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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成仁睁着眼睛躺到很晚。
两人休息前,张悬肖除了告诉他要早起,还闲聊了几句。
他说自己是来找人的,找谁?找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在这个世界里走散了,一直没有回去。
短短几句话,仿佛巨石般砸在了成仁头顶。
找朋友?
据他所知,张悬肖不喜欢跟人社交,及其厌恶和别人打交道,除了自己没有什么朋友。
难道说,是在找自己?
但他也是来游戏里找张悬肖的啊?
在洛成仁的视角里,他是比张悬肖要晚进入游戏关卡的——在张悬肖游戏失败、现实死亡后,想方设法才争取到了平台游戏资格。
但根据张悬肖的说法,他也是在朋友失踪后,才进入游戏的。
洛成仁混乱了。
两个人到底谁先谁后?
难道……
他想起在上个世界崩塌时,张悬肖对自己说的话。
——“轮流”。
一个不可能的、甚至称得上很诡异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主神的能力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之前所努力的种种都宛如蚍撼树,让他觉得玩家们的力量渺小得可笑。
无数个猜想,一个个浮现,又被洛成仁一个个否决,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极大的脑力消耗,让他在不自觉中陷入了沉睡。
洛成仁是被咬醒的。
手腕传来刺痛感。他猛地睁开眼,望向床头的荧光钟。
凌晨一点距离起床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他不明白状况,颇有些无语地看着咬住自己手腕的人。
下一秒,洛成仁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人设是个瞎子。
没等他发挥演员天赋,把眼神从聚焦调整到失焦状态,张悬肖率先冷笑一声。
“还装吗?”
他的嘴角还沾染着洛成仁手腕渗出的血迹。
不等洛成仁回答,他抬起手——自己的手——对着中指指尖毫不留情的咬了下去。
皮肤被犬齿刺穿,渗透出大颗的血珠。
张悬肖把中指伸向洛成仁的嘴角,一抹,又向内一探。
指尖冰凉的触感和温热的血液形成鲜明对比。落在洛成仁口中,带着淡淡的铁锈味道,但却不发腥,也不难闻。
张悬肖收回手,在衣角上随意抹了抹。
“洛成仁,你装瞎子确实很有一套。从小到大……装瞎子都很有一套。”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语气不知道为何有些咬牙切齿,带着一些埋怨的意味,似乎很生气。
洛成仁听出来了。他疑惑,但没问。
直觉告诉他,现在不该是去顾及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直接还告诉他,面前的张悬肖,似乎并不是白天的张悬肖。
虽然样貌别无二致,但散发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贵族?”洛成仁试探着喊了一声。
张悬肖冷着脸,没有回答他的称呼,但也没有否认。
他收回手,“我在这个关卡里获得的能力和道具,能让我勉强做个江湖术士。”
“但现在的我还不知道,我能通过血液定位其他人,也能让其他人反向定位我。”
“你在这个关卡里不要脱离我的视线,也不要让我离开你的视线。”
洛成仁听出了他话中严肃的意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张悬肖继续说道:“上个世界崩溃时我半个身子留在了你身边,所以有一部分意识跟随你回到了从前的时间节点。”
“但也只有一部分,很微弱,撑不了多久,我只能保证每天晚上出来一段时间,帮助你交换信息。”
洛成仁盯住他看了一会儿,开口道:“5年前的你说你的关卡里是为了找朋友。”
“找谁?”
不等对方回答,洛成仁先发制人,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吗?”
“我在你之前,游戏失败过一次,是吗?”
如果他猜的没错,其实是自己先进入了游戏关卡。
张悬肖进入游戏,纯粹是为了救他。
而五年前,自己被张悬肖不知以何种方式救出游戏,失去了记忆。
却也在同一时刻目睹了张悬肖的死亡,于是再一次进入游戏,寻找张悬肖。
两人仿佛在和主神打车轮战一般,交替反复。
……怪不得主神对他的敌意如此之大,在他以为自己刚进入游戏时,幸运值调的如此之低。
换成谁,谁都会不耐烦吧。
两个人眼神一对,就知道双方的信息已经同频。
但气氛还是微妙的凝滞了。张悬肖抬手,恨铁不成钢地掐上洛成仁的脖颈,咬牙切齿地问道。
“神经病,我好不容易把你搞出去,你回来做什么?找死吗?”
洛成仁看着他的眼睛,不甘示弱。
“是谁先找死的?本来在游戏里失败的就是我,找死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张悬肖恨恨的看着他。
他知道自己从小到大就说不过面前的男人,每次争论都是白费口舌。
就在他内心赌气时,面前的男人缓缓握住他的手腕。
张悬肖呼吸一滞,心脏漏了一拍。
这是两人确定彼此身份后,第1次宛如往日的接触。
洛成仁直视他的眼睛,丝毫不避让,丝毫不退缩。
“你埋怨我。你不相信我能带你活着出去。”
张悬肖闭了闭眼睛。
又是这样。洛成仁总是在他面前装可怜,利用他的弱点,利用他对他的心软。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什么时候有不相信你过?”
“我只是不喜欢冒险,我不喜欢任何成功率不是100%的事情。”
“你难道不是吗?这还是你教给我的,不做任何有不确定性的决定。”
洛成仁没有否认,但手上的力气却加重了点,似乎是在告诉对面的人:不要逃。
“我是说过,但现在的处境都这样了,我们还有的选吗?”
“我们没有做选择的权利,他根本就没有给我们选择。”
“要么被做掉,要么做掉他。”
张悬肖明白,洛成仁口中的“他”指的是主神。
他深吸一口气:“你想怎么办?”
没等洛成仁回答,张悬肖的身体晃了晃。
他紧紧闭着下眼睛,又睁开,眼神有些恍惚。
很显然,残存的意识支撑不了太久,属于现在这个时空意识要回归了。
洛成仁反应迅速,眼神涣散在空中。
果然,几秒钟后,张悬肖的眼神恢复清明。
他不解的看着被洛成仁攥住的手腕。
洛成仁缓缓松开手,信口拈来道:“水……拿来了吗?”
“刚刚你说你没睡醒,现在呢?”
张悬肖眼底闪过一丝狐疑,但他并没有计较太多。
最近自己的睡眠质量确实很差,身上好几天没有钱、露宿街头,根本不敢多睡,生怕被别的玩家钻了空子。
大概是身体太疲惫,再加上没睡醒,忘了刚刚的事情。
张悬肖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喝水是吧?等等……我去给你拿。”
喝完水洛成仁也睡不着了,张悬肖瞪着眼睛坐在一旁,想了想说:“要不然我们走吧。”
赶早不赶晚,而且他怀疑自己已经比其他玩家落后了很多。
洛成仁还在装瞎,对着错误的位置点了点头。
但还是勉强用手势询问:去哪儿,干什么。
“喔。”张悬肖淡淡应了一声,不咸不淡地回答,“去公园,干环卫,做绿化。”
虽然他的语气和平常并无二致,但这时候的张悬肖还远没有五年后那样处事不惊。
虽然嘴上语气没有波澜,但眼神还是心虚的没有给到洛成仁,哪怕洛成仁“看不见。”
洛成仁没吭声。
很快,他就知道张悬肖为什么心虚了。
说是公园……
确实是个园。但不是公园,是墓园。
不仅如此,还是个破败的墓园。
明显已经荒废了许久,门口的保安亭里空无一人,颇有年代感的风扇上积满了灰尘。
一路走进去,台下的石砖残破不堪,青苔遍生。周围的树木倒是疯长,灌木丛无人打理生长更加放肆,高度几乎要超出旁边的树苗。
几条被北方人称为“小嘎啦”的细蛇从脚底快速遛过。
洛成仁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看不见。倒是张悬肖有些动作,条件反射的朝后退了半步。
洛成仁知道,他从小怕虫、怕蛇。
七拐八拐,两人在荒草丛生的墓园里蜿蜒前行。
走了大概有半个钟头,张悬肖把洛成仁引到深处的一处墓碑前。
又从背后的大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铁锹,塞到洛成仁手里。
接着牵引着他的手,把铁锹尖端戳到了泥土的一个点。
“挖吧。”张悬肖说道。
洛成仁简直要气笑了。他都快忘了,5年前的张悬肖是这么一副德行,完全没有后来那副对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无所谓的、冷冰冰的态度。
完全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只不过现在是一只费尽心思牟取利益的年轻狐狸,以后是只漠然处世的老狐狸。
趁张悬肖不注意,洛成仁用余光向下一瞥,完全看清了对方让他挖的东西。
一处墓碑。
按照这个墓园的年头来算,这处墓碑应该算新的了。虽然同样生出不少的荒草,但是长势明显没有周围的坟地高。
洛成仁不动声色,“挖什么?”
“树坑而已。”张悬肖回答道,“地下可能有些石头,如果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挖不开,你喊我就行。”
洛成仁:……
坚硬的东西……这里的“坚硬的东西。”
当然不可能是石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