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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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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赶到丹阳时,已经是第三日中午了,王隐骑了两天的马,腿脚都麻了,到了望安楼也不急着打听了,先坐下来休息,反正能找到人。
他与刘丰明坐在一楼,先叫了一桌酒菜填肚子,然而刘丰明瞥见主子一直东张西望,心不在焉,心想,嘴上说着先不找人,心里怕是急坏了吧!
刘丰明又扒了几口饭后,对王隐道:“主子,你吃完饭后先上楼休息,我在城内转转,先熟悉熟悉地形。”
王隐点头:“那你小心点。”
刘丰明才站起身,忽然看见楼梯上正下来一位隽秀清绝的银衫公子,他怔了怔,对王隐道:“主子,楼梯口。”
王隐侧首,看见一人踩着散漫的步子下楼,仿佛是刚睡醒一般,眼睛微微眯起,眸光如烟似雾,清清浅浅地环视了一眼楼下,显然谁也没有入他眼里。
四周嘈杂,王隐眼前仿有千叠万影,他的眼睛却熠熠生了光,几乎是箭步奔了过去:“啊啊啊啊啊——溦之!”两三步跨上楼梯,一把抱住了他:“我终于找到你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酒楼内所有的眼睛顿时都投向了这边。
林溦之仍呆滞着,半张着嘴巴,看了一眼怀中人,又望了一眼门外,喃喃地说:“我不是来丹阳了吗?这是在做梦?”
“哈哈哈哈哈……”王隐松开手,捏了捏他的脸:“意不意外?有没有想我?”
“啊!溦之一直簪着我送的玉簪?”王隐摸上他的发髻,目光激动:“你心里有我对不对?”
此时连酒楼的掌柜侍从都涌上来了,以为王隐是来闹事的,却看见自家主子目光如星,面含迷茫错愕惊喜,“王兄你、你不是……你被放出来了?”
原来是遇上熟人,他们都松了一口气,又各自退回了。
王隐脸上的笑藏不住,拉着林溦之来自己的位子旁,刘丰明也笑着迎身:“林公子。”
“丰明你也过来了?”林溦之眉眼含笑:“你回到主子身边了?”
刘丰明点头,压低声:“是的,奉命跟主子一起来丹阳查案。”
王隐拉着林溦之的手,朝刘丰明挤眼:“你赶紧去外面转转吧!看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
明显是赶人,好在刘丰明看不懂。他离开后,两人再次坐下来,林溦之道:“你——”
“你——”两人同时开口。
“我先说。”王隐急着:“溦之,方皓说你要成亲了?”
“什么?”林溦之呆了一下:“别听他瞎扯。”
“他什么要那样说!”王隐气愤。
“我不知道。”
“那你不会真有这种想法吧?”
“我跟谁成亲去!”林溦之抬眸笑他:“本来就没影的事。”
有侍从往这一桌上菜。
“那就好。”王隐端起酒杯微抿一口,又嘀咕了一句:“要成亲也只能跟我成亲。”
整天胡言乱语,林溦之没理他,又问:“你怎么会来这里?什么时候出狱的?”他又压低了声音,倾身凑近王隐:“圣上让你来丹阳的?”
隔着点距离,王隐嗅到林溦之身上的气息,自己的温度反倒烫了起来,盯着人家唇角说:“是的。这事说来奇怪,竟是无所事事的永昌王府最先知道这个消息,他们告诉了刘昕,刘昕禀告给了圣上。”
林溦之斟酌了片刻:“也许,你岳丈是为了救你出狱?”
王隐默了默:“不知道,我总觉得永昌王怪怪的,他——”他蓦地想到两人刚见面为什么要谈这些?久别重逢,不应该是热泪盈眶,互诉衷情吗?
为林溦之准备的菜肴已经上完了。
“溦之,你等下干什么?”
“不干什么,昨天陪人吃酒到深夜,该打探的都打探出来了,现在就等一个故友——哦,还有你,一起商讨接下来的行动。”
王隐很想问他故友是谁,但说来说去还是公事:“既然不干什么,那等下陪我睡一会儿。”
“又睡??”
“我日夜兼程骑了三天的马就为追上你,人没追上也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见面了,不能陪我睡一会儿?”
林溦之忽然倾身凑近他,唇角上扬:“你一个大男的总是让另一个男的陪你睡?”
“怎么?亲过我后不承认了?”王隐心口突突颤动,压低声音:“别想始乱终弃!你要对我负责!”
林溦之嗤笑一声,夹了一筷笋丝低头吃饭。
王隐为了能拥美人入怀,非常有眼力见:“来,溦之,这个都是你爱吃的。”
夹的全是清新翠绿的素菜,另有一些水晶虾仁。王隐渐渐发现了,地上跑的和天上飞的林溦之都不吃,倒是水里游的会去尝一点,必须还得非常新鲜才行。
自从他讲了虞山的遭遇后,王隐终于懂了他为什么只吃素,心里除了窒闷的抽痛外,就想着要把亏欠的全弥补回来。
他错失的少年,错失的情意,如果他早一些明白,也不至于今让林溦之受这么多苦。
还好,现在也不晚。
林溦之对夹来的食物来者不拒,虽说他提前两日到了丹阳,但这两日为了套取消息一直在陪人吃酒,经常熬到深夜,睡得晚,起得也晚,现在是真的有些饿了。
“你吃饱了?”林溦之问,顺手给他夹了一块通花酥脍,“这几个月下来你瘦了很多,你也多吃点把肉长回去。”
王隐心想,对啊!要是我也这么瘦,那这样两个人抱在一起岂不硌得慌?
“我吃我吃。”王隐听话地埋头苦吃了好几口,听见林溦之边吃边低声说:“这两日我打探下来,他们的校场在丹阳城北八十里开外,两边有山脉遮挡,地方偏僻难找,且入校场前还要穿过一片树林,林中还有人巡视,我是打算明天去看——”
“我跟你一起去!”王隐立即接言,然而他却见溦之忽然抬高了颈,朝酒楼门口望去,眉尖有隐隐的激动,尚未发话,已经听见身后的声音:“哎呀溦之,可算把你等来了!”
有两人走到了他们身旁,其中有一人还身背药箱。
林溦之站起身:“是我可算把你们等来了。”
身形微丰的赵子源嘿嘿地笑道:“我本打算接好杜兄,你正好也赶到丹阳,当晚我们就聚起来,结果,你知道他的医者父母心,一路都在看顾病人,没办法这才耽搁了两天。”
身背药箱的杜衡也微笑说:“是我的错,今晚我就请各位吃酒赔罪。”
“哎不行!今晚你们就都宿我家,宴席都已经备好,我们不眠不休,彻夜长饮!”
林溦之笑得温和:“哪里都行。”又转向杜衡,“杜先生,我们一直盼着你去京城,等丹阳的事情处理完,你跟我一起去京城转转吧?”
“难道不邀我去京城吗?”赵子源道:“太偏心了!”
王隐不认识这两个人,见林溦之与他们亲近,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与林溦之自小相识,就因为中间缺失的十年,连溦之爱吃什么都琢磨了很久,又见他结识的朋友自己一概不识,如今只顾与别人闲谈畅聊,自己反倒成了那个被漠视的人。
王隐越想心里越不是味,更怨恨这两人打扰了他和林溦之的独处,只好埋头苦吃。
三人寒暄完,赵子源这才注意到座位上狼吞虎咽的王隐,见他衣着普通,一个劲地往嘴里塞食物,愣了愣,问林溦之:“这又是你救济的贫困书生吗?”
“……”王隐更生气了。
林溦之一时也有些语塞:“这、这位是……”没有人知道他和方皓的身世来历,更无人知晓他们与当朝左相是朋友,若就这样说出去,会不会很奇怪?
王隐自己抬了头,声音冰冷:“我是溦之的兄长。王姓,字太平。”表情还有些倨傲。
赵子源和杜衡都愣了愣,好在人家也不想和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计较。
这边掌柜又给他们重新安排了雅间,酒水菜品自然也新上了一番。
赵子源坐下后先举了杯敬林溦之:“让你一个人在酒楼住了两晚,是我的不对,今晚一定搬到我那去,杜兄也说好了——”
“等等!”王隐打断:“为什么溦之要住你家?”
赵子源眉心都蹙起来了,林溦之一看不对,连忙拦住,手指躲在桌下拧了一把他的大腿,对他微笑:“王兄有所不知,我与赵兄是多年老友,赵兄是丹阳最有名的商人,此地无论官商皆对他礼遇有加,且这次丹阳兵制的消息正是赵兄传递给我的。”
“是的。”赵子源道:“我与溦之多年交情,朋友远道而来,我已有失远迎,如今住我家又有何不妥?”
王隐忍着痛道:“多谢赵老板好意,我与溦之住在酒楼甚是妥帖,就不去贵府叨扰了。”
赵子源看了王隐一眼,然后又打量了林溦之一眼,见他对自己讪讪地笑,手臂垂下似有什么小动作。
他仿佛看透了一切,道:“这位公子同溦之一起入我府中暂住,莫要推辞了!”
林溦之在桌下一直掐着王隐的大腿,制止他再出声。对赵子源笑道:“那就多谢赵兄好意,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可怜刘丰明,把半个丹阳的路线摸了一遍后回到望安楼,结果,主子没了,行李细软也没了!吓得他魂飞魄散,飞奔似的冲下楼跳到掌柜面前,掌柜一听,一拍脑袋,从抽屉里拿出王隐给他留的书信。
刘丰明赶到赵府时,已是歌管楼台,笙箫细细,众人脸上都荡着笑,只有王隐气鼓鼓地盯着林溦之。
刘丰明走到主子身边,低声说:“主子,你们怎么到住下了?这人是谁?”
王隐闷声道:“溦之的朋友,也帮你安排了客房。”
刘丰明点头,扫了一眼这里的清歌曼舞,看见林溦之坐上府中的主人的侧位,正与他推杯换盏。
舞姬们的美目倩影,广袖罗衣,袅袅拂在他们周围。
王隐脸色越来越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