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极至

11、第 11 章

　　云来仙君看着宁雫太过明显的黑眼圈,有些担忧的问道：“姑娘是否身体不适？”宁雫摇摇头：“就是不停的做梦。”“哦，那可能是最近情绪波动过多，姑娘不用太过忧心。”“我没有特别忧心，道长要吃什么，小笼包好不好？”“不… …”“那好，我去煮面条！”两个人说话像是节奏完全对不上号。云来仙君还准备说客套话，宁雫已经蹦蹦跳跳的跑去厨房了。

　　望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面条，还有那个嫩黄的荷包蛋。云来仙君：“贫道… …”“你别客气，我已经吃了，还比你多个荷包蛋！”宁雫又把碗朝云来仙君面前推了一寸。云来仙君平心静气：“宁姑娘，贫道是修仙之人，禁口腹之欲… …”云来仙君说到一半。宁雫就低着头：“都说是酒肉穿肠过，既然你是仙人，为何还执着于此，糟践别人的好心呢？”淡淡的一句话，从少女口中说出，让云来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头一次，他很失礼的没有告辞就离开了。宁雫看着桌上的碗筷，收拾了一下，就想，算了，自己现在有求于人，又凭什么干涉别人的修行呢。

　　整天，宁雫在后院收拾了一番，也无事可做，就跑到道观前面，看着云来仙君坐在观中，为前来求教的乡民答疑解惑。

　　云来仙君本来就生得正气浩然，星目剑眉，刚毅的脸颊，和蔼谦逊的神情。对所有的人都是温和有礼，不管遇见什么刁钻的问题，比如有位乡民，问为何别家的小猪一胎都是十个。他家的一胎最多五个之类的东西。云来都会认真的听完讲述，然后根据一些房舍位置，喂养方式做解答，不能不让人佩服他的耐心。宁雫靠在柱子上，想，这样一个心怀苍生的人，自己怎么好意思说他糟蹋自己的好心，想着想着，她就决定晚上做顿好吃的，慰劳慰劳仙君。

　　“这… …”云来仙君看着桌上的时蔬瓜果有些苦恼。面前的女孩子一脸热切：“仙君，我不太会说话，你们修仙之人，一定不食荤腥，我一点肉都没有放哦？你尝尝？”云来想要拒绝，又无从说起，只得拿起筷子意思的夹了些菜。宁雫就一直眼巴巴的看着他进食，弄得他有些僵硬。

　　“怎么样？”“恩，很好。”云来仙君无法，又吃了些。宁雫终于满意：“那我明日再给你做？你最喜欢什么？”“… …”“茄子怎么样？”“… …”“其实笋子也不错，不过最近的都不算嫩了。”“……”

　　好不容易，总算是用完了餐。云来仙君又问了许多宁雫的状况。说起来，那日之后，她除了晚上会经常做梦之外，还真没任何不良的反应。云来仙君也没觉察出她有什么偏差。想着明日崇阿应该就能带回消息来，两人就各自去睡了。

　　云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来静心吐纳，脑子里却始终有股凡尘的纷纷扰扰。熟悉的不熟悉。扰得人很混乱。他觉得很累，又不敢入眠。比起受这种繁复的心绪，他更害怕进入梦中，面对那个残忍的镜头。那个黑发如瀑的女人，还有她眼中滚出来的滔滔血泪。

　　云来在那边焦躁，宁雫这边也好不了多少，睡到半夜，依稀是桃树下站得笔直的少年。侧面是专注的神情，可始终看不清楚容颜。每每自己想要弄清楚，就会惊醒。

　　睡不好，宁雫就披衣起来了，外面有虫鸣，她这两天只能对着云来，觉得很闷，出去听听虫鸣声也好。

　　院子里还有一个心神不宁的人，正是云来仙君。他也站在院中，抬头看着月亮，宁雫一进院子就看见了他的侧面轮廓。觉得熟悉，又觉得莫名。“宁姑娘，可是身体有所不适？”云来只要见着宁雫就会问上一句，好似她随时都会魔障附体般。宁雫被他的正经样子逗笑：“仙君这么晚还没睡？可是身体不适。”云来脸一红：“非也… ”一时大道理也讲不出，“我只是来看看月亮……”“哦。”宁雫笑着坐到台阶上：“一起看吧。”

　　于是云来仙君很尴尬的转个身，又默默的走到宁雫身边，掀起他的长衫，坐在台阶上。

　　两个人看着月亮，一句话都没再说。云来自然是没什么闲话想说，宁雫也一样，只想着等她把体内的妖气魔障都治好，她就回家，再找些小生意来做，只是自己一个人，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等着崇阿回来，看着云来仙君对着满桌子的菜用餐时，惊得吞了吞口水，然后大呼：“云来，你不厚道，差我跑到九霄云外取，自己还在这里享受人间烟火！”云来仙君搁下筷子：“我只是不好辜负别人的一番好意。”崇阿哼了一声，吃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宁雫就在旁边笑嘻嘻的看着，哎，总算多了分活气儿，自己这几天都闷死了。

　　“师兄，我跟你说件事，你先不要激动。”崇阿拉着云来在房间说话。还往四周看了看，仿佛真的有什么惊天的大秘密。“难道你打翻了老君的炼妖炉？”云来仙君坐着稳稳当当的说。“师兄，你竟然会开玩笑了？！”崇阿捉住云来的手：“你是不是妖怪附体啊？”云来冒了冒冷汗：“师弟，还是先说正事吧，宁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崇阿这才正经下来：“我去禀告了老君，然后又去查了查宁姑娘的轮回出身，发现她根本就不该存在这个世上？”“这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她本来没有轮回转世的，可是有个天界偷跑出来的灵体落入了轮回之道，投胎转世，才添加了她人生的一笔，所以她这一生，注定无牵无挂，无子无息。”“哦…所以她才不同于常人？”“恩，还有一点，就是偷跑出来的那个灵体…”“恩？”“那个…那个，师兄。你真的要听？”“崇阿，修道之人最讲求… …”“我说，师兄别念了！”崇阿看着云来仙君又要开始说教，赶紧如实招来：“老君算出这个灵体的前世正是万物之恶的恶雫！”

　　“恶雫？”这个名字像是一只响箭，砰的一声炸在云来的心上。他面色变了一下：“怎么说？”“三百年，你将恶雫的魂魄交与老君，哪知看守的仙童将恶雫其中一魄放走，所有它得以轮回转世，以人形活于世间。”“这么说宁姑娘体内有着恶灵？”“不不，恰恰相反，恶雫虽然是恶灵，可它的原体却是仙灵。”云来有些弄不清了，崇阿又细细说来。

　　原来近千年前，在去西方问道的大道上，有条必经的大路，路边长得一棵桃树，聚集天地之精华，朝圣着诚心，渐渐修习成仙灵。恶雫的前世就是那棵树上的一个小小桃花精。本来她是极有可能得到成仙的，可是受了当时已经修习成人形的蟒惑的诱惑，聚集恶灵暗影，才会修成恶灵。而当云来将恶雫的魂魄交于老君时，恶雫最纯净最善良的一魄却被放走。它相当于那个最初的桃花精一样，是纯洁的仙灵化体。而之所以宁雫可以吸收蟒惑体内的戾气，则是因为桃花精的体质。

　　越是光洁纯净的人其实越吸引那些活在暗夜的丑恶。所以当年桃花精才会那么容易聚集恶灵变成恶雫。如今的宁雫也是一样，那日她用了仙界法器，才能轻易吸收蟒惑的戾气法力。

　　“那老君可有交代化解之法？”云来听了有些怅惘。崇阿摇摇头：“老君也没有办法，只说暂时将她带在身边看着，他说宁姑娘本质纯净，只是害怕被蟒惑这样的妖物再三引诱，又导致几百年前生灵涂炭的祸事。”“也就是说只能导她向善，然后再想办法？”云来叹口气，喃喃说了句。他又想起三百年前，万泉崖上的风云血色。心中万般滋味，竟是动摇了他那颗修仙修得像石头一样的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