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色之颜》奈明

1、现实的迷雾之都

　　序：
　　爱，像殤时的一场梦，
　　像一张温柔颓伤的脸，
　　像一句悲恻直抵心底的单纯话语，
　　爱 ，像一把火，我们注定为此
　　燃尽自己
　　第一章现实的迷雾之都
　　暮色四合，喧哗的仓云笼上了一层黄昏的面纱，如同一场声势浩大的华丽演出渐渐谢下帷幕。
　　窗外，城市的灯火弥漫着一种令人沉醉的纸醉金迷。他时常在夜深人静时，独自眺望远方。天空在都市霓虹的照耀下看不到星星的闪烁，文明的烟火掩盖了宇宙本身的奇伟。
　　他今年还不过三十岁，在这个城市刚刚开始他的事业。然而，面对这陌生的城市、漠然的脸孔。他找不到目光的焦点，那种怀旧的情调过早的在他身上显现，像挥之不去的魔鬼，时光流逝年华散去，忧伤却日复一日。
　　今夜，月光清冷，映照着窗外无声飘落的细雪，更添几分凄清。隐约能听到对面房间轻微的窸窣声，那孩子，应该早就熟睡了。松了一口气，毕竟不希望有人打扰他在寂静的夜里享受月光的洗礼。无论什么样的日子，都不能掩盖这世界的空虚，如同生命消散在空气中还留有腐朽的气味。他瞥了一眼时钟，已过午夜，电脑依旧发着幽光，可仍没有困意，明日的课程早已备妥。再次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享受月光，就让这样的夜将他慢慢吞噬。
　　每个夜晚，他都会这样站在窗前，久久凝望。
　　苍云市环水高中
　　“老师，这道题怎么做啊？”环水高中高二三班，课堂上一个学生的提问，才使失神的昂祎明回过神。他迅速收敛起眼底的恍惚，换上那副为人师表温和、不失严肃的脸孔给学生讲解。这时班里的角落一股锐利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昂祎明，那目光带着疑惑不解还有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愫。昂祎明敏锐的察觉抬头望去，那目光忙藏匿起来。他唇边挂着职业性的温和继续给身边的同学讲解。昂祎明去年来到这所学校工作。凭借学历高、年轻和出色的工作能力，学校很器重他。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喜欢这位帅气又温文儒雅的昂老师。
　　下课了，今天是圣诞夜，同学们早早的离校了，喧闹的教教室一下变得冷清。窗外飘着轻雪。昂祎明还没走，他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天气阴霾，空气里尽是雨雪的潮湿味，还有冬日的凝重气息，一到坏天气，他的心情就一定会受到影响，阴天雨天，阴雪天，雨雪纷飞，哀伤不断的情绪就会染上他的心，像一种旧疾，昂祎明自己也不知道。爱上雪天，爱上那种微凉的凄凉，依稀间他的某些习惯早已分不清是自我，还是源于着那个人的痕迹。
　　他默默穿上外套，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蓦地看到一个人影在走廊里。关了门，他轻轻的走了过去。
　　“凌宇，你怎么还没回去？和我一起走吧。”昂祎明看着墙角露出的一角熟悉的制服，温和的语气道。墙角的身影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跟了上来。衬衫领口随意敞着两颗扣子，乌黑的碎发纷垂落额前，挡住了他那双漆黑而落寞的眸子。
　　他们一前一后，穿过被圣诞灯火点亮的繁华街区。临街店铺里不时传出噪杂的音乐，有的在为圣诞商品打特价做促销活动，举办小型的演唱会，引得围观人群喝彩声阵阵，一片喧闹欢腾的场景，可就是这种喧哗，这种欢腾的场景，越是热闹，越是在人群之中，昂祎明越感到寂寞。年少时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却是感到真正的孤寂。
　　伤感的夜空，映着一张张冷漠淡然的脸，他仿佛隔着一层玻璃在向那个喧闹的世界窥视，他的心空无一物的寂静，这一种淡然让他害怕。
　　寂静的夜空，映着他寂寞的灵魂。
　　两室一厅的公寓，因两人的相对无言显得颇为冷清，却又弥漫着一层微妙的暖意。昂祎明三下两下就做好了晚餐。
　　“脚没事了吧？”他坐下，唇边带着惯有的温柔笑意。
　　凌宇吃饭的动作不明显的顿了下，抬眼看了一眼昂祎明，淡淡的口气，“没事，早好了。”眉宇间依旧那副拒人千里的疏冷。
　　“今天怎么又逃课了？”昂祎明耐心的问。
　　凌宇吃完了饭径自走去看电视，一副散漫毫不在意的模样。没有回答老师的话。
　　昂祎明对此习以为常，只是微挑了挑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他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把电视关了，“凌宇，你该去做功课了，如果我没有记错，明天···”
　　“我现在不想做！”凌宇猛然抬头，一脸叛逆的神情。
　　“你想怎么样？”昂祎明脸上终于没了笑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想？”凌宇扯出一个略带挑衅的笑，“我能怎样？我就想看看把你惹急了会怎么样？”
　　空气瞬间凝固，四目相对。突然，昂祎明却笑了，那笑容和平常不同。“那恐怕很难，因为我对自己说过，不再轻易动怒。”
　　凌宇倔强的眼神闪过一丝错愕。“···真酷。我简直不敢相信这话从昂老师嘴里说出来的。”
　　“是吗？”昂祎明轻叹一剩，移开视线，恢复往日的温和神情，心底掠过一丝讶异，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暴露情绪，“对了，你哥今天来过学校？我在楼梯看见他了。”
　　“别跟我提他！”凌宇的表情骤然冻结。
　　“其实···”
　　“别说了!”凌宇猛地打断，情绪陡然失控，嘴唇微微颤抖。
　　昂祎明神情严肃起来，“我只是想帮你。我···也有个感情很好的弟弟，所以大概能体会你哥对你的心情。”
　　“你懂什么？”凌宇脸上的痛苦瞬间扭曲，眼眶泛红，“他是个变态，疯子！”话未说完猛地转身冲回自己房间，伴随着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昂祎明惊愕的望着这个失控少年离开的方向，最终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窗外依旧下着轻雪，无声装点着银色都市。
　　凌宇由于父母工作繁忙，最近寄宿在昂祎明家里，以便在学业和生活上给予照顾。然而凌宇骨子里的少爷脾气，盛气凌人自大又叛逆，接连气走了多位老师。最终，这个“烫手山芋”落在了初出茅庐、对学校情况又不甚了解的昂祎明手上。面对凌宇的任性、叛逆、难相处，昂祎明倒显得异常平静。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份工作而已。
　　平日里，他尽职尽责的扮演着老师的角色，每日关心着他的学生，维持着那副温和亲切的脸孔。而凌宇多数时候沉默的一言不发，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个性沉郁的像个大人。尽管他成绩优异，外表帅气，不乏女生青睐，却因那别扭冷漠的性格，拒人千里之外，在班里从不参加活动，鲜与周围同学交往。
　　直到那次体育课，凌宇意外摔伤了腿，昂祎明冲过来背他去了医务室。临了他破天荒的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挤出一句“谢谢”。自那以后，凌宇对昂祎明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他不再没礼貌的大喊大叫或视而不见，更多时候是沉默的、带着复杂情绪的注视着昂祎明——课堂上、课间时甚至昂祎明与其他老师谈笑风生时，他会看着，然后脸上浮现出莫名的失落，受伤似的神情。只是凌宇这样的转变，麻木着生活的昂祎明浑然未觉。
　　周末，昂祎明踏着轻雪走向体育馆。原本想去图书馆借书，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空旷的场地，稀少的行人，能让他更随心所欲的放松。
　　他一独自坐在空旷的看台上，苍凉的天空映着他轮廓清晰的侧脸，落寞分明。
　　“嘭---嘭---”规律的篮球撞击声打破了寂静。昂祎明抬眼望去，一个少年在阳光下追逐着篮球跑去，专注的练习着投篮。他放下手中的书，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篮球场上，一群少年奔跑跳跃的身影，被宁静安逸的阳光温柔笼罩。这画面瞬间与记忆深处重叠——那个黄昏的篮球场，破旧的篮板，掉了皮的灰色篮球，一颗曾为梦想而灼热燃烧的心。秋日的阳光把少年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眯起眼，注视着篮框，感受着温柔的阳光洒在身上，柔软的风袭过被汗水浸湿的额发。看着眼前这群少年，昂祎明淡淡笑了，那些关于青春的热血、梦想的信仰，那些丢失的感动，猝不及防的涌上心头。
　　他坐在那里，望着蓝天高楼下的陌生校园，那些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陌生脸庞。一切的一切如此遥远而陌生。物是人非的伤感，蓦然间紧紧攫住了他。篮球场、阳光下汗湿的背影···一切都再也回不去。那里曾有两个男孩，一起在球场上尽情挥洒汗水，那些真诚开心的笑声，似乎能融化世间一切忧伤。那时候，他不是一个人。
　　一阵风掠过，一张照片从他的书中滑落。昂祎明愣住，那散落的照片上依稀可见一个名字，“韩谦诺---”
　　七年，整整七年，杳无音讯。所有深埋的记忆，随着一个短信的到来，像破了闸门的洪水汹涌着向昂祎明冲来，他以为自己早已忘了那些记忆，然而却不能，他想拒绝、想反抗，最终却无能为力。只有等待静静的被那深刻的回忆吞噬，无力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