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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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凛寒风突然从远方袭来，玄鹤感觉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冰凉了。
“入狱了……”他脸色还怔然着，却毫无血色：“怎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玄鹤眼睛一片赤红，握紧拳头转身就走：“我要回京，我要救他！”
“你不要冲动，”蒋耀行一把扯住他：“三月我同你一起入京，现在不是时候！”
“不，我现在要回去救他！”
“你怎么救！”蒋耀行按紧他肩膀，一声大喝：“一点没长进！你手中有什么权力？还是要拿你这性命威胁你的父皇！？”
察觉到语气有些重了，蒋耀行才松下手指，温声道：“这些年随着王相的受宠，很多人早已对他恨之入骨，即便你这次能救得了他，那下次呢？”
“玄鹤，你还不明白吗？唯有掌权之人才能决定一切，能让我们在关键时刻给守护想守护的人。这腐败麻木，专权擅国的天下必须要有人去改变它！”
“可是……”玄鹤眼里已经蒙了几分雾气：“现在该怎么办？王兄会不会有事？”
“他不会有事的。”蒋耀行这话说得无力，可是只能强撑着劝慰：“你要记住，回京以后绝不能用你的功绩恳求圣上放了王相，否则你所做的一切皆为私，不是身为皇子为国为民考虑的本心。更不能去强迫或与你父皇赌气，这样救不了王相，反而会害了他。王相的事你权当不知道，只求圣上让你去探望他一面即可。”
边境的春日比较晚，到了初春三月，云州还在下雪，玄鹤与蒋耀行正式起京，这一路一个月的行程，被归心似箭的玄鹤硬生生赶到了二十天。
回到京城已是春分。
圣上对玄鹤一向冷淡，召见完所有外境臣子，又群臣设宴，过两日了仍未召见这个儿子。
玄鹤对此早已习惯，没有多大伤心，只是迫不及待地四下打探王隐的消息，盘算着怎么去见他。
第三日，下了朝，玄鹤与蒋耀行一起被召入内殿，等圣上与蒋耀行闲话后，目光才落到他身上。
玄鹤受着这样的目光，没有了以往的惧话，反而稳声主动问：“父皇圣体安康？”
圣上点点头：“无事。倒是瞧着你瘦了些，也黑了些，在去州这些日子过得还好？”
“谢父皇挂怀，儿子安好。”
彼此间客气疏离，连候立在侧的蒋耀行听了都不免寒心，高内侍也是暗自叹息。
蒋耀行出身武将之家，父亲虽严厉，但对他和蒋茂行的疼爱与勉励却从未缺失。如今他也有了儿子，自然懂得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影响，想出言捧和玄鹤几句，为他讨得圣上的欢心，圣上却自己开了口，他凝视儿子：“听说你在云州立了功，杀胡人，献计策，怎么隐瞒不报？”
蒋耀行大吃一惊，立即垂首跪地：“是臣——”
“耀行起身，”圣上止住：“朕随意问问，你不必替他答。”
六皇子颔首：“儿子只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算不上什么立功。”
高内侍也笑着接着：“六皇子谦逊了，如果上阵杀敌都不算立功，那我们的将军可该怎么升上去。”
“这话说的对。老子有句话：不自见故明，不自伐故有功；那个王守真最懂得这种道理。”圣上淡睨了玄鹤一眼：“你回来后和他见面了吗？”
此言一句，玄鹤瞬间犹如被冷水浇透了心。
蒋耀行也是紧紧握着拳头抑制发慌。
日头已高升，强光从窗棂折射进来，把地面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明与暗。
“父皇不是下令不许任何人探视王相吗？”玄鹤抬着眸，冷冷地直视他父皇，那眼神仿佛不认识这个父亲一般：“父皇认为儿子刚回宫就不顾圣令与王相私下见面，而这一切都是王相教我的？”
四目相对的目光都冷漠如寒冰，显然圣上也被他这样的眼神冒犯到了，面若寒霜，一言不发。
六皇子心灰意冷，声音提高：“既然如此，当初为何准我去云州？既然不信王相又为何给他高位？儿子在云州五个月，未收到王相一封书信，向他人打探，也无人告知我王相竟入了狱。他不知我回京，我亦未能与他见面，此事种种，狱中王相如何能得知？我又如何串通？”
圣上手握茶盏，仍冰冷地注视着他。
“父皇，我本是一闲散无用之人，侥幸生在帝王家享受锦衣玉食，父皇既然不信我，又疑心我与王相勾结争帝位，那么请圣上将我贬为庶民，或发配边疆，我誓永不回京！”
“放肆！”圣上骤然一声，众人齐齐下跪，皆呼道：“圣上息怒。”
“都如王守真一样是狂悖逆子！”圣上佝着腰剧咳起来，玄鹤上前刚要服侍他，却被圣上止住，喘过气后：“滚回你宫里去！高昌生看紧他，脑子不清醒不准他出来！”
回宫不到三天的六皇子就被关守思过，那些立功的传闻也就更没有人信了。
已经三月下旬，王隐依然在牢内，已有官员提议重授侍中臣。
在这紧张的时刻，门下省所有事务都由门下侍郎岳霖一个人顶着，侍中臣那里长久地写着一个阙，岳霖还时不时因字迹不端或偶然错误被圣上责骂。
这些都是徐广思交代他的，仅仅是为了试探圣上。如今侍中臣的位置已经空缺，如果王隐提携的岳霖再被替换，那便是倒王隐的前兆。
两次试探下来，岳霖的地位安如磐石，几个人也就放下心来。
下朝的路上，苏惊白还安慰徐广思：“徐兄不必忧心，圣上一定会把王放出来的。”
徐广思叹了一口气：“天威难断，雷霆雨露皆在一念之间啊！”
“王相那个位置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坐的。”
徐广思抬眸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
苏惊白比他高，低下头说：“徐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王相那个位置对于圣上的旨意，不能不听话，不能过于听话。对于李弘玉的试探，不能不聪明，又不能太聪明。他处在两人之间，收到中书省发来的文书，哪些圣上迫于右相的势力签批的，得一眼看出哪些能过审，哪些不能……这么多心思，谁能接得住？”
“可这次圣上到底是什么心思，谁能猜透？”徐广思背着手直摇头：“人关在里面三四个月不定罪，也不放人，李党这边重受侍中臣的奏疏被圣上留中不发，六皇子一回来就因王隐与圣上闹，还有太后都有意无意暗示王隐已经关了三四个月该放人了，圣上愣是装着听不懂。唉！局面这样胶着，何时是个头。”
徐广思右侧的庄义山接言安慰：“王相这次虽说大胆了些，但终究处置了永昌王，还保住了陆则刚，圣上没有降谪他们官位，也没有累及家人，已经算是仁慈了。我们且耐心等待吧！总有释放——”
徐广思忽然侧过脸，对庄义山露齿一笑：“庄兄啊！听说有人乔装成狱卒探视过王相？”
庄义山头皮一麻。
“能不能安排我也去见上一面？”
三个多月不见天日，让王隐更加苍白瘦弱了，倒是那下巴的胡须反倒蓬勃，比之前看上去更像野人了。
徐广思一时百感交集，喉间发涩，想要开口安慰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最终反倒是王隐笑笑说：“无事无事，不必忧心，我在这里很好。”
“难道你还打算在这里长住！？”
王隐苦笑：“我能有什么法子？”
徐广思坐了下来：“你可知晓六皇子回来了？”
王隐摇头：“他怎样了？”
“据说他在云州亲自上阵杀敌，还献计活捉了胡人三子阿鲁思，提出以他为质子换得双方平稳互市。”
“这是好事啊！可算有长进了！兵部怎么商议的？”
“先不说兵部，”徐广思摆了一下手：“玄鹤回来听说你被关了就与圣上闹，结果他也被关了。”
“……”
徐广思朗声笑了出来：“应该无事，就是被关在宫中闭门思过，圣上心里其实还是欣慰的。那个互市的事情，我与蒋耀行和兵部都会想办法。”
王隐点头：“胡人让大晟头痛了几十年，这次若是办成，你们和六皇子就是立了一笔不朽的功绩！”
徐广思用手指关节磕着桌角：“但是我来为了另一件事的，你必须要想法子出来！七皇子的宫殿地基已经建造完毕，岭南的沉香木下个月就要启运了，大约会在六月下旬运入宫中。这次正是我们的时机。”
王隐凝眉问：“是有查到李宇购木贪污的证据了？”
徐广思摇头：“李弘玉老奸巨猾，怎么可能会让他儿子留下把柄。”
“那这所谓时机？”
徐广思凝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我是觉得，可以从七皇子的宫殿下手。”
门栏外有一个狱卒守着。甬道内飘来阴凉的风，传来一阵阵腐臭霉烂的气息。
徐广思单臂倚在小桌子，倾着身子继续道：“这种木材珍贵，当年姜贵妃册封时，新建宫殿，她就要求用沉香木。然而当即被言官弹劾恣宠奢靡，用度僭越，如今用到他儿子的宫殿，也算是遂了她的心愿。可是，如此坚硬香馥的木被发现是造假呢？每年暑夏都是雨水丰沛时季，若是暴雨冲垮木柱，而所谓沉香木却是普通木料，那姜贵妃岂会善罢甘休？第一个要问责的便是工部！”
王隐吁了一口气，“可行！”他直起身子：“可这木料一旦入宫就没有机会动手了。”
“所以……”两人同时发生声音。
徐广思离开后还不放过庄义山，连夜塞了个任务给他。庄义山又连夜派人偷偷摸摸入了吴府。
王隐在牢里激动着，一想到过一会儿就可以见到林溦之就满心雀跃。
除夕夜后，林溦之又来过一次，可也仅仅是一顿饭的工夫，两人根本没说上什么话。
他舍不得林溦走，可又不愿他留在肮脏的地方。盼着他来，可又怕危险不让他来。
只能是想念，没日没夜地想念。
一直数着时辰，直到子夜，王隐终于听到了脚步声，他猛地睁开眼，下了地奔到牢门口，看见来人竟是方皓和宋乘星。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第 7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