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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 10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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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溦之沉默地听着。
方皓却沉下了脸:“那奇王有二子一女,留着这小儿,向我们报仇吗?”
王隐看了方皓一眼,道:“且不说二皇子能否留给我们动手,即便那孩子活着与我们能有什么威胁?并且天家皇子遇刺,朝中必会派三法司调查,虽然我们请的是死士,能保证一定不留痕迹吗?”
王隐持着茶盏,轻轻刮浮茶叶:“如今有人要把我们推向刀口,我却还没有能力查出来到底是谁,只能先做一把钝刀。”
方皓道:“只要能报仇,别的事情就与我们无干了。”
“他们既然能把我们的底细摸得这么清楚,且一步步指引我们收集证据,共同的敌人死后,他们会放过我们?”
“那奇王小儿若是活着,能放过我们?”方皓眉间凝起了戾气:“明知有人暗中搅局,竟然还要连奇王余孽都要留着,是嫌自己的敌人不够多?还是心地太仁慈不苟残杀稚子?王相,死的是我的妹妹,不是你的亲人,你就不知道心疼?”
此时林溦之也注视着王隐,王隐垂着眸,无奈地叹息一声。
林溦之也无奈,把小团圆交给了侍女,又扮演起中间人的角色:“好了,事情都已经即将了结,怎么还能闹不快!”
林溦之转眸,又对上王隐的眼睛:“王兄,你要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将二皇子赶尽杀绝,因为当年他就是这样对我们的。稚子是无辜,可是当年谁又怜惜过方皎?她死得那样惨烈,连尸骨都找不到。”
门外雨声潺潺,又下起了雨,凉风拂过人衣,却不觉得冷,依旧是沉闷的潮热。
王隐怔怔着,他是第一次听林溦之说心中的恨。他曾天真地以为是时间冲淡了一切,却原来,是林溦之怕他自责,从不在他面前提起。
这番话惊痛了王隐,他羞愧起身道:“两位贤弟是我欠缺考虑,此事我不再干预,全由你们做主。”
林溦之笑了下:“看把我们王相紧张的,方皓,还不快扶王相坐下。”
落座后,林溦之再次道:“说完王兄,也说说方皓,这些年我们相依为命,彼此的亲人遭遇同一场劫难,我们的痛都是连一起的,我们都恨,但是方皓啊!人不能总活在恨里,我们不能被恨束缚,报仇是为了给死去的亲人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多杀一个人并不会让自己痛快多少,王兄也是怕朝廷查出什么,让我们再次遭受意外,毕竟,你也快要成亲了!”
王隐一听这话,脸上立即荡出了笑。果然他的溦之最了解他。
可是方皓却不乐意了,瞪着两人:“好好的,怎么说着又转移到我身上!”
“哎!溦之说得可没错,”王隐接道:“无论你看上的是谁,只要你们两情相悦,我都做媒,让你风风光光地娶进门!”
于是乎,方皓被气得直接夺门而出。
人一走,王隐就冲上去抱着林溦之亲了一口,又用下巴蹭他的脸颊:“溦之,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就你最了解我。”
林溦之满脸嫌弃地往后仰:“下次再不把胡子刮干净,我就直接替你拔了!”
王隐满脸惊恐:“你怎么能这么凶?”
“你今天才认识我吗?”林溦之推开人,踏出步往外走。
“那我也不放!”王隐仍抱紧他手臂:“过几日同我一起去赴宴吧?”
“赴什么宴?”林溦之侧眸瞧他:“皇宫夜宴?”
“你以为我想进宫?我自回京,六皇子已经连续请了我四五次,我也不好每次都拒绝啊!”
“人家请你,我去掺和什么!我不去。”
“去嘛去嘛,就这一次好不好,在升平楼你的地盘……”
“你——”
“你要是不去,我就这样一直抱着你,等下侍女来了,我反正不怕嘲笑……”
侍女嘲不嘲笑不知道,但躲在角落里的方皓 ,把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他快笑疯了。
这次回来,方皓没有逼问他二哥,主要是因为他和王隐的关系已经太明显了,自己假装不知道反正能看到更多。
比如现在……
那个老流氓把他二哥抱在怀里还不够,直接把人双腿抬起,托着臀部,如同一个抱小孩的姿势,嘴里嘟囔着什么,脸上却是哄骗的表情,一副彻彻底底的流氓样!
六月二十三日,皇宫家宴,这日恰巧也是六皇子玄鹤的生辰。他的生辰一向低调,平日里除了几个亲近之人,根本无人记得。
此次,皇帝却特意撑着病体为他举办盛宴。这样的举措再次让朝臣摸不着头脑,毕竟,如今朝中的风向已是七皇子。
金樽清酒,歌舞不绝,待一位妙龄女子演奏琵琶之后,施施然退下。
如同编排好的一般,圣上例询几句,便将这位卫国公的小女赐予玄鹤为正妻。还嫌不够多,又赐了一位将士的女儿为侧室。
国公之女抬高了六皇子低微的母族身份,将士之女又让他拥有自己的将士。还当场封六皇子为璟王,京城最雅致的延华景园赐予他为府邸。于第二日早朝颁旨。
姜贵妃当场脸色就变了,然而还是笑盈盈地端了杯酒走到圣上身旁:“恭喜圣上成就一桩好姻缘。如今六皇子安排好了亲事,那我们玄珠呢!我这个母亲也一直替她操心呢!”
皇帝瞥了一眼丹墀下的空位:“玄珠还病着?”
“是的,”姜贵妃凝眉:“本来身体就不好,前日去看陶然郡主,结果在外面吃坏了肚子,如今又不下来床了。”
“还是这么顽皮,一点都长不大。”皇帝抿了一口杯中酒:“那就等她身体彻底养好了再说她的婚事。”
王隐坐得并不算远,可殿中声乐靡靡,听不清话,只能看见姜贵妃的面部表情,知道这次她的愿意又落空了。
皇帝自然不会久待这种场合,喝了两盅酒便离席了。
余下的皇亲官员都在向玄鹤抬酒祝贺,王隐看了一眼,笑了下,然后跟着赐菜的内侍一起去了奇王府。
多年的仇敌终于倒台,自然得去送一程。
曾经车马盈门,纷沓不绝的宏丽府宅,如今却如同监牢一般,内外重兵层层把守,方圆几里无人敢靠近。
多么可笑,皇宫内载歌载舞,庆贺最无用最不受宠的六皇子,而堪称奇谋雄才,最有前途,特封‘奇王’的二殿下,如今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正殿内,二皇子独自一人,手臂搭在桌沿,垂着头,坐在殿中。
听见脚步声,连眼皮都不愿抬,缓慢地站起身,又缓缓跪地,心如死灰的声音:“谢父皇赐菜。”
有侍女接过食盘,放到案桌上,又屏声静息退了下去。
皇宫来的宫女内侍都离去后,堂中,仍站着一个缄默的身影,冰冷地注视着跪地的人。
二皇子仿佛目无焦点一般,站起身,抬起眸才注意到这道身影,竟是王隐!
二皇子立即冷笑:“这不是如日中天的王相嘛!怎么?赶走李弘玉,还没有坐上他的位置?”
王隐笑着:“我若说,我志不在他,奇王可信?”
“你志当然不在他!”二皇子狞着笑,面容掺了丝阴狠:“你扶持一颗废子!这颗废子还对你唯命是从,到时这天下直接改姓王,你都已经当上皇帝,又怎会志在宰相!”
“奇王这样说,真是不把姜贵妃放在眼里啊!”王隐叹了口气:“皇权若是能这么简单,你又何须汲汲这么多年!”
“你也知道我的苦心孤诣这么多年?本王一心拉拢于你,向你示好,可是你却查我害我,砍掉我所有势力!逼迫父皇送我去那贫瘠的蛮夷之地!”二皇子走近他两步,手指点着自己心口:“我玄峥,到底哪点对不起你!?我的实力难道比不过六弟吗?你宁可选择那个废物!”
王隐脸上仍是那种谜一般的微笑,看他的眼神既怜悯又讥诮。
如今奇王被所有人遗弃,最受不得这种眼神。他面上渐渐失了表情,沉下眸光,冷睨着王隐,缓缓逸出笑声,越笑越癫狂阴森。
这殿中广阔空旷,阴森的笑声一声一声地回荡着。
“你——”他抬手指着王隐:“你以为你真的大权在握?你以为你能大展宏图,名垂青史,救万民万世于危难!笑话!你不过是我们皇家的一条狗,你所有的权势都是我父皇赐予的,他用你时,你便能狐假虎威般扶摇直上,而他弃你时,你就是一条丧家之犬!”
王隐继续微笑着,抬步坐在了檀木桌旁,面无波澜地开口:“承蒙二皇子看得起,竟以为我有救世之心。王某只是一个俗人,如今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过是拜你所赐,是你让我有机会走到今天啊!”
二皇子满脸憎恨,听到这句,阴冷冷地盯着他。
“你应该忘不了,你当年是怎么获得‘奇王’这个封号,是怎么从一个普通皇子,突然赶超太子的权势!”
王隐抬首直视他:“还记得十五年前石涟山的寇匪吗?那些年北边一直有战事,国库空虚,饷银粮草常常运济不至,你去执意请命去石涟山剿匪,圣上奈何不得,又不愿拂你年轻气盛的心,只给了你一千人马。你也确实睿智,研究透石涟山的地形,最后发现无法强攻,便令人私下找到匪寇副将横九野,与他串通好,许他三品将军入朝为官,又许他白银百万两,与他里应外合杀掉主将后,事成后却开始追杀他。”
“杀掉这种人也叫错?!”二皇子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秘密,语气又急促憎恨起来:“那种人本就该死!他是贱匪!是强盗!是人间的渣滓败类!更何况兵家之事本就该兵不厌诈!本王有什么错?他竟然还敢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