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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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隐压制住了紊乱的呼吸，若无其事地拉着林溦之走出暗房。
推开门，清冷的夜风还是穿透了王隐的心。他真的很后悔那日踅回得仙楼，不该窥探到那一幕，若没有那一刻的清醒，也不必强迫自己放下。
爱而不自知时，还能欺骗自己是无心，可是真正看透自己的心，才知道所作所为皆是有意。
王隐晦涩地想，真的不能再这样了，如果不能清醒，便不能再见他了。他怕自己真的会克制不住。
林溦之面色如常地问：“账册搜到了吗？”
王隐道：“差不多烧毁了四箱，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还余六箱，够那些人自乱阵脚了。唯一的麻烦是周运逃掉了。”
“只要他还活着就跑不掉。”林溦之望着远处隐隐火光，“你们下令严防出城人员，他逃不出去就有露面的一天，交给我，我在京中耳目众多——”
“溦之，不用了。”王隐笑着望着他，“你们做得已经够多了，此事将近耗时一个多月，全是你们的功劳，”王隐又望向鼻青脸肿的宋乘星，拎着笑：“还有乘星，为了混进来竟成这个模样，我得好好重谢你们。”
林溦之顺着他的目光，笑道：“王相不如赏他一个媳妇吧！”
宋乘星左半张脸肿了起来，口齿不清地急道：“我不要！”
王隐笑道：“那你想想要什么？”
宋乘星抬手指向刘丰明，正要开口——
王隐瞬间有点懵：“你要他？”
“我呸！”宋乘星没大没小地啐道：“我要和这人打一架，我要看看到底我俩哪个厉害！”
刘丰明一脸嫌弃瞥了他一眼：“我怕你另外半张脸也保不住。”
“你！”这两人已经斗了起来，宋乘风在一旁克制地笑着，一边试图拉开他们……
几人的笑声打斗声飘荡在院中，王隐的目光凝向了林溦之，见他的手一直紧握低垂，王隐缓缓伸过去握住他的手，打开掌心，里面是折断的竹玉簪，他柔声道：“我送你一支。”
林溦之点点头，没有推辞。
院外已经传来脚步声，几人也都停了下来，王隐对宋乘风道：“赶紧带你主子走，不要让人发现。”
宋乘风领命，宋乘星也抬步要跟着一起，王隐又道：“乘风，你弟弟得交给我，既然有人看见他进了周府，这府中又有命案，他必须得跟着出口供。你放心，明天一早我们定将他安全送回来。”
宋家兄弟相互对视了一眼，各自点头应了。
刘丰明押着宋乘星走出了周府大院，王隐跟在他身后。
庄义山看见他们，忙迎上来，“王相找着人了吗？”
王隐微微抬了下颚，示意宋乘星。
众官员看见这个面目模糊，鼻青脸肿的人，眼睛都快放直了，使劲瞅了半天，也没瞧出能让王相以死恐吓他们的人到底有什么特别……
吴府院中灯火通明，未能参与此事的方皓一直抱着小团圆在屋内徘徊。他衣着单薄，仅外面罩着一件霁青织锦大氅，目光不断朝院外眺望，可整栋宅院只有烛花噼啪嗞燃的声音。
夜深了，小团圆偶尔在他怀中喵起幽怨的叫声，仿佛是主人打扰了它的休息。它伸着前爪蹬着后腿，又在他手下蹭来蹭去，然而方皓一无所知，一直焦躁地捋着它。小团圆感觉自己的白毛都要被主人捋光了……
到了后半夜，方皓终于听见动静，院门被仆人推开，仿佛就是那一道门把黑夜挣脱开，他看着他的二哥及宋乘风从院外走来，两人毫发无损，他终于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几人因此事被折腾到半夜，宋乘星还被关着，也都无心入睡，各自洗漱一番后，已经是薄雾冥冥，晨光熹微。
没过多久，院门再次被打开，刘丰明终于将宋乘星送了回来。那提审的人见他无辜受牵连，又被折磨成这样，再加上王相亲自交代过，便由刑部出面赏了他十两银子。
然而方皓却指着他的脸取笑：“一张脸就值十两银子，乘星，你这太便宜了啊！”
刘丰明幽幽地接道：“他这脸才不值这些钱，刑部的人完全是看我家主子的面才赏给他的。”
宋乘星一脚把刘丰明踹了出去，吼道：“滚！等老子休息好，定把你两边脸都打肿！”
刘丰明闪到院外，一边出门一边笑道：“让你十招你也碰不到我的脸……”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府外，宋乘星才对几人道：“贾六金被提刑官带去验尸了，那些人判定在是周家遭受了折磨。宁玉一直在刑部哭，并没有说出什么。”
屋内松弛的气氛顿时消弭无踪，众人皆沉默了。
过了许久，林溦之才淡淡地道：“先去休息吧，已经累了多日了，都安心睡个好觉，有什么事我来担着。”
这一觉几人都睡到日上三竿，又是个难得的晴日，偏偏吴叔一直来敲方皓的房门，方皓躺在床上听见这阵阵敲门声，他知道吴叔一定是有事才会来打扰他，但他不知何人会找他。
他眼睛还闭着，衣服也不肯披，光着脚便开了门，只想听完继续睡觉。
吴叔却笑着说：“公子快起床吧！谁家小娘子此时正在升平楼等你呢！”
方皓揉了揉双眼，“小娘子？”
“是啊！那小娘子等了你许久不来，又去望安楼询问。”吴叔笑眯了眼，像是终于守到自己种的花开了，“这是哪家姑娘，你把家底都告诉人家啦？”
方皓忽然想起那个爱拍桌子的小姑娘，他双眸猛然闪动，此刻才算从睡意中惊醒，“打水打水，本公子要洗漱！”
等他洗漱好，又推开林溦之的房门，大喊：“二哥，二哥起床啦！有人请我们吃饭。”
林溦之眉头顿时蹙了起来，满脸不耐，用被子捂住了头。
“起来。”方皓推搡着他：“升平楼，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娘子，走走，有福同享，快点一起去。”
“滚！”林溦之凌空蹬了一脚，“不要烦我睡觉。”
“你确定？”
林溦之翻了个身，捂着被子也看不见人。
“那好吧！那我定替你多赚点银子。”
方皓刚到升平楼，掌柜一脸奸邪地笑迎上来，暗戳戳楼顶：“二楼，非常别致的小娘子！”
别致……？方皓一脸懵然，等他上了楼，亲眼看见这所谓的小娘子，终于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
玄珠看见他，还特意站起身招手：“小皓子快来啊！”
小……小耗子？方皓眉毛都拧到一起去了。他坐在两位……身着男装的小娘子面前，把这两人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凝眉半晌未语。
“怎样？”玄珠狡黠眨眼，“是不是没有认出来？”
“嗯……”方皓摸了摸鼻尖道：“你们怎么穿成这样？”
玄珠眼角扬了一抹邪气，故作神秘地抿笑不语，指着眼前的菜道：“来，吃菜，我点的可全是招牌菜，保证比昨天的那家更好吃。”
方皓低哼哼一声，望安楼的菜并不差，只是这小娘子太挑了。不过他依然附和着点了点头，故作稀罕地看着满桌子的菜，每一道都是他定的价格，哪道最精细，最道最昂贵，他了如指掌。
他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香糟牛肉，计算着这值几吊钱……
“你吃啊”一声清脆的嗓音乍然贯穿了方皓，这次没掉筷子，却把这块牛肉惊掉了。
玄珠和姜婵掩面笑出了声。玄珠终于从昨日的失态中找回一丝得意与骄矜，又以为他没吃过这么贵的菜，遂安慰道：“放心吃吧！本公子我可带够了银子！”
方皓牵了牵嘴角。
她们清越的笑声像汤羹汩汩的热气，浓浓地散在方皓周围。他也跟着两人笑，笑着笑着人就恍惚起来，上次听见这样的笑声是很多年前了，那是自己的妹妹，她也是一个明媚粉琢的小姑娘，爹娘还有他这个哥哥把她宠得娇惯又金贵，除了对林溦之温温柔柔的，谁都不放在眼里。然而她走的时候，比眼前这个姑娘小不了几岁……
方皓有些食不知味了，垂着眸，兴味索然看着眼前的菜肴，结果他惘然看了片晌，发现对只有一双筷子跳来跳去。
方皓这才察觉，小姑娘吃菜竟然是她指什么，姜婵给她夹什么，遇到刺骨，必先帮她剔好捻尽，若是指了汤羹，必先盛好为她调试温度，万事妥帖了这姑娘才张口开动。
作为一个大男人，他觉得这一幕异常的怪异麻烦，好似断手断脚的人，又或是需要全程保持礼节的皇家贵女。
他直言道：“为何你吃菜每样都要别人夹给你，既然自己能伸手指点，不能自己夹菜吗？”
姜婵立即斥道：“你有没有规矩！”
方皓一愣：“这是什么规矩？”
“对哦！”玄珠喃喃道：“这样又麻烦，你也吃不得东西。”
“公……”姜婵嗫嚅着。
“公、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玄珠打断她：“听我的，你好好吃饭吧！我自己来。”
姜婵岂先还不敢，依然这样伺候，玄珠推拒几次后，她只得从命。
自己动手后果然比别人帮忙畅快许多，玄珠夹着夹着竟捞起了银袍窄袖，露出了纤长细白的玉腕，那肌肤光洁无瑕，宛若凝脂，一看就是女子。
方皓的目光不慎正落在此，这旖旎的视感令他微微一颤，不敢在此过多流连，遂低下眸，盛了一碗冰花藕合羹，推过去，“你每次都点这么贵的菜，银子如流水似的花出去，你父母知晓吗？”
玄珠的纤指还握着凤爪摆道：“放心，我家不缺银子。”
这么嚣张！也不知该嘲她天真还是笑她狂妄。方皓笑问：“你家是开钱庄的吗？”
“钱庄？”她接过姜婵递给她的帕子，边擦拭唇角边想，我家是干什么的呢？肯定不能告诉他，便道：“我家是开粮仓的。”
“果然是富家小姐。”
玄珠没有接话，似乎是吃得差不多了，拭净唇指，仰起了首频频斜向窗外。
他们处在一个内间二层，窗棂敞开能看见天街瓦舍，旌旗招展，以及斜对面的得仙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目光一直往得仙楼飘。
方皓再次打量她们的行装，思忖少顷，也停了筷，追着她的目光道：“那边是得仙楼。”
玄珠听到这句，微抿了唇，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怎么？你们想去对面？”
玄珠被人点破心思，脸颊瞬息微红。姜婵忙道：“说什么呢你！登徒子！”
“我说什么了吗？”
玄珠这才知道被他戏耍了，蹙起蛾眉，扬过脸，不再理他。
逗人不成，自食其果，方皓只得又赔笑道：“好了两位姐姐，我的错，对面不是姑娘们该去的地，收收心，下次带我带你们去其他地方玩。”
玄珠瞬息变成一副恹恹的样子，嚅了嚅唇不甘心地问：“我们这一身真的很明显吗？”
“难道你们不觉得吗？”
玄珠年纪小，见这人没有恶意，还规劝自己，心里已经生了几分敬意。此时她也不再隐瞒：“传闻得仙楼的折旋姑娘连天子都来一睹芳颜，那得是怎样的容貌啊？”
“这么机密的事你都知道？”方皓非常诧异。
玄珠点点头：“我也想看看。”
方皓不得不思忖她们的身份来，这样的富商背后定有权贵支持吧，否则怎么知道这种事？
他微妙的笑容又回到脸上，“想见折旋啊？巧了，她是我妹妹。”
“你你你是她哥？”玄珠震惊地瞪着他：“你不是诓我的吧？”
“怎会，要是哪天你见了她，对证起来我岂不是露馅？”
玄珠又重新审视他：“你肯定不是个账房先生！”
方皓眉峰一挑：“那我应该是什么身份呢？”
玄珠一时想不起来，她常年处在深宫，见的世面实在太少，此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既然这样，那你带我去见折旋我就信你。”
“你为什么要见她？”
“我……我要看看她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美，”她扬起下颌，带着一种调皮的挑衅：“我就不信我比不过她。”
她嘴角还翘着明丽笑容，潋滟的眼波随意一扬就扬到了方皓心底。直到方皓推开得仙楼的后门，还在想他怎么就被这张明丽的笑容蛊惑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一时没想通，便兀自笑着摇了摇头……
两个小娘子偷溜出深宫已是胆大包天，此次又来这种地方，一路都如怀里揣个小兔子般跳脱小心，如今见方皓这诡异一笑，绣足卡在门槛：“你……你不会把我们卖了吧？”玄珠问。
方皓回眸，故作正经道：“我若是把你卖到这里，我妹妹京城第一花魁的地位还保得住吗？”
这个马屁拍得漂亮！玄珠非常受用地挺直了腰杆，连步子都踏得有美人味了。
上了二楼，门都没敲刻意显得娴熟，方皓高喊：“妹妹！”
折旋一听这声音就迎身走出来：“稀客啊！”一看，身后竟还有两位身着男装却眉清目秀的粉红佳人，有片刻的愕然，转瞬才笑道：“三位……公子快请进。”
方皓朝折旋使了眼色：“妹妹最近可安好？”
折旋微笑道：“安好。哥哥呢？”
“好。”方皓回身：“这两位小公子是我朋友，也是倾慕妹妹的芳容，我便自作主张引见了。”
折旋温纯的笑容转向玄珠，玄珠却只是敷衍地笑了下，目光在微微收紧……
侍女抱香正在给几人沏茶，可靠近玄珠时，发现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折旋，那目光不像是仰慕她家姑娘，倒像是折旋夺了她什么稀世珍宝，恨不得拿刀砍死人家。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