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诛心 ...
-
也许只是它想多了。
红线安安静静地闭上嘴。
一直到长恨出了宫,长公主那也没有再派人追问什么。
回到陆府的时候,陆府灯火通明,陆南风握着刀站在屋檐下,不住地张望。
“陆大人可能是怕你被谢勉一刀给宰了,毕竟他现在是抚远将军了,职位比你高一点。”红线看热闹不嫌事大。
长恨,“……”
走到近前的时候,他想着自己终归是用了陆轻舟的身体。
况且梦境里这位陆大人也并非陆轻舟曾想的那般冷血无情,于是准备替这具身体宽慰一下老父亲。
“父亲放心,长公主并没有为难我。”
陆南风奇怪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咳嗽了两声道,“我自然知道她不会为难你,我在这里等你是为了告诉你,过几日南苍的九公主就要来和亲了。”
长恨,“?”两国联姻,与他何干。
陆南风也不卖关子,“朝臣们商议着,觉得你与皇太子是最合适的两个人选。只是皇太子的情智你是知道的,怕是九公主不会中意他的,为父希望你能把握住这次的机会。”
长恨,“!”
他瞳孔巨震,恨不能将红线扒拉成人形质问,
“你可没跟我说陆轻舟要娶亲呀!该不会在溯世镜里他还有孩子吧!!!”
红线也一脸懵逼,“没看见这一出啊,可能是我错过了什么精彩的部分?”
长恨,“……”
不然还是云荒继续毁灭吧。
他对娶妻生子可真的是,异常抵触啊。
没过多久,坊间就开始流传一个传闻,说是南苍的长公主要跟陆家联姻了。
也有百姓很奇怪,两国和亲不都是跟皇亲国戚嘛,怎么会与陆家这种连外戚都算不上的家族。
立时就有人反驳道,凭陆家现在的权势,只要陆南风愿意,那他几乎是一呼百应,板上钉钉的改朝换代。
所以,陆轻舟等同于皇太子……
长恨拥着狐裘站在廊下,听着下人们叽叽喳喳的话语,只觉得自己脖子上凉嗖嗖的。
权臣做到这种地步,可以说是很不怕死了。
赶紧吃把瓜子压压惊。
隔壁那个破旧的小院子里人来人往,几个小厮在为新上任的抚远将军搬家。
长恨就这么盯着那座角门看,孽徒的东西少的可怜,一张床,一席草席,还有几个瓦罐,甚是寒酸。
陆南风从背后不客气地踹了自家儿子一个屁股蹲儿,“在这看什么戏,滚去找九公主,为父给你准备了礼物。”
真是亲爹……
长恨含泪磕了一把瓜子,试图回想一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拖延一下这种无聊的相亲。
然鹅,十八那个憨憨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少爷,礼物我已经放在马车上了,您直接上车就是。放心,这里我替你看着,保证那谢……谢将军一颗属于我们陆家的草都带不走!”
“……”面对着隔壁孽徒幽幽扫过来的目光。
长恨表示可以解释的,并不是说孽徒是贼的意思。
‘框堂’一声,仅有的几个瓦罐被小厮不小心摔在地上。
刚上任的谢将军冷着脸,“都砸了,丢门口去一把火烧了。”
长恨,“……”他还是去相亲吧。
真担心孽徒一时兴起,干脆将陆府也烧了。
黑衣少年盯着那抹火红的身影消失在门厅处,周身的温度下降到了零界点,路过他的小厮都无意间打了个哆嗦。
“谢勉,你同我进来,我有话交代你。”陆南风在书房门口遮着嘴角咳嗽一声。
谢勉没有拒绝,面无表情地跟着他进了屋。
“陆大人与咱们将军到底是什么关系?听说是外室生的私生子?”搬东西的将士见正主进去了,浑身轻松了不少。
十八作为一个八卦小天才,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胡说什么呢,那谢勉不过是我家大人看他可怜,从外面捡回来的。”
“我怎么听说是陆大人等夫人死了以后才敢带回来的啊?”
“你放屁,我们家大人对我家夫人可是忠贞不二的!”小十八撅嘴嘴巴,不甘示弱道,“要是私生子,我家大人怎么会这么多年理都不理会他,也就养在杂院里给口饭吃。”
“呦,还以为有陆府这座靠山呢。原来啥也不是啊。”几个小将士不屑的将手里的草席之类的摔在地方,用脚踩过去。“走,哥几个喝酒去,晚上给那小将军来点下马威。”
几个人扬长而去,留下十八丈二摸不着头脑,怎么军营里的人比陆家还会踩高捧低呢?
谢勉这家伙刚从狼窝里出去又入了虎口,啧啧,前途堪忧。
少爷一定会喜闻乐见的!嗯!
那头陆府书房屋子里,上好的黑炭在青铜炉子里灼得红红火火,时不时崩出几个微弱的火星来。
陆南风关上书房门后,就撩起衣袍跪在地上。
那个平日里在陆家被欺负惯了的黑衣少年,不动声色地站在门边。
陆南风不开口,他才懒得说话。
陆南风捏了捏拳头,似乎是暗自下定了什么决心,冲着地上狠狠一磕头。
“请你看在这么多年在陆府的份上,有朝一日,若有朝一日……求你留我舟儿一命。”
谢勉深邃如墨的眼睛里,飘出一缕不屑,“这么多年?陆大人的养育之恩吗?”
他这句话说的很轻。
陆南风却好像在背上被压了千斤重担,“我自知对不住你,轻舟这些年对你的所作所为,我虽未参与,但也未阻止,是我的错。”
其实一开始陆轻舟折腾谢勉,他是存着私心的。
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一不小心‘失手’弄死谢勉,也算是替他的夫人出一口气。
毕竟十多岁的孩子,夭折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可是,谁都没有料到,谢勉的生命力竟然会如此顽强。
多年的摧残不仅没有压垮他的脊梁,反而磨出了他深不可测的性格。
一只野兽,你把它关入笼中日夜折磨的时候有多解气,当他冲出笼子要撕碎你的时候,就有多可怕。
“我深知与长公主恩怨不该牵扯到你们下一代,是我当时鬼迷心窍了,谢勉,舟儿他是无辜的。”
谢勉站在书房窗下,虽然关着窗子,但是透过窗缝传来的丝丝缕缕寒风,还是能让他无比的清醒。
他并不喜欢这屋子温暖如春的感觉。
其实从来的第二年就明白。
长公主让他来陆府,就是为了诛他的心。
没有节日,没有亲人,没有温饱,没有安宁。
人间所有的温情,都要一并舍弃掉。
将热血都换成冰冷,他才能在乱世中活下去。
成为长公主手中的一把利剑。
“我看不见陆大人的悔意。”谢勉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的。
陆南风是个刚烈的,只一瞬就领悟了眼前人的意思,毫不犹豫地抄起腰间锦衣卫长刀。
手起刀落。
书房中柔软的羊毛地毯上,不留情面地溅出一道绵长的血痕。
血痕尽头,三根手指错落在地上,余温犹在。
陆南风皱着眉头,大滴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他却一声都不吭。
他忍住剧痛说道,“此三指为三月之期,三月之内待我将轻舟安置好,自会把命赔给你。请问将军满意了吗?”
谢勉沉默了一瞬,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可。”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看地上那三根断指一眼,穿着粗布衣裳,转身跨出了屋门。
这一步过后,他知道,与陆家,便是再无瓜葛。
背后是陆南风拼命压制的声音,“请长公主不要忘记舟儿心丝蛊的解药……”
黑衣少年的脚步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停顿,恍若没有听见。
直到脚步声离开了许久,陆南风才在隐卫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他脸上展现出来的悲切很快就切换到了阴鹜状态。
“老爷何必真的下重手。”隐卫递上了纱布,小心翼翼的替自家主子包扎,“军营那边我已带去消息,谢勉未必能活着出来。”
陆南风举着鲜血淋漓地左手,竟然放肆笑起来,“知道为什么这天下只有我陆家一人独大吗?因为你们永远都成不了我陆南风!”
“谢勉这一局,若是死在军营也罢了。要是给他闯了出来,那他便是大梁八十万将士的主人!”
“所以我用三根手指,换他与舟儿势不两立,划算的很!”
隐卫连连点头,“南苍是谢勉父族,大梁皆是谢勉之兵,少爷若要杀谢勉,非投奔萧氏不可。”
陆南风睨着眼看向三根断指,“舟儿近日对谢勉多有留手,我若不真的伤在谢勉手中推波助澜一把,我担心舟儿日后心软。”
“老爷英明。”隐卫替陆南风包扎好左手,跪在地上等候指示。
“郊外都安排好了吗?我要南苍的九公主死在我们大梁,要我们与大梁永远不能联手,这样萧氏才能将他们逐个击破,然后统一天下!”
隐卫点头,“老爷放心,已联络好青灯教。”
“一个小小逆教,都是一群愚民,乌合之众!我放任它对抗大梁那么久,为的就是给我儿铺路,希望它不要辜负我的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