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炮灰人生（快穿）》阳春八月

21、众叛亲离的仙尊（七）

　　仙山云雾层叠，天淡云冰，列长空数行新雁，春色碧沉。走进玉殿，分开殿中灯火烟气，只隐约看见人影憧憧。

　　仙娥得了吩咐来探望掌门一位弟子，也打听打听仙尊态度。

　　距离主峰对峙已经过了月余，这段时日青玉台也安稳下来，人间界太平了些时候。掌门对那小弟子也不知是怎么格外偏袒，比待别的弟子更慈爱和蔼些。

　　仙娥心里这么想着，一路走进去，里面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映入眼帘。

　　少年独自坐在玉殿长台边，灯罩透出来些许光亮，映出半边棋盘。在昏暗里看不清他的轮廓。

　　但是很快他就转过身，“谛梓已经下山。”

　　仙娥怔了一下，明白过来自己的来意已经被看破，不由脸红：“……掌门想问问上仙近日可有突破，并无他意。”

　　当时掌门说了不再插手，才过了一个月。仙娥也不好明说，对方主动告知，倒是让她少了许多麻烦。

　　舒质重新面对着棋盘，放下手里捏着的黑子，他并不意外，毕竟剧情里谛梓就是这样一个天资聪颖讨人喜欢的设定。

　　“再过不久选拔门派中弟子时，掌门可以当面问。”

　　仙娥只得退出了玉殿。

　　初春还带着寒意，殿中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声响。只有偶尔棋子落在石台上的声音。

　　忽然，两道棋子落下的声音一同响起。舒质才惊觉这盘棋下毁了，索性将刚拿起来的棋子抛回去，坐卧看着出现在对面的人。

　　刚要开口，先听到外面淅淅沥沥先下起了阵雨，很快殿外石阶一片片湿了。仙娥离开不久，恐怕雨中路不好走。这段时间雨下得格外多，像是要把去年旱灾都补回来。

　　“你挂心人间吗？”他问道。

　　顾清淮见他无意再下棋，也松开棋子，并未回答，反而旧事重提：“雷系术法你总是学不精湛。”

　　舒质狐疑，他不能确定自己当初是否对弟子这么高要求，但是，“这样停滞下去，你不飞升了吗？”

　　天下第一固然很好，但哪个修习者不追求传说中的境界，谁又不想证道。

　　舒质见顾清淮又沉默下来，揣测着对方的顾虑：“魔界虎视眈眈，魔尊也在我灵台中修养，人间王朝变迁，年年灾害，青玉台后继无人，人才凋敝……其实这些本来也不是一人能改变的规律，”他宽解道，“你飞升后，至少我可以偶尔去看看人间。”

　　“无需挂怀。”

　　“怎么不挂怀，当初说了你飞升后，我就可以离开。眼看又是一年……”

　　“你还没喊过我。”他平淡开口。

　　舒质顿了顿，“……喊什么？”

　　顾清淮眼睛里神色沉静，眼底悠然写着尊师重道，并未言语。

　　“……”舒质噎住，很久，想继续下棋，但是棋盘上的败势已经无可扭转，再往下落子，也不过是输局。

　　【要我演示一下吗？】

　　【爬。】

　　【《重生后，被过去的自己收为弟子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顾清淮倒是没有逼他，平静拿了放在棋盘边的雷系术法书籍翻阅，和一年前第一次教他水球术的时候神色无变。

　　很快，顾清淮听到少年低声说了句“顾清淮”。

　　倒不意外，魔物没什么礼义尊卑，更遑论什么尊师重道。想来，对青玉台也没什么归属感。

　　头一次入梦，顾清淮记得他坐在金佛上向下俯视，在世人看来惊世骇俗，在青玉台也是大逆不道。不管各种水球火焰伤及己身多少次，也没磨掉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锋芒。不知道为此险些动了杀心多少次。

　　这样也好。

　　“多学一点总不是坏事。”顾清淮确认内容无误，将书籍合上，推了过去。

　　舒质越听越像是上个世界孩子高考前的家长发言，面色变得十分微妙。

　　系统适时开口：【重生后被自己用老父亲语气当新手村学渣是一种什么样的……】

　　【一个猜测，不一定对。除了说话，会不会你还有一种选择，就是闭嘴。你说是不是这样呢？】

　　缠缠绵绵的夜雨下了一整夜，雨霁时春气透过玉殿，逐渐有了暖意。灯已经都熄灭了，只剩寥寥两三盏。

　　黑衫浸上入夜霜消透的水汽，舒质懒洋洋靠坐在殿外，石阶向下绵延，满目夜色烟霭。有人走到他身后，他原以为又是雷系术法的事，却瞥见了竹条。

　　顾清淮沉声道：“有时用竹条暂代传音灵简也是常事。”

　　舒质没说自己早就会了，兴致盎然接过了竹条，装作边看顾清淮，边跟着慢慢用灵力削出轮廓。

　　外面雨后响起了断断续续虫鸣。九重天上原本是没有虫鸣的，要归功于舒质将人间许多东西裹上灵力保护，悄悄带了上来。顾清淮知道此事，只是装作没有发觉。

　　现在下完了雨，万籁俱寂之中，两人都露了馅。一个装作不知情，一个装作刚发现，两个都是微微一挑眉半晌稍稍皱眉，随即继续低头削灵简。

　　“然后将灵力灌输进最上面小孔之中，”顾清淮淡定开口，“传音以灵力灌输到最下面一痕里面。”

　　不到一会儿，顾清淮手里的灵简就微微亮了起来，被舒质用削完的灵简传了音。

　　明明就对面坐着，还要用上灵简，多此一举，白费心思，画蛇添足。

　　灵简传音上写着，

　　【心无挂碍便坐地成圣。】
　　【我替你看着人间变更。】

　　顾清淮低眸，很快又抬眼。

　　周围的虫鸣似乎透过了长阶上的层层云雾，已经很久没从耳边退去。

　　*

　　夜色浓稠，霜深露重。

　　顾清淮似乎要把所有可能用到的东西，在一夜里都教给他。

　　握着手指在长阶上铺宣纸，写“今夜偏知春气暖”，写去人间，写青玉台与别门别派书信往来的辞令。

　　舒质早已经困得打哈欠，抬头时听到顾清淮在耳边清淡出声：“不是要替我看好青玉台和人间？待冬日你来起草给正道各门的信函。”

　　为了不被发现字迹一模一样，舒质刻意写得歪歪斜斜，顾清淮却像是不以为意。下面的云雾越来越浓稠，湿气涌上来冰冰凉凉。

　　但是握着手背的手还是温热的，舒质一笔不慎写错，刚要修改，忽被抓住了指尖，他转头想去看，顾清淮已经说道：“明日再练。”

　　舒质露出些庆幸神采，就听到了下一句，

　　“读人间书，还是雷灵根术法？”

　　“我后悔了。”舒质叹了口气，被呛了满腔冷雾，但是手指被抓着渐渐热了。

　　很快周围悄然立起了灵力屏障。

　　【我摊牌了，不装了。毕业多年被抓回来高考，这河里吗。】

　　系统冷漠告诉他刚发生的情况：【放心，你留的那个器修被“诱供”出来了，你很快解脱了。】

　　舒质抬眉站起，还没来得及惊喜，已经被按住肩膀重新踉跄坐回了长阶上。

　　“难道你明天就飞升吗？”舒质看着膝盖上摊开的青玉台畅销书人世变迁第十七版，发出真心实意的疑惑：“一个猜测，会不会我已经都学会了呢？是不会有这种可能？”

　　顾清淮无动于衷。

　　心魔诞生于仙尊的灵台，自出现起就未历人世，也极少与人碰面。青玉台弟子平和，更无人与他交锋。难得去人间历练，很快又跟着顾清淮回来，连金丹都还没度过。

　　难免像被师父纵容出来的顽劣弟子，躲在庇荫下毫无进取之心，还贪慕人间繁华风光。

　　倘若有日顾清淮证道飞升，青玉台都有人揣测，小师弟究竟能不能担起重任，还是在此之前就被各方虎视眈眈的人瓜分掉灵器和天材地宝，哪日去趟人间就被魔修剥了根骨。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道旁苦李……”

　　“藏世界于一粟，佛法何其大；贮乾坤于一壶，道法何其玄……”

　　“情最难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

　　少年黑衫下身形利落，屈膝坐在长阶上。仙尊握着他捏书页的手指，从大道三千，再教他明辨人间，教他九重天下局势变化，双眼自将秋水洗，一生不受古人欺，再教他珍惜性命替他留看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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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夜色逐退，有云霞环开。

　　“我所思兮在仙门，欲往从之雪雰雰，”顾清淮低声道，“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
　　路远莫致倚增叹，何为怀忧心烦惋。

　　舒质心道自己是困糊涂了，怎么没在书上看到这句，“哪里？”
　　心里想的是，【铁人吗还不困。】

　　顾清淮眉眼沉沉，半晌，“回去睡吧。”

　　人间诸多困扰，青玉台种种事端，魔界伺机而动。飞升不远，但是天下太平还遥不可期。

　　他此时不在挂念人间，并未忧心青玉台，也无惧魔界来者不善。

　　云霞已经布满天际，少年慢悠悠站起来，往玉殿中走去，黑发垂落在身后，还带着从前送他那把木剑。

　　亲自教的弟子是不是都有些不同。金丹历练时怕他在人间受苦，飞升后怕他在青玉台无依。系一生心，怕他今后无人把酒，乍交之欢也聚散匆匆。

　　舒质在走进玉殿前忽然转过身，倚在门边向下看，不知何时顾清淮又消失不见，大概已经再次回去修习闭关。

　　底下云雾映着长阶，春意初透新绿。

　　早晨日光落在他眉骨上，已经站进玉殿的半边身体隐在昏昏昧昧。他皱眉思索着什么，许久没走进去，困意都消散了许多。

　　系统：【？？】

　　【书上有这句吗？】

　　【就这点破事，想这么久？】

　　舒质思忖了一会儿，才略有疑惑：【一个猜测，不一定对，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带点爱情/色彩呢？有没有这个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