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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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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基捂着脸跺脚唾骂,几个狗腿着急忙慌地四处寻找,不一会儿就瞧见了一个坐在马上,红衣如火的少年。
“郡……郡王,是,是陆大少爷。”狗腿子唯唯诺诺,刚燃烧起来的嚣张气焰在看见陆轻舟的时候,立马偃旗息鼓了。
谁都知道,现在的大梁风雨飘摇,整个皇室全依赖着陆家的锦衣卫才得以苟延残喘。
在大梁有一句话,叫做宁得罪太子,不得罪陆家。
可见陆家的权势有多么滔天。
赵基抚摸着自己高高肿起的右边脸颊,心里气得骂娘,嘴上却还得陪着笑,“呦,陆大少爷肯定是手滑,要砸这废物的,结果砸错了。没事没事,本郡王不会怪陆少爷的。”
长恨轻轻勒了缰绳,策马行至众人的面前,接过赵基的狗腿递上的马鞭莞尔一笑,“不怪我就成。”
赵基呵呵笑,“那哪敢……咱们是一条道……”
长恨不客气得打断他,“毕竟我砸的就是你。”
赵基,“???”
‘啪’又是一马鞭,这下长恨可是下了狠劲儿,直接把那赵基给抽翻在地上。
“陆轻舟我艹你大爷!”千娇百贵的赵郡王扑倒在地上,破口大骂。
“十八,听见了吗,赵郡王的口味有些重啊。不过我们得满足他,一会儿把赵郡王带着去我大爷坟前吧。”长恨扭头冲着十八,狡黠一笑,“记住哦,不过夜不许他回来。”
小十八一脸错愣,“少爷这……得嘞,保证完成任务!”
这可太刺激了,这才是他家骄横跋扈的大少爷嘛!
跪在地上一直不说话的玄衣少年,此刻竟也幽幽抬头看向他。
怎么回事,陆轻舟不是应该借着这个机会狠狠的与赵基一块儿羞辱自己吗……
为何要与那赵基反目。
是,因为他吗……
“陆轻舟,你不要太过分!我可是姓赵!”赵基气得恨不得回给陆轻舟一马鞭,可是刚扬起的手,又怂了。
长恨低头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联想到他刚才说自己怎么杀人奸x 污的,一时间恶心到了极点。
他虽修的是逍遥道,人间一切应该随缘。
可是也见不得这种恶人在世间为非作歹,这不是随缘,这叫造孽。
畜生,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我大梁的皇帝,未来只有赵孟启一人。你算是什么东西。”长恨别过头去,目光落在地上那个玄衣少年身上,语气微妙,“谢勉昨夜刚刚立了头等功,将太子安全迎回国,大局已定,我劝郡王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莫要做些无意义的事情。”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昨夜能活着回来,自然是一大功臣,一旦赵孟启登基为帝,陆家,乃至整个大梁将再也不能随意欺辱他分毫。
这就是为何,明知道去接太子可能是个死局,他也必须去的原因。
因为这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
幸好,他赌对了。
玄衣少年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布满冰霜。
陆轻舟,果然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他竟然会有片刻觉得,这陆轻舟是来替他出气的。
真是可笑。
可笑至极。
这边长恨可没打这么多小九九,他只是单纯恶心赵基这个畜生。
恶心归恶心,赵基不能死在孽徒的手里,这种深仇大怨的,可能助长妖力了。
“不得不说,原主这骄横跋扈的性子,真是太爽了!”长恨感叹道。
红线,“……”是你掌握的好。
让十八监督着赵基去见他大爷以后,长恨这才对上那个地上的孽徒,扬了扬马鞭,指着十八的马道,“爬上去,跟我回陆府,别在这个街上丢人,免得人家说我陆家残害功臣。”
谢勉抿了抿嘴,没有拒绝,沉默地翻身上马。
他确实是再也没有一点儿力气走回去了,他已经撑到了极致。
他们两人两马,长恨走在前面,谢勉跟在后面。
不知道陆大少爷是有意要看看临街的景色还是怎么说,故意走的十分缓慢,让后面跟着的谢勉在马背上休息了好一阵,没有被颠下来。
临到陆府门口的时候,长恨才开口道,“谢勉,我陆轻舟懒得去厌恶一个毫无作为的废物,昨夜是我棋差一招让你从澜沧江活着回来,希望你能抓住这个机会爬上去,做个有资格站在我面前的敌人。”
“我与你的较量,应该堂堂正正。”他的意思是,不要去搞那些杂七杂八的妖丹之类的嘛!咱们好好的就玩权谋行不行。
毕竟他跳进溯世镜里只是个凡人啊,除了会几个阵法超度超度亡灵,其实着实是废物一个。
要一介凡人之躯去化解杀戮之心,他实在是有点小担心的。
玄衣少年浅浅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跳下马转身进了宅子,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
“我怀疑孽徒的杀戮之心是憋出来的。”长恨总结道。
红线,“……”竟有几分道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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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勉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身上已经烧地火热,要不是根本就没人会去注意他,一定早就发现他通红的脸颊了。
他在冰冷的木板上翻来覆去睡不下,身上的伤口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没有上药,这会儿血水撕裂开来,炎症蔓延,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他没有药,他的屋子家徒四壁,除了几件破衣服,什么都没有。
一年前还有春杏偷偷拿月钱买最廉价的伤药给他,来应对陆轻舟不时的惩罚。
现在春杏也死了,小太监也死了,他一无所有。
少年躺在木板上,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高烧与寒冷的痛苦让他像个小兽一样低低得呜咽着,在这个风雪交加的人间,这个毫无温情的陆府……
夕阳渐落,他实在是头疼欲裂无法降温,又渴得不行,干脆翻下床去,踉跄着走到院子门口,胡乱抓了几把雪塞在嘴里,又涂抹在脸上,试图将身上的温度降下来。
一扇六角窗之隔,隔壁的动静传入耳。
“这药也太破了,再拿点来,把家里最好的伤药都给我拿来!”
少年凑着身子挪到墙下窗边,借着灯笼的光向外瞧去。
陆大少爷裹着一身火红色的狐裘,整个人圆鼓鼓地把自己塞在太师椅上,像一只灼烧着的小兽。
正捏着手心冲下人发无名火。
他的脚下散落一地的瓶瓶罐罐,有的摔得粉碎,各种药粉混合在一块儿,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
“少爷,这些药可都是极品啊,您这缰绳勒出来的伤就稍微涂一涂,一晚上就好了。”狗腿子们无奈地站在一边,想要弯下腰去整理地上的碎片。
“都放着,别给我动。”长恨出声阻止,“这种不能立竿见影的药就给我丢在地上,本少爷不差钱,本少爷就爱听这一声碎响。”
“哎呦我的少爷祖宗啊,哪里有立竿见影的药啊。”狗腿子们十分心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一墙之隔,恍若天堑。
他求都求不来的东西,隔壁的那位却弃之如敝履。
少年一动不动倚在窗下,冷眼瞧着,紧握的双手昭示着他心底的恨意。
恨这不公平的人间事。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他会踏破大梁,踏平陆府,让所有把他踩在脚下的人,都见之胆寒!
陆轻舟那边闹了好一阵子,几乎要把陆府所有的伤药都砸空了,也没有找出一个能让陆大少爷满意的药来。
倒是那没有积雪的一块空地上,洒满了一层厚厚的药粉。
“算了,本少爷累了,要回去休息。”长恨打了个哈欠,朝着对面院墙旁的六角窗偷瞄一眼,“都给我滚出去,不许在我的院子里走来走去叨扰我,听见没,今晚谁都不许进来吵吵!”
“少爷,这地上……”狗腿一号弱弱提问。
少爷的眼睛一横,惜字如金,“明天再收拾,滚。”
陆大少爷令下,不消片刻,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又过了一会儿,对面院子的烛火灭了,月光如练,照在雪地上,一地清冷。
黑衣少年一直站在廊前窗下,等到明月高悬,等到虫草销声匿迹,也没有动一下。
最后,直到天际都有些微微泛白的架势,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围墙边一个踏步翻了过去,轻巧地落在隔壁院中。
那片廊下,有满地的金贵药材。
他要活着,他必须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心中所有的仇恨才能有一天得到终结。
瘦小的身影坚定地站在那片伤药面前,弯下腰去,用衣服的前襟兜着。
尽可能多的,将地上的药揽入怀中……
“我就说吧,他一定会来。”长恨偷偷藏在熄了灯的屋子里,借着月色往外看。
红线在心底竖起大拇指,“知徒莫若师。”
“他这伤,要是再不上药,除了去抢别人的妖丹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长恨摸了摸心口,真是太险了,幸亏他想出这么聪明的办法来,否则又不知道那一方的小妖要遭殃。
———
第二天一大早,长恨还没睡够,就被院子里洒扫的声音给吵了起来。
“这药粉该不会都化了吧,怎么一滴都不剩,我昨日还想着趁着少爷不介意偷偷拿一点带回家呢。”
“谁知道呢,还是别了,被少爷知道了又是一顿鞭子,赶紧收拾收拾。”
长恨躲在温暖的被窝里眯了眯眼。
这孽徒的求生欲,够可以的。
房门再一次被哗啦啦推开,十八欢快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少爷少爷,快起来,我昨儿带着那赵郡王去乱葬岗随意找了个墓碑呆了一晚上,您猜他怎么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