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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投靠 ...


  •   (3)
      前期对接会一共七日,日程安排得紧。
      这几日吃饭的时间都压缩在了会议室里。
      江陵和温林风除了工作上,没有更多的交流。

      江陵从浴室出来,时针分针归拢了一瞬,指向十二点。
      他摸出手机,一整天基本没怎么碰过手机,电量还有83%。
      除了垃圾短信,没有其他消息。
      滑到绿色图标时才惊觉,整整三天,他都忘了加温林风的微信。

      明天一定……
      他把头埋在被子里,像只乌龟。

      第四天。
      前几天拼命赶的进度让他们提早完成了第一阶段的碰头,得了小半天的空。
      主办方便邀请他们去附近的景点半日游。

      车开了将近一小时,送他们进了山,停在山脚下。
      再换缆车,去到山顶。
      山顶的空气很凉,起了些风。江陵看到温林风把自己的外套,给了一个穿裙子的女生。

      走了一段景观栈道,星罗棋布的梯田层层叠叠地浮现在眼前。
      阳光洒下来,渠沟莹莹点点闪烁成了一条夺目光带。
      有人唱着山歌。
      模模糊糊地传过来,仍能感受到那高亢的嗓音。

      女生们被风吹得缩成了一团,相互搂着抱着,却是拿着手机拍得不亦乐乎。
      江陵安静地立在一角,几乎立成了一尊雕像,直到温林风靠过来。
      “江设是有了什么新的想法吗?”那人手插着兜,肩微微耸起一些。
      “冷吗?”江陵不答反问。
      温林风配合地全身抖了一遭,“冷。这里风比刚刚还大。你呢?”
      “还好。”说着,他侧了一步,挡在风口。

      领队看他们一群人被风吹得七倒八歪,等女同事们拍完美美的照,笑着把队收了。边走边道:“可不敢把你们吹坏咯。咱们去山里走走,然后带你们吃笋去。”
      于是午饭就在那边的农家乐里解决了。

      江陵吃完到外面透气,第一眼撞见的便是坐在人家家门口小板凳上喂鸡的温林风。
      那人冲他招了招手。
      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坐着的那个伸直了手臂,摊开手掌,迎着晃眼的日头,问站着的那个:“喂鸡吗?”
      站着的那个从坐着的那个手心里抓走了一点米粒,留下了一丝沿着掌纹晕开的痒。

      回程时,温林风出现在了江陵来时的那辆车上,招呼他坐到自己身边。
      “你怎么会在这儿?”江陵落座后小声问。
      他们一共三个组,17人。温林风他们团队人少,就坐了7人座的小面包车。剩余的10人坐了辆中巴。

      “被赶出来了。”温林风耸了耸肩,表情有些无辜。“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来的猝不及防,共享了下购物车,就是自家姐妹了。”
      “她们要坐一起,我就只能来投奔你了。”

      温林风在里,江陵在外。
      酒足饭饱后有一半的人在车上睡起了午觉。包括温林风。
      那人双手抱着,头抵着玻璃,睡得规矩。只是山路崎岖,他的头免不了要和玻璃嗑上那么几个来回。
      他揉着额头,迷迷糊糊中转了个方向。

      江陵一直看着他折腾,脸上挂着笑。
      温林风睡得不舒服,眉心锁着,一会儿动一下一会儿动一下。
      有的时候唇微启着,从江陵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几颗整齐的下排牙齿。

      再次被颠醒的温林风睡眼惺忪地看向江陵问:“不睡会儿?下午可是要干活的。”
      慵懒的声音,懒散的调子。有些喃喃自语的味道在里头。
      “我就不睡了。”江陵道,“你靠着我吧,能舒服些。”

      那人抬了抬疲累的眼皮看向他,眼神有些失焦。
      然后又抵不住困意似得垂下头去,闷声道:“不用了,我就这……”
      他没想到,江陵居然直接伸手将他的脑袋摁到了自己肩上。
      “不是说来‘头靠’我吗。”

      温林风愣了一瞬,“江同学。”他低低喊着。
      “嗯?”江陵扬起的尾音被车子的颠簸带得有些微颤。
      温林风非常不配合地说道:“好冷。”话音落下去,笑声却藏不住了,“谐音梗可是要扣钱的。”
      江陵跟着笑出来,“好像……是挺冷的。”

      温林风调整了一下姿势,柔软的发扫在了江陵的颈侧。
      江陵的喉结滚了滚,心跳得快要撞出胸口。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温林风,他只觉那细碎的发尾几乎落在他的心尖上。
      搔不到,又悸动不安。

      他忍无可忍地将手盖在温林风的发顶,低声说:“别乱动。痒。”
      他原本做出那么破格的事儿,已经很是心虚了。冷笑话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有个不那么勉强的理由,听上去更像是兄弟之间的相处。
      好骗自己“自在”些。

      但实际上,私心甚重。
      想要近一点,再近一点。贪得无厌。
      他听闻,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之。却从不知道,感情是这么长久而玄妙的东西。自己对温林风的心思,可以埋得深,也可以灿如烟火,爆开在一瞬。
      很奇怪。无从解释的奇怪。

      没行多久,外面忽而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留下一波又一波蜿蜒的水痕。
      江陵低头看了看肩上的人,眉心果然又蹙了起来。
      他挣扎二三,想抬手替温林风捂一捂耳朵,又觉得这样的行为不仅逾越又显得过于亲昵。
      并非他可以做的。

      手不上不下地举在那。
      退,心有不甘。进,又不敢。

      在他兀自对垒的时候,温林风醒了,“忽然下这么大雨?”还带着困顿的鼻音。
      “嗯。不知道下车前能不能停。”
      “悬。”温林风总结,“我睡了多久?”
      “不久。就一会儿,不到半小时。”他觉得温林风还能再睡一会儿。

      肩上忽而一暖,是温林风的手搭了上来,轻一下重一下地给他摁揉着。
      “没给你枕麻了吧?”
      那人坦坦荡荡地看着他。江陵摇着头,嘴里答的却是:“有一点。”
      心口不一,是他江陵没错了。

      雨没能在下车前停。
      酒店派了人来接,风雨大盛。先下车的温林风主动拿了伞回来接还在车上的。江陵要了把伞,也跟着他去接人。
      来来回回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就浇湿了一身,衣服湿哒哒地黏在皮肤上。
      空调又足,一进里头湿衣服就成了冰。
      主办方赶紧让大家回去换身衣服,洗个热水澡。下午的会,延到了三点。

      江陵一个人住的单间,房门的锁有些问题。前两天还能勉强开下,今儿却怎么刷卡都闪红灯提示。
      他只得折返下去,找前台来帮忙。
      这样一来一去又折腾掉一些时间,泡在湿鞋子里的脚已经冷得没了感觉。
      他洗完澡,换了身衣服,来不及休息就赶去了会议室。

      江陵一开始还觉得自己穿着拖鞋来开会很丢脸,但没法,他没多的鞋。
      到了会场才发现大家状况差不多。
      温林风也踩着一双拖鞋,卡其色的裤子挽起了一小节,露出漂亮的踝骨。

      会议室的空调早早就关了。
      主办方吩咐厨房给他们煮了姜茶,算得贴心。
      三个团队就着规划设计和施工方案等问题开启了更为深入的一次讨论,毕竟是要三方配合,摩擦总是有的。
      问题也层出不穷。

      一个会开到了晚上八点,还有一堆的问题亟待解决。
      但人是铁饭是钢,打工人得要先填饱肚子。

      从会议厅到餐厅,就一点儿路,温林风却没见到江陵的人影。
      他摸出手机,翻了半天联系人,点开某个名字后猛然一愣——他没江陵新的联系方式。江陵的名片他顺手夹在了笔记本里,而笔记本被他留在了会议室。
      于是他不耻下问地跑去找了江陵的同事。
      “嗨,你们江设人呢?”

      “哦,他先回去了。”其中一个女同事答道,“说是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连饭都不吃了?”
      “嗯,他没细说。”
      “好,谢谢。”温林风走出两步,又折回来,“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江设住哪间房?”

      另一个女同事听到他的问题,连忙凑上来道:“温工怎么比我们还关心江设?”
      温林风回得自然:“老同学,怎么能不上点心?”
      “哦~~老同学。难怪第一天来就带我们江设溜出去。”
      “叙旧叙旧,”温林风笑着纠正,“毕竟和他们十年没见了。”

      “好啦好啦。”第一位女同事打住了这个歪了的话题,“江设住2206。”
      “江设单独住哦。”那个调皮点的女同事补充道。
      温林风对她比了个“OK”,“多谢两位美女同事了。”

      江陵泡了碗泡面,等待的功夫去浴室找了个吹风机,对着自己的右脚脚腕吹着。
      高一升高二那年,他右脚踝骨粉碎性骨折。打了一块钢板和四根钢钉,软骨和骨间膜损伤。
      得亏他年轻,骨头恢复的不错,才不至于落下残疾。
      虽然扛过了极度痛苦的功能锻炼和拉伸,后遗症却无可避免。

      大部分骨折过的人阴雨天伤处会泛疼。
      他则更严重一些——创伤性关节炎。右脚腕承不了重,经常莫名其妙地肿起来。偶尔走多了路,脚踝还会出现活动受限的情况。
      他这脚要是受了冷,寒气入骨,那必定是要给他还以颜色的。
      从骨头里泛出的疼最是难耐,细细密密地凿磨着伤处。疼得叫他脚落不了地,冷汗涔涔。

      吹风机将他皮肤吹得发红发烫,却是收效甚微。
      他没带止痛药,只能熬着。

      吹风机连续工作后,散发出一股焦味。
      面也泡烂了,可他疼得没心思吃。
      搓着发烫的皮肤,蜿蜒的刀疤仍清晰可辨。
      他受伤的理由不够英勇,有点傻、有点好笑。甚至让他妈不知道该不该骂他。但他从来没后悔过。
      即便这条腿让他备受折磨。

      更何况,那一次的受伤,成了他和温林风相熟的一个契机。
      两厢消抵,便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了。

      江陵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熬痛。
      刚躲没一会儿,耳里传进了两声闷闷的叩门声。
      跟着,一个温润的声音从门缝里透了进来,那人说:“江陵,我是温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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