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黛》dolo

1、第 1 章

　　“如意如意，得我心意。”

　　那是黄极二年的时候，乱世的烽火慢慢散去，绵延百年的兵戈就此落幕，百业凋敝的民间也渐渐有了烟火气息。

　　皇帝起于乱世，提三尺青锋，平定九州，以前朝暴政为鉴，轻徭薄赋、任用廉吏，而朝中文武俊才，又瀚如繁星，四方使节，多如牛毛。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微不足道的茶馆里，一个微不足道的茶先生，一个平庸落魄的读书人，也许只是一时的灵光，却道出了一个撼动太子、皇后，撼动天下的名句——

　　“如意如意，得我心意！”

　　红墙绿瓦，殿宇肃穆。新雪乍降，软软得铺了一层浅白雪霜。

　　一阵静而浅的脚步声，踏在新雪造就的白泥之上，静悄悄的，缄默的。

　　殿宇大门被轰然打开。

　　“娘娘——”一阵趔趄脚步，紧随其后的宫女猛然跪下，这些忠心的侍女发髻凌乱、面容苍白，而昔日她们一向以美貌如同壁上天女而著称。

　　面对强行对峙皇帝禁令，夺门而出的皇后，她们心中已经有所明悟，顿时泣不成声，只是毫无意义地重复着“娘娘——”

　　“起来吧！”皇后沉默了一会，她身着红裙，腰佩宝刃，仿佛回到了热烈烂漫的少女时代。望着跪在她身前，黑压压一片的美貌少女们，她摇摇头，一字一顿，“我，雄州楚氏。”

　　雄州楚氏，过去多么辉煌、多么灿烂的一个家族，九世祖父，是与戚太祖举杯共饮、共论天下的不世豪杰，七世祖父，是扶幼帝君临天下的绝代帝师，四世祖父，是千里奔袭、越过雪原在大草原上封狼居胥的绝代天骄——如果史书里只能记载一个世家，那么留在史书工笔下的，一定是雄州楚氏。

　　盛极而衰。

　　“我是雄州楚氏最后的传人。”一道亮光闪过，只见得宝剑出鞘，剑气凛凛，而皇后一如既往地优雅、端庄，她以剑指着面前的宫女。“站起来，你们难道不也是雄州楚氏最后的血脉吗？不要让那个小赤佬看尽我们最后的笑话。”她竭尽所能的蔑视着这世间最至高无上、最深不可测的一个人。

　　这些都是皇后的陪嫁侍女，是攀附、生长在雄州最高大、最雄伟的一棵树身边的杂花小草，也是与皇后一同长大、情同手足的兄弟姐妹，但即便如此，听到皇后的话后，她们还是不可抑制地哭泣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在略显骚乱的人群中，还是有侍女三三两两的站起来，语气轻柔而坚定，“愿为小姐效死。”

　　“很好。”皇后淡淡地笑了起来，她转过头去，定定得望着那些出神哭泣的女孩，“我知道的，你们不是怕死，但是怕我死，我也知道，如今的情势，我也不过以卵击石……可对我而言，固然元昊愿意留下我，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与奋力一搏的差别罢了。既然雄州楚氏来的时候，轰轰烈烈地告诉了世人，那么走的时候，也必要轰轰烈烈的走。”

　　“敢为小姐效死！”山呼。

　　她淡淡地笑了。

　　家破人亡，夫离子散——为了她的一个春闺深梦，她付出了多少，楚氏付出了多少，但也不能抵过元昊一个年少的执念……

　　元氏薄幸！何其寡义！

　　黄极二年，三百宫女袭宫，明光宫大火，文熙皇后毙，帝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