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苏瓜瓜

51、49

　　49，
　　小靠一直昏睡着，今晚，是清明了。
　　窗户外面，下起小雨来了。
　　外公很怕，怕小靠醒不来，躲到医院的僻静处给妈妈她们烧纸去了。
　　外公说：“我要告诉她们，小靠还小，不适合换环境生活的。”
　　而我，听着窗户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声，心里也隐隐不安着，为眼前小靠不知未来的病情，也为现在不知身处何方的王一树和小排骨。大毛说，王一树他们升级去了，那到底，他们什么时候才回来呢？还有他们身上的伤，有没有好些了？我想到王一树砰然掉落时最后看我的蓝眼睛，心疼的连呼吸都是刺痛的，外公不在，我蜷缩着，把脸埋在膝盖里，咬着嘴唇哭泣起来，忽然，我的后脑一记闷痛，我晕了。

　　我似乎是在走路，很长很长的一条，没有光。
　　这时，忽然传来一声狗叫，我一迷惘，既而喜悦起来，我盼望着想，不会，是小排骨回来了吧。
　　但迎面跑过来的，却是一只呼哧呼哧喘着气，直楞楞的大白狗，一摇一晃的大尾巴上，挂着一只小黑猫。
　　我认出这对奇怪的组合来，对着它们后面随之而来的男孩，我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我说：“是你啊。”
　　他偏偏头，说：“你还记得我？”
　　我说：“记得，还有，这是大肠，这是小肠。”
　　男孩子似乎很高兴，说：“那么，今天帮猪头洗澡吗？”
　　我说：“今天我们店里不开门。”
　　男孩手一指，说：“那不是开着吗？”
　　我回头一看，原来，自己就站在店门口。
　　店门口，大雪纷飞的。
　　这时我已经知道了，我在做梦。
　　男孩子看看我，说：“做梦也是会累的，你还洗吗？”
　　我笑了，点点头，说：“你付帐，我就洗。”

　　我帮大白狗结结实实的洗了一个干净澡，还喷了点香水，大白狗浑身扭了扭，带的那只猫也抖了抖，忽然，猫用一个细细的声音开口说道：“臭美臭美！”
　　那大狗嘴巴一嘟噜，说：“帅哥帅哥！”
　　我手上的快干毛巾掉在地上，蓦的就想起来了，小男孩看着有些发怔的我，笑笑，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梦由心生，以假乱真。”
　　小男孩递给我一张东西，说：“付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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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有人叫我，我揉揉眼睛，醒了。门口站了个白大褂，病房里的光线很暗，让我看不清他的脸，他说：“喂！家属出来一下！”
　　这一切和上次可怕的经历那么相象，我的后脑还生疼着，却下意识动作飞速的跑到小靠床头按铃，然后拦着小靠大叫着：“来人啊！快来人啊！”
　　外公拎了热水瓶从外面跑进来，一下开了大灯，问：“怎么啦？怎么啦？”
　　灯大亮了，我看着外边探头探脑的家属和门口立着的表情尴尬的值班医生，吁了口气。
　　医生帮小靠做晚班检查，外公在门口小声问我，说：“小珠，你刚刚是怎么了？”
　　我喃喃着说：“哦，我看错了。”又问，“这2天，怎么没看见原来那个周医生啊？”
　　外公说：“听护士说是请假了，不过新换的老医生倒好像更有经验。”
　　我点点头，心里却划过一丝疑虑，这时，里面的医生忽然“咦”了一下，我和外公冲进去，问：“医生，什么事啊？”
　　医生对我们摆摆手，说：“等一下。”
　　医生说：“我再检查一遍。”
　　外公问：“医生，不要紧吧。”
　　医生皱着眉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于是，在他的未下结论下，我和外公，又一个晚上睡不着了。
　　夜半，外公坚持不肯回去，靠着床头打瞌睡。而我心里忐忑着，缓缓地把手放进口袋，然后，真的掏出了一张照片来。
　　这一刹那，我悲喜交集，喜和悲，都是因为，原来，这是真的。

　　梦里，那个男孩子对我说：“付帐！”
　　他拿给我的帐，是一张照片，他说：“前一阵我上班，有一个老头来找我，说他受人蛊惑，做错了一件事，他告诉我，因为这件事，他心里的大楼，再也建不起来了。”
　　他说：“我告诉他，这是机缘，只是让他明白，无法达成的愿望，做的再多，也都是无用功。”
　　他说：“我告诉他，与其这样想不开，不如好好想想未来。”
　　他说：“这是心结 ，他有，你也有，每个人都有。解开的人上天堂，死守的人下地狱。”
　　他说：“说穿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欠谁，谁还谁。其实，只要想想，对方最需要的是什么，换做另一种方式偿还，也未尝不是一种方法。”
　　然后，他指着照片对我说：“这个是你，这个，是这里的老板。”
　　男孩说：“这是从他皮夹里掉的，我捡到了，用来冲账，我想，这对你来说，对钱更有用。”

　　他的话让我惊讶极了，我看向那张照片，那是一张老照片了，照片上的小孩子，抱着一个丑娃娃，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笑的很灿烂。
　　这是很多年前，外公拍的。
　　等等，男孩刚才说，这个，是这里的老板？
　　豆豆？老板？王一树？！
　　王一树，豆豆？

　　我震惊的望向男孩子，却看到他揪着猪大肠的毛，正对我笑着，肯定的点点头。
　　我难以置信的长呼了一口气，问：“怎么，可能？”
　　男孩子却又拎了下大白狗尾巴上的小黑猫，对我说：“你知道吗？小肠本来比一座山还高大，所有的人都怕它，但是，因为想和猪头在一起，它宁愿变成一只小猫，现在，所有的人都能欺负它了，它只能一直挂在猪头的尾巴上。”
　　他问我：“你相信吗？”
　　他说：“如果自己愿意，没有什么牺牲是不可能的。”

　　如果，自己愿意，大毛说过，王一树，愿意为我做一切。
　　包括，做一个长年累月不能说不能动的娃娃？
　　我看着照片，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原来，我心里一直令我猜测臆想的那个情敌，就是我自己？
　　而在我的童年岁月中，那个一直半歪着毛线头，陪我哭，陪我笑，听我倾诉，知心朋友一般的丑娃娃豆豆，竟是王一树？

　　王一树以前问过我：“你还记得，你小时侯，有这样的玩具吗？就像，小靠抱着的玩具熊那样的？”
　　原来，他在说他自己，他想知道，我有没有忘记他。
　　和大毛一席对话，我以为，王一树，不，那条大蛇一样的生物，是在我复活之后，才顶了别人的身份，来到了我身边。
　　原来不是。
　　原来，在那之前，他早已经，陪伴了我很多年。我摸着照片上豆豆的模样，曾经，他就是这样一直傻傻笑着，宁愿不说不动，什么都干不了，每天只做一个玩具，愿意长着小雀斑，睁着小眼睛，腆着胖肚皮，戴着瓜皮帽，挂着冰激凌，只是为了，日日夜夜守护着我，不与我分离吗？

　　男孩说：“看看背面。”
　　我翻过照片，眼泪立即滴了下来，照片背面，是一行小而潦草只有我才看得懂的王一树开药方子的连笔字，他写着----“点滴都是爱”。

　　很久之前，在一个落小雨的午后，王一树问我：“爱是什么？”
　　我记得我说：“爱就是爱呗，没有理由。”
　　因为，曾经，张行也是这样回答我的：“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啊，要什么理由？”
　　但王一树说：“爱怎么会没有理由呢？”
　　知道了那个早死的女孩子或者就是我的前世之后，我曾经认为，他爱我的理由，只来自于我无从记忆的上一世。原来，并不都是如此；原来，在这一世，在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当豆豆还在我身边，我和它说过的悄悄话，玩过的小游戏，唱过的小童谣，都已经像这张照片一样，被王一树，妥帖的珍藏起来了。所以，他说，爱是有理由的；所以，大毛说他，舍不得我啊。
　　他舍不得，这一世的我，这一世我们的美好，再一次离他而去，所以，他甘愿铤而走险，甘愿违背良心，出卖了自己的二十年。

　　我流泪摇头，说：“他真傻，真是傻啊。”
　　男孩偏头看着哭泣的我，吁口气，说：“旁人眼里的痴傻，却是自己的心甘情愿。痴情痴情，就是这个意思吧。”
　　又说：“不过，撇开这些不谈，这二十年，他的确也做尽恶事，所以，相应的，他也必须为此付出他的代价。”
　　我脑子里一恍惚，大毛不是说，王一树升级去了吗？怎么又要付出代价？
　　等等，我忽然想起来，我问大毛王一树的下落，它回答我时，大舌头了。
　　我记得大毛以前说过：“毛升级了啊，毛现在全身的装备都是新的，除了舌头。”
　　我还说：“可是我觉的，你说话很顺溜啊！”
　　那是，大毛说的是：“因为毛从不说假话啊，如果说了假话，舌头才会变成以前一样！”
　　难道，从不说假话的大毛，扯谎来骗我？
　　难道，王一树和小排骨，没有去升级，而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盯着男孩，我抖瑟的问了句：“他，还活着吗？”
　　男孩看了我一眼，说：“在。他害人无数，罪孽深重，本来就要忍受生不如死的刑罚！”
　　他的话让听到前半句才刚松了一口气的我立刻又浑身一颤，我喊：“可那些害人的事，并不是他的本意啊！”
　　男孩说：“无论什么理由，错了就是错了，有些错误，是无法饶恕的。”
　　我争辩说：“要是他有错，那那些利用他的人不是罪过更大，那些人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男孩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被惩罚？”
　　男孩说：“凡事，别先想着找推脱的理由，首先，应该要看到自己的过错。”
　　男孩说：“有一句话叫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些成年人的话不应该出自一个孩子的口中，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却仿佛是顺理成章，让人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我的声音都哽咽了，我问：“那他现在在哪？你刚才说他付出了代价，那到底什么代价？，他现在，在受苦吗？”
　　男孩子倒是对我直言不讳，说：“他害人不浅，相对而言，也得付出他自己最深痛的，对他来说，最珍贵的就是你，最惨痛的代价，当然是失去最珍贵的。”
　　我急急问：“失去？这是什么意思？”
　　男孩对我微微一笑，吐出几个字：“他，会忘记一切，包括你。从此，它，只能是一条没有感情的畜生。”
　　我听见这句话心里一颤痛，王一树，会忘记我，变成畜生？
　　我捂住嘴巴，摇头说：“不不不，不能这样，他好容易做成人，他为了做人，努力了很多很多年啊！”

　　男孩说：“但是，他的努力，也给很多人带去了痛苦。这是他应得的惩罚，也是对你的，虽然你并没有实际的过错，但他的过错，是因你而起，而且，还有一层，”男孩耸了耸肩，说，“你毕竟，是逆行了生命。”
　　我听着这一切，眼泪在眼里，到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我看着男孩子，说：“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来告诉我这一切？”
　　我指着那只大白狗猪大肠，说：“难道，真的只是想让我帮它洗个澡？”
　　男孩笑了笑，顿了顿，说：“其实，因为你比较特殊，所以，我想找你帮个忙。”
　　男孩说：“今天是我上班的最后一天，明天，我就退休了。”
　　“我的岗位没人顶替，我找来找去，你是最好的人选！当然，这还要经过上头正规应聘！”
　　我有些不明白，说：“我？”
　　男孩说：“对，因为，你和我一样，是活死人！”
　　我惊讶道：“你也是？”
　　男孩笑笑，点头说：“所以，即使我早就知道你的存在，却一直没有去举报，当然，也是因为天道循环，时机到了，瞒不住的就是瞒不住。”
　　男孩说：“这一点，我知道，那个人，也知道，只是，他太执着了。”
　　又说：“其实，进了我那单位，对你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首先你有人罩着，外面那些还想找你麻烦的就不敢妄动，还有，那个人，正好关在我的单位里由我管着！如果你能被录取，就可以见到他了！”
　　我叫道：“什么？真的？他关在你那？你是什么单位的？到底是做什么的？”
　　男孩又笑笑 ，说：“这个我说不好，不过，别人都管我叫，钟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