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苏瓜瓜

53、51

　　这是一年前的事了。
　　如今，小靠画画，我喂鱼食。
　　我只养了一条鱼，很喜欢吃面包。有一天，一个小男骇冲进店里，抱着个鱼缸对我说：“它说了，失业了就来找你。你，还愿意饲养它吗？”
　　当我接过了鱼缸之后，他又问我，“你的应聘通过了吗？”

　　当时，在梦里，男孩子对我提了那份工作之后，我还是有点半信半疑的。我不能百分之百确信他说的一切，就是事实。
　　我问：“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全是真的？”
　　那个男孩指着店里的治疗桌对我说：“你不是有相思镜吗？你可以直接问问他本人啊！”
　　他说：“明天是他的刑期，明天开始，他就会忘记你了。”
　　又“呀”了一声，有些高兴的说：“我今天来找你，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男孩这时候的表现才像个符合年龄的小孩子，大白狗瞄着他，也跟着乐滋滋的摇了下尾巴上的小黑猫。

　　我看向桌面，发现王一树送给我的那面小镜子，不知什么时候，安静的躺在上面。
　　以前，王一树说过，它叫相思镜。
　　王一树说，这是古董，女娲补天的材料做的，可以见到自己想见而见不到的人。
　　那时候，我以为，他给人骗了。
　　难道，是真的？
　　我走过去，手指发颤的拿起那镜子，看到的却是我自己哭的肿肿的脸，我翻来翻去的看，没有什么异样，这时小男孩走过来，对我说：“不是这样的。”然后，拿过镜子，竟一下子狠狠砸在地上。
　　呯的玻璃破碎声中，梦里的“再回头”也像要粉碎了，四周的墙壁开始开裂，一片吱吱呀呀的声响，我惊慌的看着，叫：“怎么回事？”
　　男孩安静看着我，说：“相思，就是心碎。”

　　乓！的一声，房子的四面墙，向外倒下去了。
　　房子外面，是一片空旷。一条看不到远处的陌生空旷的道路，出现在眼前。
　　男孩子牵着大白狗走在头里，说：“走吗？”
　　我从刚才房子倒塌的震惊里恢复，抿了抿嘴巴，跟上去。
　　这时，乌龙忽然飞过来，停在我的肩膀上。
　　我有点惊讶，因为之前的梦境里，我记得，没有乌龙。
　　男孩子却回头笑笑，说：“阴阳鸟，第二次见了啊！”
　　我说：“阴阳鸟？”
　　男孩子说：“我们那里光线不好，有人抓这种鸟，白天放它们出去在太阳下面蓄光，晚上，飞回来当照明灯用。”
　　我看看乌龙，它站在我的肩膀上，像个毛球，乌龙，难道不是猫头鹰，而是阴阳鸟？
　　男孩说：“它不是获得了自由吗？为什么，还留在你身边？”
　　这句话让我摸不着头脑，谁知道，很久没说话的乌龙忽然扑扑翅膀冒出来一句生硬的话：“要—你—管！”
　　男孩笑了笑，说：“只不过给人养了一场，就舍不得了吗？”
　　我轻声问乌龙：“你是阴阳鸟吗？”
　　乌龙喉咙里咕咕了两声，然后吐出了一句十分清楚的话：“我-是-乌-龙！”

　　这时，前面的男孩忽然说：“到了。”
　　我看看前面长长的路，周围什么都没有，我说：“到了？就这里？”
　　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说：“这里有道肉眼看不到的门，上面全是刺，要打开才能前行，不能硬闯，否则，就会被扎满一身的洞。”
　　他这样说，让我一下想起了上次乌龙满身的出血点，难道，上次，乌龙送桃核给我，就是因为硬闯了这里才受伤的？
　　我有点心疼，手摸摸乌龙，乌龙的毛糟脸靠过来一点，靠在我的手背上。

　　男孩的钥匙凌空一转间，一道刺冷的风嗖的就钻了出来，冻的我一个喷嚏就打出来，男孩看看我，说：“里面很冷，你还去吗？”
　　我问：“里面是什么地方？”
　　男孩说：“活人，到不了的地方。”

　　活人到不了的地方？不就是地狱吗？答案和我心里想的一样。我看着自称钟馗的男孩子，咬了下嘴巴，说：“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当然，是要进去的。”
　　我把乌龙搂在怀里，心一横，抖抖瑟瑟的迈进了门里的世界。

　　我走进了一个城市，人很多，几乎是肩并肩的走，天空确实像男孩子说的，很暗，布满了厚厚灰色的云朵，看不见太阳。
　　还有就是，很冷，而且，越往里走，越冷。这种冷，让我受不了。
　　我僵硬的迈着步子，看着自己已经结冰的头发，艰难的开口问：“还有，多远？”
　　我很怕，怕自己还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就倒下了。
　　这时，忽然，一直缩着的乌龙，张开眼睛来了，我第一次发现，乌龙的眼睛，居然可以亮成这样。
　　不是小夜灯了，简直，塞过一个取暖器了。
　　瞬间的，一股暖意流淌到我的身体里，我长舒了一口气，走在前面的男孩回头看看我们，笑笑，说：“再走一段，就到了。”

　　我们走进一幢大楼，大楼里很空旷，没看见人，偶尔，有几只猫在角落钻出来，看见我们，又转到黑暗里去。
　　我跟着男孩上楼梯，每到一层，就会听见一些响声，有的像是咆哮，有的像是哭声，但都是模糊的，听不太清楚。
　　上了几层楼后，一扇类似会议室的大门前，男孩子对我说：“这回，真到了。”
　　然后，手一下推开了那扇大门。
　　门里，并不是什么会议室，而且空间非常大，甚至可以容纳下一小排的青砖房子。
　　看到青砖房子，我“呀”了一声，这不是，我梦里见过的房子吗？
　　男孩看看我说：“这是幻象。”
　　然后，手一挥，说：“是他在幻想以前的快乐日子而已。”
　　一层雾气在我面前散去，我顺着男孩手的方向看过去，鼻头一下子酸楚起来，我看见了那条大蛇一样的生物，庞大的身体半卧在一片阴湿的冰水里，身驱上都是破绽的伤口，挂着血，它的头垂着，看起来，奄奄一息的。
　　我冲过去，可明明前面什么都没有，却像有什么坚硬的金属物，凭空拦住了我。
　　我拼命伸出手去，叫着：“是你吗？是不是你啊？”
　　那条萎靡着的生物听见我的声音，身体一下子震了下，一小股的气浪吹起了我的刘海，我听见一个熟悉的自言自语低低的声音：“我幻听了吗？”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掉，我喊着：“不是幻听，是我来了！我是小珠啊！”
　　里面的生物因为我的喊声更加剧烈的震了下，缓缓的抬起头，我望着它蓝色的眼睛，拍着自己的胸口说：“是我啊！”
　　一大盆的水倒下来，那是，它的一颗眼泪。
　　然后，快速成冰。
　　我一呆，难道，它身体下面的，都是它落下的眼泪？
　　我心痛极了，用力的把手往前伸，却也只能勉强的触到它须须的边。
　　我哭喊着：“我都知道了，你怎么那么傻啊！”
　　它说：“你不该来这里的。”却也艰难的尽力的把须须往我这里靠了靠，我摸到它须须上的冰渣渣，努力的想用手去暖，可距离太远了，我想到乌龙，把它往王一树的方向托，乌龙的眼睛张的更大了，光愈加强烈了，似乎想把我们两个都笼罩进去。

　　在乌龙制造的光环里，我和王一树，手连着须须，互诉衷肠。
　　王一树说：“我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真像，做梦一样。”
　　“是，做梦吧。“
　　“不管了啊，是一个好梦啊。”
　　他说：“小珠，你知道吗？前些天，我也总是梦到你。梦见自己回店里找你，梦见抱着你，很暖和。每一次做完那个梦，我身上，就好像真的暖和了。”
　　“那时候，我真想，就在梦里，再不要醒来了。”
　　王一树的话音听起来疲倦而断续，我感觉的出，他的思维已经十分虚弱，我哭的止不住，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做了一样的梦啊！”
　　王一树看着我拉着他须须的手，说：“你看，我不喜欢剪刘海还是对的，须须长长了，现在，你才能抓的到我啊！”
　　又说：“其实，还是只习惯你帮我剪啊，西瓜头也好，南瓜头也好，只要，是你剪的。”
　　“只可惜，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我说：“瞎说，以后，我还是会帮你剪，剪一辈子，而且，剪的再不好，你也不许嫌难看！”

　　王一树说：“小珠，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大宝呢？只一声就好了。”
　　“那是你以前给我起的名字，我很喜欢，可是，已经很久，没人叫过我了。”
　　我大声叫着：“大宝大宝大宝大宝！”
　　我眼泪鼻涕的不停叫着，看见王一树受伤的身躯一阵激动的战抖，然后，他扬起大尾巴的稍，努力的摆了一下，一阵冷风扫过，心一酸疼间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说：“大宝，你想大妹吗？想的话，你也叫叫我吧！我是小珠，也是大妹啊！”
　　王一树蓝色的大眼睛里漾满了水，嗓子里发着呜呜低沉的声音，然后，喊了我一声：“大妹！”
　　他说：“大妹！我想你！”
　　我拉着他的须须，说：“豆豆，我也想你！”

　　王一树说：“小珠，今天还能再见你一面，看到你安然无恙，我，足够了！”
　　他这句话像是遗言，我拼命摇头说：“不，不够不够！太短了！我嫌太短！”
　　我说：“我不信我们会这么惨，我们好容易才能在一起，我才不会放了你，我也不许你放了我！”
　　王一树说：“小珠，你别傻，这样只会拖累你，以后，你能找到一个代替我的人，你会幸福的啊！”
　　我说：“你才傻，你最傻！说什么代替，你明白吗，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可以代替你！”
　　“因为，我已经习惯帮你煮面，习惯帮你剪头发，习惯和你斗嘴，习惯和你手拉手一起走。”
　　“因为，不止是你把心给了我，我的心，也早就给了你啊！”
　　“因为，你就是，我的幸福啊！”
　　……

　　我说：“王一树，你不是说过，只要相信有奇迹，奇迹就会出现的吗？”
　　“那么，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忘了我！你，也一定要相信！”

　　这就是，我和王一树，豆豆，大宝的最后一次相见。

　　现在，我除了开店，还兼职了一份工作，夜晚的时候，和我的两个助手，巡逻。因为我有近视眼，有时候，我会把乌龙也带上。从地狱回来之后，乌龙又变回了刚见到它时幼鸟的模样，胃口也大了很多，好像每天都吃不饱。不过，到了晚上，它的眼睛还是亮的像两盏灯。而天很黑，它又喜欢站在我头上，还不时的扑棱下翅膀，喊两句：“饿！饿！吃肉！吃肉！”所以，远远看来，很多人都以为，我是一个妖怪。

　　当时，那个男孩问我：“你真想好了吗？”
　　我点点头，说：“我去应聘，而且，一定要通过。”
　　男孩子说：“可是，这个工作你一旦接受了，就永远没有再次投胎的机会了，你考虑过这个吗？”
　　我问他：“那你接受这份工作的时候，你是怎么考虑的？”
　　他看着我笑了笑，没再说话。

　　中午，小靠拿着新画的熊太给熊太看，然后，轻轻的说着话。
　　现在，小靠已经不再哭泣了，不是因为时间冲淡了一些，而是有一天，小靠忽然对我说：“姨姨，这里，我听的到。”
　　她指的是熊太的胸口，那里是一条针脚均匀的黑色缝线，我摸了摸那伤疤，说 ：“明天，阿姨去给熊太买套新衣服吧。”

　　遮住了，就看不见了，过去的，就过去了。

　　小靠在和熊太说话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梅子打来的。
　　梅子说：“小珠，你怎么不来幼儿园的同学聚会，真是好玩死了，我们都在猜谁是谁，她们都说，我比小时侯漂亮！”
　　又说：“其实，我小时侯就很漂亮的对吧！”
　　我说：“是啊，你最漂亮！”
　　又说：“你挺着个大肚子还跑来跑去，你家林栋也不说你！”
　　梅子叫道：“他敢！”
　　我说：“梅子你可真凶，还好我不是你女儿！”
　　梅子说：“我哪要得起你这么大的女儿？”
　　又喜滋滋说，“我想好了，我要养个儿子，要睫毛长长的，小手软软的，睡觉的时候小舌头摊在外面，很Q的那种！”
　　我笑笑说：“但愿如你所愿！”
　　梅子笑笑说：“那到时候你当干妈！”
　　我说：“那是肯定的！”
　　梅子说：“你不知道林栋，猴急的，连名字都起好了，你猜叫什么？”
　　我说：“什么？”
　　梅子说：“叫林谷！还说什么男孩就是五谷丰登，女孩就是黄莺出谷！土不土啊！”
　　我摆弄着桌子上我和小排骨的合影，说：“是个好名字啊！”
　　梅子似憋气了，说：“连你也这么说！”又似想起了什么，说，“告诉你个好玩的，你记得我们班上以前有个小胖子吗？叫王一树的，以前和一起在老房子的，不是移民了吗，今天也来了，我的天啊，200多斤啊！真吓坏我了！真像一棵大树样的！”
　　“是吗？”我打马虎眼，说，“有这个人吗？我不记得了。”

　　除了宠物店换了老板，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似乎转到正轨了。

　　吁了一口气，我抬眼看窗外，窗外的天空中停留着一大片的云，厚重的，是要下雨了吗？
　　叮铃当啷，玻璃门挂着的一串风铃响，冲进来一个大男孩子，一手拎着盒饭，一手夹着饮料，看到我，叫着：“哎，老板娘，外卖到！”
　　我双手一叉叫道：“王大宝，你到哪鬼混去了！你看看几点了？不行，扣半天工资！”
　　“别啊！老板娘！”王大宝缕缕头发，说，“头发太长了，我刚顺道理了个发！”
　　我随手拿起了一把宠物剪，掏出口袋里的小镜子说：“这么点小事，以后我来剪！”
　　王大宝缩着脑袋叫了声，又看了看我手中的小镜子，说：“老板娘，你这镜子倒挺好看的！”
　　我说：“这叫相思镜，古董！女娲补天的石头做的，能看见自己最想见的人！”
　　“那么神？”王大宝将信将疑的接过去看看，说，“哪见过？有点眼熟嘛！”又立马叫出来，“嗨，老板娘，你又在耍我，看来看去，这里面，不就是我自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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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一天，在我帮助王教授完成最后的一次实验后，王教授给了我一封感谢信，他说，每个被实验者都会收到一封，以示对他们献身科学的敬意。
　　我说：“这我不敢当，其实我没帮什么忙，后面几次，我几乎都没有睡着。”
　　王教授说：“这不能怪你，是你的潜在意识不让你再去想起。”
　　我说：“那第一次也是这样吗？”
　　王教授摇摇头，说：“不，那不一样，那时候，你在逃避。”
　　他说：“而现在，你是想，重新开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