后细细追究起来,难免不露出破绽。好在那两个人都被杀了,如今是死无对证。”托着自己的腮想了一想,又道:“像郑晔这等人物,最好还是能收归我用。只是这人不好相与,要收揽他,还当真为难得紧。郦琛哥哥,你既识得他,可晓得他有甚么喜好么?”

      郦琛听他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热,头皮发麻,摇头道:“你莫叫我哥哥。我一介布衣百姓,当不起王爷这等称呼。”

      赵暄笑道:“你从来没当我是王爷看待,为甚么这会儿拿出来说事?难道我做了这劳什子的王爷,便连个朋友也不配有?”

      郦琛沉默了一刻,道:“蒙你把我当朋友看待,我就说一句话,郑晔也好,荣家父子也罢,我同这些人只有冤仇,谈不上半点情分。”

      赵暄凝目看着他,道:“是什么冤仇?说给我听听成不成?”刚说了这一句话,忽地身子一晃,向旁便倒。郦琛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扶住,皱眉道:“你喝醉了么?”一语出口,便知不对,赵暄面白唇青,竟是晕了过去。郦琛紧跟着便觉自己头脑中一阵晕眩,同时腹中隐隐作痛,心道:“不好!这酒里怕是下了毒!”放下赵暄,伸指往喉间一掏,哇地一声,将方才喝下的酒水吐出大半。向怀中摸了一摸,掏出一个小瓶,乃是简淇给他备下的解毒丹药,当下服了一枚。察觉腹中疼痛消减,心神略定,心道:“这药也不知对不对症,须赶紧去找牧谦或者宁婆婆疗治。” 扶起了地下赵暄,见他已然昏迷,便一指点在他“胃仓穴”上,迫其呕吐。赵暄连咳带喘地吐了一番,忽地“呀”了一声,哭了出来。

      正当此时,房门倏地打开,闪进一个人来,全身通黑,正是树林里那女子。赵暄气喘吁吁地道:“淳于真,酒里有毒,我……肚子疼得厉害……”淳于真一个箭步冲到桌边,提起酒壶,揭开了壶盖来闻了一闻。赵暄道:“酒是京城里丰乐楼的眉寿……”淳于真道:“毒在壶盖上。”

      一语未了,便听脚步声纷杂,似有许多人闯进了院里。便听有人七嘴八舌地道:“王爷在哪里?”“王爷忽染重恙,知州大人命我们过来救治。”

      郦琛心道:“这些人还没见到赵暄,怎地便知他‘重恙’?必是他们自夥里人捣鬼。”将解毒丹喂了赵暄一枚,站起身来,拔剑在手。赵暄忽道:“等……等一下。”扶着郦琛的手臂,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向窗外道:“本王在这里,是甚么人在外头?”

      窗外蓦然静了下去。半晌,才有一人道:“小人闫天奉。方才有人来报,说王爷千岁在这边府里饮酒,忽感不适,是以带了知州府里常伺候的两名郎中来。”赵暄不待他说完,便道:“我好端端地,哪里有甚么不适?我这厢请了客人过来清清静静地喝酒,平白来这许多人聒噪,陈知州手下,便是这么没眼色么?”郦琛只觉他身子不住颤抖,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一条手臂上,额上更是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想是腹痛之极,难为他却将这几句话说得四平八稳,全听不出一丝波动。

      那闫天奉双膝一屈,便跪了下去,在院中的青石板上叩头,砰砰有声,道:“小人不敢!这就领人出去,不敢扰了王爷雅兴。”赵暄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但听得一行人脚步声向外退去。

      淳于真一直站在一边,紧贴着窗棂,向外窥看,这时便低声道:“来的有几个是信王府的人,郑晔却不在其中。”赵暄摇了摇头,吃力地道:“怕是……怕是宫中有变。”一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甫一坐倒,身子便蜷成一团,格格地抖个不住。

      郦琛藉着烛光,看见他眉宇间竟起了淡淡一层黑气,由不得吃了一惊:“他不过比我多喝了两杯酒,怎地中毒如此之深?”取出怀中小瓶,又倒了一颗解毒丹来给他。赵暄勉强道:“谢……谢谢。”郦琛道:“这丹药只能克制得一时毒性不发。我在湖州城里识得一个极高明的大夫,咱们这便离了这里赶去罢。”淳于真凝神倾听窗外声息,道:“那些人并没回去,这时便散在四下。想是他们不知道这边情形,不敢贸然闯入。”赵暄服了药,精神略振,道:“皇伯父还在,赵煐……最多也就暗中做些手脚,当真冲进来……明刀明枪地杀人,他还不敢。”郦琛断然道:“我带你冲出去,找了大夫先解了你身上之毒再说。”他与宁慕鹊、简淇相处日久,耳濡目染,也解得一些药石毒技的皮毛,见赵暄光景,便知他中毒甚是厉害,若不立加救治,恐怕即时便有性命之忧。

      淳于真刚要说话,赵暄向她摆了摆手,道:“就……就怎么办。”淳于真点了点头,道:“我来断后。”她虽是女子,可言语简断,更有一种镇定雍容的气度,远过一般须眉。说了这句话,便向外走去。郦琛扶起赵暄,也跟了出去。

      淳于真牵过两匹马来,向郦琛道:“咱们换一换马。”郦琛会意,自己那匹金睛雪花骢在黑夜里太也醒目,道:“你却怎样脱身?”淳于真道:“你不消管我。能逃脱自好,若走不得,我一介小卒,想他们也不会来为难我。”顿了一顿,道:“小王爷既然信你,我全力保你出去,你须护得小王爷周全。如若不然,我过后定然亲持青锋来取你首级,便是做鬼,也必来向你索命。”

      郦琛没料想她说出这一番话来,怔了一怔,道:“我尽力而为便是。”淳于真道:“甚么‘尽力而为’?小王爷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必自杀谢罪,你也别想活着。”郦琛心道:“你是赵暄的心腹侍卫,他死了你要自杀,也说得过去,又干么扯上了我?”但情势危急,这当儿无论如何不是同她较口的时候,当下默不作声,扶着赵暄上了黑马,两人共乘。淳于真轻轻抚摸马颈,又搬过马头,向马耳朵里说了几句话,这才放手,自行跨上郦琛的那匹金睛雪花骢。郦琛见她飞身上马,身姿矫捷利落,心道:“这女子武功颇为了得。”

      两匹马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刚刚走上街道,便听身后有人叫道:“王爷哪里去?且由下官护送一程。”赵暄本已痛得昏昏沉沉,听见这个声音,勉强提高了声音道:“我自要走一走,不许跟来!”那人道:“陈知州交代,这城中如今不甚太平,王爷只身行路,唯恐要被小人乘机——且求王爷恕过下官无礼之罪!”跟着马蹄踢踏,有数骑跟了上来。

      郦琛听得分明,说话的这人正是郑晔。正要回头去看,淳于真低声叫道:“快走!”在黑马臀上重重一敲,那马便撒开四蹄飞奔起来。黑沉沉的巷子四下里忽地涌出许多人来,叫道:“王爷请留步!”一面就有人持了刀剑来砍马身马腿,又有挠钩等物向着两人身上招呼过来。

      郦琛拔剑在手,荡开了一众袭来的兵刃。他这把剑是简淇所赠,堪称是削金断玉的利器,加上马奔走时的一股冲劲,众兵丁便挡他不住。忽地听闻脑后生风,一人凌空扑来,长剑呼啸之声有若呜咽,直奔他后颈而来。郦琛不必回头,也知这一剑非同小可,略略侧身,向后一招“移风换月”,已使上了全力。但听当的一声大响,郦琛胸口血气翻涌,长剑几乎脱手。反身回望,正对上黑夜里那一双阴鸷的眼睛。

      郑晔同郦琛眼光一对,似乎微有诧色,然而手下毫不停留,身子藉着双剑相击之力在空中轻轻巧巧地一个转侧,有若一头最张扬凶悍的大鸟,和剑凌空扑下。郦琛一时只觉他剑上力量如同排山倒海般压来,迫得人气息不继,咬牙举剑相迎。却见斜侧里飞过一道乌油油的剑光,直奔郑晔胸腹而去。这一剑诡异毒辣,着实了得,郑晔不及招数使老,回剑挡格。两剑剑锋相擦,冒出了尺把长的火花。

      郦琛趁得这一阻之隙,两腿一夹马腹,便蹿了出去。他虽是转身背对了郑晔,却分明感到那冷冰冰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自己身影,仿佛两条毒蛇落在了脊背上,不由自主地便打了个哆嗦。

      那黑马极是神骏,虽驮了两人,仍是奔走如风。前路又有数人试图相阻,都被郦琛持剑挡了开去。又听身后剑击声不断,心知是淳于真在与郑晔缠斗。当地又是一声响,紧跟着便传来一声闷哼,虽压得极低,也听得出是女子声音。郦琛一惊,心道:“她已经受了伤!”然而这时候别无他计,只得催马疾奔。

      忽听得一人高声叫道:“放箭!”却是先前那闫天奉的声音。又听得郑晔说了句甚么,隔得远了,却听不真切。过得片刻,嗖嗖弩响,便有数十枝箭射了过来。然而这一迟疑间,郦琛已然转过一个弯,奔入了另一条侧街。黑夜中渐行渐远,但听得一众人声马嘶、兵刃剑弩之声都越来越轻,终于在呼呼的风声中隐没不见。——只有那脊背上宛若毒蛇附体的感觉却是久久停留着不去。背心微凉,却是不知甚么时候冒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波谲云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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