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炮灰人生（快穿）》阳春八月

22、众叛亲离的仙尊（八）

　　正月二十，雨水节气之后，青玉台却压抑着气氛。一众人面面相觑，望着站在下面的两人。

　　顾清淮猜测舒质之前大约是用了什么灵器护住灵台，此时平静饮茶，并不发言。

　　“是一块灵台屏障玉佩，”器修战战兢兢道，“只有金丹以上修士能动用。小师弟说近来灵神不稳，我揣摩他只能让上仙帮忙催动此物，才敢……”

　　不等掌门等人目露复杂，顾清淮忽抬起眼：“只有金丹以上能用？”

　　他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吗。”

　　倘若如此，就意味着看似始终未曾突破金丹的舒质……一直在隐藏自己的修为。

　　魔物会在什么情况下隐藏自己？顾清淮不愿去考虑这件事，目光从迟疑的器修转移到那个剑修身上。

　　眀洒拱手：“尊上爱徒心切，你只管答了就是。”

　　器修弟子叫苦不迭，这话里话外不外乎在说仙尊包庇，眀洒有家族庇护，他却没有与仙尊对峙的胆量，半晌才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掌门摸了摸胡须，目光淡了下来：“此事……”

　　顾清淮心中复杂，面上却不显，刚要强行按下这件事，一个小弟子从殿外一路跑进来。

　　“掌门，舒质师兄在青玉台下伤了许多师兄弟，想要突破大阵结界！”

　　小弟子捂着额头的伤，惊疑不定喊道，他连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跪坐在殿下。

　　顾清淮看向殿外，积云压得很低，早春暮色迟迟，将整个青玉台蒙上微光。

　　掌门原本面露怒色，却见一贯寡言的顾清淮有了点冷漠笑意，不由得心中微惊，“师弟？”

　　顾清淮脑海中划过这一年多的日夜，阖眼复又睁开，再站起身时眼底已经没有什么情绪：“我来处理这件事。”

　　青玉台结界内，透明的结界壁已经被灵力冲击得很薄。

　　舒质蹲在木剑上，黑发泼洒下去，整个人像是绿水青山间天地化身，清清透透衣袂乘风。

　　在他周身剑锋凌厉，攻击着青玉台阵法，还有阻拦他的众弟子们。虽然他有意避开要害，但灵力刀剑无眼，血腥气顺着空气扑上来，他捂住了鼻尖。

　　偏偏他眉眼生得极好，皱眉时似乎颇为不忍如此兵戈相向，即使到了这时候还有人高声劝他。

　　“仙尊马上赶到，师弟你收手吧，总还有转圜余地……”

　　舒质从木剑上站起身。身后结界已经被突破了一个出口。

　　不用器修的玉佩他也能躲过主峰检测，只不过是为了留个把柄，顺理成章离开青玉台。

　　舒质这段时间和系统讨论，再加上来自主系统的远程支援，一致认为顾清淮之所以迟迟不能飞升，变数在于他这个多出来的弟子。

　　而今谛梓已经下山，魔尊被缚在他灵台中即将消散。顾清淮大可以心无挂碍地飞升了。

　　主系统给他一条建议，叛出青玉台。如此一来，顾清淮必然不会顾念旧情。

　　也才一年旧情而已。

　　不知为何，舒质想起了上一个世界的束致，心中微微一沉，不由得出神了一刻。

　　【宿主快跑！】

　　系统突然急切喊道。

　　然而剑光比它的提醒更快，转眼擦过舒质侧脸堵上了身后结界，阵法上原本破开的出口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灵力威压。

　　血迹顺着舒质侧脸一痕慢慢滑下去，他随意抹了抹，抬头转过身，木剑顺着他动作转向，面对半空御剑而来的人。

　　掌门和数位长老，还有顾清淮都已经御剑在半空中。

　　下面是倒在地上生死未知的青玉台弟子——舒质只是打晕了他们，让这些家伙不再妨碍他。

　　失策，他还以为顾清淮在闭关。

　　他们穿着同样的雪白长袍，束发在空中被风吹洒，携了几分肃杀之气，对峙在青玉台结界边缘。

　　昨夜玉殿雨后，还在教他这九天十地万术兵法天下之大。

　　“现在是要清理门户吗？”

　　面对数道剑光，舒质没有托大迎战，干脆从木剑上跳下去，落在平地上，仰头看向众人。

　　顾清淮淡淡望着他，与看草木并无区别，仿佛这一年的教化从未发生过。此时他仍是青玉台的仙尊，而下首是未被处置的魔物。

　　“你真的与魔修勾结？”掌门厉声问道。

　　“我本就是天地所生魔物。”舒质立刻道，锋锐俊美的骨相此时更不见往日里丝毫驯服笑意，显得散漫冷淡。

　　竟然和顾清淮更像了几分。

　　众人哗然，却不敢当场质问顾清淮，只能怒斥魔物狡诈，竟潜入仙门一年之久。

　　少年闻言重新踩上木剑，笑着说道：“那就打开结界，让我走吧。”

　　掌门见顾清淮一言不发，便率先怒喝：“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仙门颜面何存？！”

　　舒质看向顾清淮，又看向掌门：“你要……”

　　如何两个字还没说出来，顾清淮已经开口，他说得很慢，但是神色越来越冷。

　　“青玉台今日死伤，是我当时愚钝一念之差。而今顿悟，该有个结果。”
　　“生为魔物贪慕凡尘，才结下恶果。师徒一场，不如我送一场造化，”

　　“让你从此做个凡人，”顾清淮顿了顿，才垂眸看向木剑上的弟子，

　　“从此不参大道，如肉.体凡胎一般历诸般苦，转世为人。”

　　掌门惊道：“师弟！”他也没想到顾清淮这样狠得下心，心中不由犹豫，“还是先调查清楚……”万一以后顾清淮后悔亲自做出这个决定，对道心恐怕有损。

　　“心意已决，不必多言。”顾清淮说。

　　舒质和他四目相对，竟也笑了笑：“我有机会拒绝吗？”

　　*

　　在剑崖下，瀑布溅落下来，打湿了早开的几株桃花。

　　一只苍白手臂骤然抓紧了树枝，从手指间流下来鲜血，浸透了深褐色枝头。少年整个人伏在瀑布之中，乌黑头发散落，黄金压在他手腕背上和脚踝，洇出一道道魔纹。

　　那只手腕极力抓着桃枝，顾不得狼狈，终于支撑起身体。

　　下一刻少年又被抓起下颌，咽下一颗药丸，剧烈咳嗽了起来，怒骂道：“还不够吗？你们仙门……”

　　“你们？”

　　少年神情不驯，还想再说什么，却又伏身咳嗽起来。

　　漆黑的血液顺着唇角划下去，带出丝丝缕缕魔气。

　　顾清淮俯身抓住他的手腕，输入灵力为他止痛，几乎抱住了他，动作堪称温柔。但是少年仍在微微地颤抖。

　　在祛魔丹开始发作的时候，系统就及时给他开了痛觉屏蔽，这时不由道：【没屏蔽成功吗？】

　　【不，我在痛苦他是怎么走歪的。师徒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

　　他被捏着下颌抬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唇齿相贴。桃花一时间簌簌落了满身，凛冽春日寒风都不觉，满怀瀑布溅落的花香气。顾清淮衣袍掩盖着他。

　　灵力随之流淌进来，将周身寒意驱退。

　　顾清淮蹙眉，冷漠眉眼之间多了分无可奈何：“不过是突破金丹差不多的痛感，也忍不了？”

　　虽然质疑，但也没停下灵力。

　　舒质知道这是在说他隐瞒“突破金丹”的事，闭眼硬着头皮说道：

　　“这样教徒弟，不好吧？”
　　哪有师徒情突然变质的！

　　半日前顾清淮收到消息，当日的青玉台弟子们都已经安置妥当。大多数受伤不重，或是体力耗尽，丹修们帮忙之下都已经很快好转。大概还是舒质留情，否则那个小弟子那时也跑不回来报信。

　　处理完此事，顾清淮这才匆忙赶来剑崖。

　　在眀洒等人监督下服下祛魔丹的少年勉强坐在瀑布桃树下，当时看起来状态不佳，却还抬眼向他笑着看过来，嘴唇发白喊了声“顾清淮”。

　　顾清淮住步，听到道心里一道裂缝声音，面色还算冷静平淡。

　　那一刻他已隐约明白什么。

　　从今日起怕他不敢说面对天地日月佛祖无愧，从此后怕他道心隔不开心魔挂碍。

　　而被打开了痛觉屏蔽，对此毫不知情的舒质：谢邀，怎么来得这么突然，差点露馅。

　　此时，闭着眼睛的少年手里被塞入一把匕首，他下意识抓紧，睁眼看向顾清淮：“什么意思？”

　　别放弃治疗，还有救！只不过是动了情欲，不一定就不能飞升了！

　　顾清淮已经将他的慌乱尽收入眼底，放缓了声音：“人间乱象不止，上面有我灵力印记，留给你防身之用。”

　　少年怔了一下，大笑起来，苍白的脸上并不见丝毫感恩，反而讥讽道：“何必故作仁慈，既然要严惩，又这样故作不忍？”

　　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似乎是祛魔丹的药效发作，他又一次闭上眼睛。一个吻落下来，带着早春凉意，混合着衣襟上拂了一身还满的桃花，令人头昏目眩。

　　一定是一时间头昏。

　　他半阖着眼，在顾清淮将要离开时起身吻了下去。周身灵力激烈涌动，交汇在了一起，锋芒如剑斩开瀑布之下河流分两道。

　　唇齿厮磨，呼吸交缠得发烫，听不清楚是谁心跳如擂鼓。

　　随着丹药发作，少年苍白足弓绷紧，唇色略白，额头落下汗水，却没松开手。

　　他眉目漫不经心地面对靠坐在顾清淮身前，靠近抵在对方右肩长袍上，含笑落下一句，

　　“看来你是真的，一点不打算飞升了，是不是？”

　　顾清淮平静道：“情难自禁。”

　　梦魇中再面佛祖，恐怕问心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