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美人和虎骗子》天明明

13、情敌见面

　　慕玉气急败坏：“你故意的。”

　　“嘘。”

　　飞鸦掠过枝梢，灵压遍布树丛。月光照在森林里，树影婆娑，凉风习习。

　　沈峥面色微沉，金眸移向小径尽头。

　　凌衡飞一身道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鸦羽般的睫毛轻扬，视线牢牢地锁在慕玉身上，像一把冷飕飕的剑，激起慕玉一身鸡皮疙瘩。

　　慕玉忍了忍，实在是没忍住。

　　“你们降妖师是怎么回事？还抓着我不放了？我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红衣美人脸色煞白，声如玉石落地。

　　话虽说得临危不惧，可话尾的颤音，在场谁也没听漏。

　　沈峥上前一步挡住凌衡飞看向慕玉的视线，低声安慰：“别担心，我在呢。”

　　转头，凌厉的金眸微眯，狩猎者的视线紧紧锁定凌衡飞：“识相就快滚。”

　　空气中两股力量各据一方，张牙舞爪，眼瞧着就要打了起来！

　　气氛紧张，剑拔弩张。

　　慕玉揪住了自己的衣袖，思考着如果打起来自己躲在什么地方比较好，还没想出个结果，耳边就传来降妖师冷冰冰的声音。

　　“我，凌衡飞。”

　　凌衡抿了抿嘴，朝慕玉伸出手，“慕玉，我一直在等你。”

　　慕玉眨了眨眼：“？”

　　怎么感觉，这名字听起来有几分熟悉……

　　沈峥却恍然大悟。

　　他轻嗤，轻轻鼓了鼓掌：“老情人见面，真感人。”

　　慕玉瞳孔一缩——他想起来了。

　　凌衡飞，百年难得一见的降妖天才，青玄观首席大弟子。妖界盛传，他被狐族少主慕玉的美色蛊惑，自愿放下屠刀，不再杀生。

　　可这完全是以讹传讹，慕玉敢保证，他完全不认识这家伙。

　　可是，看着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冷面降妖师，慕玉心中一抖……

　　不会，他还丢了一段记忆，曾欠下过什么桃花债吧？

　　看着心虚一点一点出现在慕玉脸上，沈峥脸也渐渐黑了下去。

　　这狐狸……看来谣言也并非全全不可信！

　　身侧忽如其来的寒意冻得慕玉一激灵，他闻到空气里的酸味了。

　　沈峥回头和善地建议道：“要不我先行一步，你们单独叙叙旧？”

　　“不用了。”慕玉心中一慌。

　　凌衡飞可是降妖师，他一只狐狸精，和降妖师单独呆一块儿，万一对方克制不住降妖除魔的卫道之心，顺手把他宰了，把他一缕亡魂找谁哭去？

　　他还要回族见他爹，他还想把一路上捡到的稀奇古怪的石头拿回去给族里的崽子们玩呢。

　　就这样被宰了也太不像话了。

　　慕玉伸出手拽住沈峥的袖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凌道长，你我素不相识，叙旧就不必了。”

　　沈峥忍不住又发出一声轻嗤，意味深长地看向几米外的“情敌”。

　　凌衡飞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又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慕玉，沉默了片刻，道：“你不记得了？”

　　明明凌衡飞的声音还是一成不变，没什么语调起伏，但慕玉硬是从这里面听出了点埋怨的意味。

　　慕玉语气软下来，试图讲理：“道长，你肯定是认错人了，你看我也不是什么害人的妖，要不，今天就到这里了？刚好前面有个妖市，我赶了好几天的路也累了，放我歇会儿——啊！”

　　平静的树林里灵力如旋风般暴起，一眨眼功夫，这衣冠楚楚的道士居然不讲武德，想要直接上手抢走慕玉！

　　包裹着斩妖之剑的白布散落，泛着赤红的嗜血之剑重见天光。

　　剑光反射出无数妖族痛苦的哀嚎，慕玉仿佛看见了幕幕斩妖幻象。

　　他汗毛倒竖，耳朵被吓得从头顶冒出来。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轻笑：“小道士，要打你可打不过我啊。”

　　慕玉只觉腰间一紧，衣玦翻飞，他便被带着移形换影。

　　沈峥抱着狐狸轻躲开凌衡飞，“要和我打架，让你师父来还差不多。”

　　一进沈峥的怀里，耳边惨烈的哭嚎声与幻象皆烟消云散。

　　不知是不是错觉，连凌衡飞那张牙舞爪的灵压都弱了一瞬。

　　慕玉眉头微蹙，狐疑地看向沈峥——他对妖界还算了解的清楚，可这种战力的虎妖……

　　可他真的没有听过山争这号妖。

　　难道……山争是假名？

　　慕玉打量的视线过于明显，正张狂放话的沈峥动作一顿。

　　一道剑光闪过，沈峥竟没能避开。泛着寒光的利刃直直地砍在了沈峥的手臂，一时间，皮开肉裂，饱含灵力的鲜血从手臂处缓缓滑下。

　　沈峥垂头看了眼鲜血淋漓的手臂，抬头赞扬：“不错，还有几分本事。”

　　慕玉精致的脸上也溅上了几滴鲜血。他抖了抖，心提到了嗓子眼：“山哥啊，你专心一点！”

　　但事与愿违，仿佛是开了什么口子，接下来，不复一开始一面倒的战局，一人一妖有来有往，斗了几十个回合还没有胜负。

　　“怎么办，小狐狸，这次我可能保护不了你了。”

　　耳边传来湿热的低语，看着沈峥手臂上的伤，慕玉心里一横。

　　“真没用。”

　　他低声抱怨着，“继续打，我帮你……先放我下来。”

　　沈峥挑眉：“——哦？好。”

　　腰间有力的禁锢一送，慕玉推了推沈峥的胸膛，落了地。

　　沈峥阻止着凌衡飞靠近慕玉。

　　低低的颂唱声响起，传入打得不可开交的一人一妖耳中。

　　两人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注意力被集中到颂歌中。

　　每一个音节拗口神秘，应是狐族远古的语言，这是狐族祭祀才会唱的圣歌。

　　美妙的声音像是从天上来，轻软如棉絮，清澈似溪水。

　　月下美人一身红衣如火，衬得肤若凝脂。

　　歌声止，美人回眸，一双美目盈盈地看向凌衡飞，嘴角挂着淡淡笑。

　　“凌衡飞，”慕玉声音带着一些劝诱，“你没有来过这里，你没有看到任何妖。”

　　沈峥的动作一顿，从异样的状态里迅速抽离了出来。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慕玉。

　　——这是狐族的媚术，但是，传说狐族少主从来不屑用它。

　　凌衡飞尚沉浸在神秘的歌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抬眸寻找，却猝不及防撞进了慕玉那双眼睛，视线渐渐迷茫。

　　“你没有来过这里……”
　　“我、我……”

　　“你没有来过这里……”
　　“我没有……”

　　“你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看到任何妖。”
　　“没有、任何……妖？”

　　“对，好好睡一觉……”

　　见凌衡飞眼皮开始打架，慕玉心里一松。

　　要是还没成功，那他的精神力可就撑不住了！

　　道长慢慢阖上双眼，浑身力气渐渐抽离身体。慕玉小心翼翼地上前扶住凌衡飞的身体，把他放倒在地上。

　　“你还藏了这一手？”耳边忽然传来沈峥压着的声音，“你怎么不早使出来，你看看，我都为了你受伤了！”

　　慕玉白了沈峥一眼，谁知当视线撞上对方的金眸，脑海中却闪过刚刚山争保护自己的英姿。

　　其实，仔细看看，也还能看得下去？嗯……人还是挺可靠的。

　　他拉起沈峥的手臂看了看，一道好几寸长的刀口还在渗着血，好不凄惨。

　　“先去玲琅妖市处理你的伤口吧。”慕玉头疼道，“我很快要撑不住了，你别把我丢掉了。”

　　狐族的每一只狐狸都会媚术，虽然这媚术是天赋能力，不需要妖力就可以使用，但并非所有狐狸都能使出这媚术。

　　容貌越标致的狐狸就越少用媚术惑人，因为这实际上是一种等价交换。

　　狐族的相貌越出众，媚术的级别就越高，狐狸要消耗的精神力就越大。

　　慕玉能在以美为贵的狐族坐稳少主宝位，脸是这世道一顶一的，故而每用完一次媚术，基本都会掏空精神力，昏迷好一阵子。

　　若成功了还好说，但如果失败，这活色生香大美人就直直倒在敌人面前，结果……大抵异常凄惨。

　　为此，慕东勒令儿子不许在外使用媚术——他今天算是破了个戒。

　　小狐狸说完这话，就软软地一头栽倒。

　　幸好被沈峥一把揽进怀里，才避免了头破血流的下场。

　　虎妖看着睡在一旁的道士，又看了看怀里呼呼大睡的美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到头来，最想睡觉的一个，反而要留在最后收拾烂摊子。

　　算了，就当他宠着小狐狸吧。

　　沈峥轻瞄了眼躺在地上的“情敌”，抱着慕玉走到他身边，轻言：

　　“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若是被我单独碰到……呵。”

　　他踢了脚对方的手臂，瘆人的骨裂声响起。

　　见凌衡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沈峥又失了兴致。

　　“啧，死狗一样。”

　　他给怀里的慕玉换了个姿势，让小狐狸睡得更舒服，迈开脚步往妖市走。

　　凌衡飞却在这时忽然吐出一口血。

　　血滴落在这片地上，阵阵血雾升起，不消片刻，地上便密布了墨色的阵纹，阵心躺着的正是昏睡过去的凌衡飞！

　　梦幻般的蝶翅从他的背脊破茧而出，绚丽的光彩照亮了整片树林。

　　凌衡飞并未睁眼，冷汗密布了他的额头。

　　他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呼喊：“别走……”

　　下一刻，阵法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