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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夜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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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区的夜空像一块轻薄的黑纱,上面点缀着的点点繁星,像是一颗颗闪亮的钻石。
闹到半夜,大家都累了,便三三两两的结伴入睡去了。
度假村的天台上有个小型吧台,吧台里面的冰箱里放着一些酒,是民宿老板专门备在那里供客人们赏星喝的。
孔镜拉开天台门的时候,没有想到上面还有一个人。
他双手插在外套兜儿里,想也不想就扭头准备返回去。
“喂!不聊两句吗?”
阮君手里握着一罐啤酒,半倚在栏杆上喊他。
她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外面套着一件单薄的长线衫,慵懒地靠在那里,姣好的身材曲线尽显。
仰头喝了一口酒,有点点酒水顺着她下巴淌下,她随手抹了去。
她仰起的脖颈修长如天鹅,露在外面的肌肤如雪,发丝被夜风吹的凌乱,有几缕粘在鲜红的唇边让她凭添了几分诱人之色。
阮君看着走过来的孔镜,笑的娇媚,像极了在深夜里专门利用美色吸人灵魂的狐妖。
可惜,孔镜并不为之所动。
他依旧双手插在兜儿,懒洋洋地走了过来。到了栏杆边上,他才发现这边的风有多大,又掏出双手将外套的帽子戴了起来。
阮君的脚边已经躺倒了好几罐空酒瓶,似乎已经独自喝了好长时间的酒了。
孔镜皱了皱眉,看着她不像是喝酒倒是像是在灌自己酒的架势,倒也没开口劝阻。
“你知道我讨厌你吗?”
讨厌他?孔镜懵了,他们好像都没见过几次面。
“因为安安吗?”
“哼。”阮君冷笑一声,突然将手里的酒摔到他身上,眼里尽是厉色。
“凭什么他劝我要坚持自己喜欢的东西,自己转头就抛弃了唱歌,去做了偶像?我听他的话勤勤恳恳演戏演了这么多年,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凭什么我们说好了各自努力然后顶峰相见,他却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凭什么你能陪在他身边那么多年?”
阮君抱着双膝蹲在地上,哭的伤心:“我之前明明是那么讨厌芭蕾的。”
可是哪怕阮君再厌恶芭蕾却也无比感谢它,是它让她遇见了提安。也是因为提安,让她爱上了芭蕾。
孔镜低头看了眼自己湿漉漉的衣服,也不生气,神情淡淡地开口:“你喝醉了。”
然后他却走到冰箱那边又拿出了一罐酒,放到阮君面前的地面上。
“或许,你愿意和我讲一讲你们的故事吗?”
故事狗血而又俗套,无非就是两个工具人小孩在一次比赛中相遇的故事。
小小的阮君虽然童星出道,拍了不少的戏,但是她妈妈却一心想让她成为优秀的芭蕾舞者来继承自己的衣钵。
可是适得其反,小阮君并不喜欢芭蕾那日复一日枯燥无味的练习,反而爱上了可以体验人生百态的演戏。
于是,在她妈妈近乎变态的压迫下,她已经发展到听到“芭蕾”两个字就厌烦的地步。
《超能人》节目,一个只要有独特的才能就能报名参加的竞技节目,冠军可以获得参加春晚的直通票。
如此之大的诱惑,让当时十岁阮君的妈妈和十岁提安的妈妈都心动了,然后两个同年龄段的小孩就这样在PK舞台上第一次见了面。
“然后,你输了?”孔镜给自己也开了一罐酒,忍不住插嘴。
“怎么可能?”阮君瞪了他一眼,继续讲。
“我赢了,但是又好像没赢。因为之后我妈会更加严厉地逼我练习跳舞,所以下台后我就蹲在那里哭了。”
像刚刚那样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吗?
孔镜好想问,却又不敢问,只能抿了抿嘴,憋住想笑的欲望。
两个孩子由工作人员带领着去找妈妈,小阮君一想到自己后面痛苦的命运一下台就赖在地上痛哭流涕。
提安输了比赛还没哭鼻子呢,却还要安慰哭鼻子的她。
两个小孩就这样建立起了革命友谊。
后来,阮君通过了比赛的第三轮,提安参加复活赛却没突围成功。
小小的阮君抱着小小的提安哭的更加绝望了。
“团团,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到时候你要请我去电影院里看你拍的戏哦。”
奶声奶气的提安拿着张纸笨拙地擦着团团糊了一脸的鼻涕和眼泪,小脸格外认真。
“所以你一定要坚持自己喜欢的东西,你不爱它,它也不会爱你的。到时候你演戏,我帮你唱歌。”
团团抹了把眼泪,身体哭得一抽一抽的:“收钱不?”
提安被她傻傻的样子逗笑了,自己唯一的一个好朋友怎么能这么傻?
“收。”
团团哭了,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可是后来长大了,提安却将她忘了。
她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流,孔镜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从阮君的手里拽过自己的衣角。
没了他的衣角,阮君也不计较,抬起自己的袖子就豪迈地揩了揩鼻子。
“你说这人气不气人?”她还不忘和孔镜数落提安,“当我开学第一天看见他陌生的眼神时,我就知道他不记得我了。”
孔镜喝了一口酒,趴在栏杆上平静地望向天空,却不帮着她说话。
“都快十年前的事了,你换成我,我也不记得。你还记得你十年前的同学吗?不说名字,怕是连脸都想不起来了。”
倒也是。
阮君心情瞬间又好了很多,压在自己心底多年的事说出来就感觉痛快多了。
她朝孔镜扬了扬手里的酒,两人笑着碰了一下,好像在无形之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你喜欢提安。”
她笃定地开口,惊得孔镜差点儿一口酒喷出来。
他压住心底的悸动,强装镇定:“谁不喜欢他?任海喜欢,穆婷婷也喜欢。”
阮君看着他狡辩,嘴角噙着一丝笑,像是能洞察人心。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演戏最擅长的就是观察别人。”
她气定神闲地看着孔镜,又恢复成了那个骄傲的红玫瑰的样子。
“是。”
在她的凝视中,孔镜挫败地低下了头,心中又有些郁闷,“但是光我自己单方面输出又有什么用。”
一看就是为情所困的样子。
阮君心里平衡了,甚至还有心情安慰他。
“我也喜欢他,你好歹还能陪在他身边呢,我却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彼此的同情,一瞬间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又近了一点儿。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秋游结束了,凭借着苏曼希优秀的本子和他们精彩的表演,提安他们组当之无愧的拿到了第一,大家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继续走着,提安在表演老师一次又一次的声嘶力竭中终于迎来了上大学后的第一个暑假。
这个暑假,他们团体又将给粉丝准备一场出道一周年的答谢演出。
提安在后台戴着耳返,看见孔镜走过来,忙转过身去,示意他帮自己别麦。
孔镜一手把控着提安劲瘦的腰肢,低下头帮他整理。
看着镜子里的两人,提安突然想起一件事,头转朝后问他。
“你什么时候和阮君的关系这么好了?”
他给阮君送演出的票,阮君竟然回他说孔镜已经给过她了。
提安震惊了,这两人背着自己产生了什么私交?
孔镜手一顿,语气尽量装作自然地回答他:“我给苏曼希的时候,让她带给阮君的,她正好顺便。”
苏曼希新写的剧本,是阮君在里面担当女主角,这两人在私下一来一往中俨然已经成为了好朋友。
正好工作人员进来催他们上台,孔镜松了一口气,拍拍提安的屁股。
“走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专心演出。”
提安跟在他后面站上舞台的升降台,伴随着越来越亮的舞台灯光,万千挥舞着的荧光棒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万人的欢呼尖叫声中,坐在观众席前排的任海举着个硕大的应援旗站在椅子上来回挥舞着,上面郝然映着提安他们团队四个人的头像,配着中控整齐划一的应援灯光,属实是壮观。
景司在一旁嫌弃地拉扯着他,让他坐下来别挡着后面的观众。
任海激动地收起旗子,喝了口安石野递过来的水,也来不及和他说声谢谢,就嘶哑着嗓子和穆婷婷一起喊着“宝贝女儿”,兴奋地尖叫起来。
丢人只有景司替他丢人的份,哦,还有任海的另一个“宝贝女儿”。
阮君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低调地坐在最靠外的位置,安静地彷佛不是来看演唱会,而是来听古典音乐会,连她另外一边的苏曼希都比她激动很多。
景司一看她这副被提安牵着情绪走的样子就难受,阴阳怪气地嘲讽她:“怎么?看着提安这么魅力四射的样子,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了?”
阮君本来因为感冒发烧已经很头疼了,场子里的音乐声、尖叫声震耳欲聋,旁边还有只“鸭子”一直在嘎嘎叫着。
她给“鸭子”飞了一记恶狠狠的眼刀,警告性地拿手抹了抹自己的脖子。
“闭嘴。”
提安酣畅淋漓地表演完,汗流浃背地站在舞台上粗喘着气,和队友们手牵着手,听着江黎之在哽咽着说结束语。
舞台下荧光闪闪,万人齐喊着“队长别哭”,观众席前排来看提安演出的朋友们激动地喊着他的名字,江黎之和楚辞的爸爸妈妈们也高兴地和他挥着手,连孔爷爷孔奶奶都来了。
提安看着身边的队友们,看着粉丝们,看着朋友们,突然一股泪意就涌上心头,即使他一个亲人都没来又怎样,有这些人就都足够了。
值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坚持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赌对了。
察觉到身边的人突然低落的情绪,孔镜转过头,却见提安已经泪流满面。
看着默不作声,只会安静地偷偷哭泣的提安,孔镜鼻子一酸,眼眶也随之湿润了。
他松开拉着楚辞的手,另外一只手上一使劲儿,直接把提安拉入自己的怀中,像小时候那样用脸颊亲昵地蹭蹭他的头顶,大手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发丝,也不管他哭花的妆容会不会蹭到自己的演出服上。
“哭吧,安安想哭,就放肆地哭吧。”
哪怕你哭得惊天动地,丑态尽出,也会有这漫天的喝彩声替你掩着,有我替你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