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玫瑰》阿发

6、毕业

　　周五傍晚的中学门口，总有一种特别的喧嚣。学生们像出笼的鸟儿涌出校门，吴旻夹着教案走在人群中，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吴老师”——是她班上的语文课代表林晓晓。

　　“老师，那边有个帅哥哥在等你哦。”林晓晓挤眉弄眼地指向对面奶茶店。

　　吴旻顺着方向看去，宁夕果然靠在店门口，这次没戴他那标志性的帽子，头发在夕阳下泛着栗色的光。他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和牛仔裤，背着一个看起来装了不少书的双肩包，混在放学的学生堆里，确实像个高年级学长——如果忽略他那身过于淡定的气质。

　　“那是老师的朋友。”吴旻板起脸，“作业写完了吗就在这儿八卦？”

　　“马上写马上写！”林晓晓嘻嘻笑着跑开了，跑出几步又回头喊，“老师，他比上次视频里还帅！”

　　吴旻耳朵发热，快步穿过马路。

　　“吴老师下班了？”宁夕站直身子，眼里带着笑意。他今天换了副细黑框眼镜，看起来竟然有几分书卷气。

　　“别叫我老师。”吴旻瞪他，“你怎么又来了？今天不用去实验室？”

　　“实验数据跑着呢，电脑在那儿盯着就行。”宁夕很自然地去接她手里的包，“而且今天周五，大四老人也需要放松。”

　　吴旻没松手：“我自己拿。你一个学生，帮我拿包像什么样子。”

　　“学生怎么了？”宁夕挑眉，“学生就不能帮女朋友拿包？”

　　“谁是你女朋友？”吴旻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

　　“玫瑰花都收了，还想抵赖？”宁夕笑得更开心了，趁她不注意还是把包拿了过去，“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

　　吴旻跟在他身边，忍不住打量他。褪去了酒吧里那层痞气，此刻的宁夕看起来……确实像个大学生。甚至卫衣袖口还有一小块没洗掉的墨水渍，特别“理工男”。

　　“你看什么？”宁夕注意到她的目光。

　　“看你今天像个人。”吴旻实话实说。

　　宁夕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合着之前都不像人？”

　　“像大型犬科动物。”吴旻严谨地补充，“还是不太听话的那种。”

　　两人说笑着走到A大侧门。这是吴旻毕业后第一次以非校友身份回来，校园里梧桐树叶正绿，抱着书的学生三三两两走过，篮球场传来喝彩声。一切都熟悉又有点陌生。

　　“所以，”吴旻忽然想起什么，“你大四了，接下来什么打算？考研？工作？”

　　宁夕挠挠头：“保研本校了，导师都定好了。所以……”他侧头看她，“未来至少三年，我还会在这儿。”

　　吴旻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嘴上却说：“哦，那恭喜啊，宁研究生。”

　　“听起来怪怪的。”宁夕皱皱眉，“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那叫你什么？宁同学？”吴旻故意逗他。

　　宁夕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夕阳把他整个人镀成金色，他微微弯腰，让自己的视线和她齐平：“叫我宁夕。或者……”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或者你想叫别的也行。”

　　吴旻心跳漏了一拍，强作镇定：“别的？比如？”

　　“比如……”宁夕拖长声音，然后笑了，“算了，怕你打我。”

　　“知道就好。”

　　他们走到学生食堂三楼的小炒区。这个时间人不多，宁夕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靠窗位置：“这儿比外面餐馆好吃，还便宜。我们实验室的根据地。”

　　吴旻坐下，看着窗外熟悉的校园景色，忽然有种奇妙的错觉——好像自己还是学生，只是带着一个……学弟？

　　“想吃什么？”宁夕把菜单推过来，“糖醋排骨是招牌，不过得早点，现在可能没了。”

　　“你定吧。”吴旻把菜单推回去，“反正你熟。”

　　宁夕点完菜，又跑去买了两个橙子味的酸奶——吴旻大学时最爱喝的那个牌子。他把吸管插好递给她：“给，吴老师补补维生素，天天对着熊孩子多费嗓子。”

　　“谢谢。”吴旻接过，指尖相触时温热的触感让她下意识缩了缩。

　　菜很快上来，果然味道不错。宁夕吃饭很快，但不会发出声音，吃相居然有点斯文。吴旻偷偷观察他，发现他左手虎口有一道浅浅的疤。

　　“那个啊，”宁夕注意到她的视线，举起手，“大一做金工实习，被机床烫的。当时差点以为手要废了。”

　　“疼吗？”

　　“疼啊。”宁夕放下手，“但后来觉得挺酷，像战士的勋章。”

　　吴旻笑了：“中二病。”

　　“这叫少年感。”宁夕纠正，然后想起什么，“对了，你大学时是什么样？”

　　吴旻想了想：“就……普通中文系学生。天天泡图书馆，参加诗社，偶尔和室友出去逛街。”

　　“谈过恋爱吗？”宁夕问得很自然。

　　吴旻顿了一下：“问这个干嘛？”

　　“好奇。”宁夕托着下巴，“想知道吴老师的学生时代，是不是也像现在这么……凶。”

　　“我哪里凶了？”吴旻瞪他。

　　“凶起来挺可爱的。”宁夕从善如流地改口，“所以谈过吗？”

　　吴旻沉默了几秒，点点头：“谈过。大二开始，毕业分手，很俗套的故事。”

　　“为什么分？”

　　“他留北京，我回A市。”吴旻搅拌着碗里的米饭，“而且……可能本来也不是那么合适。”

　　宁夕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夹了块排骨放到她碗里：“那小子没眼光。”

　　吴旻被他逗笑了：“你才多大，叫人家小子？”

　　“心理年龄成熟就行。”宁夕理直气壮，“再说了，现在是我坐在这儿，不是他。”

　　这话说得简单直接，却莫名让吴旻心里一暖。她低头吃饭，嘴角微微上扬。

　　吃完饭，宁夕提议去操场散步。夜晚的操场总是很热闹，跑步的学生、约会的情侣、练乐器的社团成员。塑胶跑道的气息混合着青草香，是校园特有的味道。

　　两人沿着最外圈慢慢走，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其实我有点紧张。”宁夕忽然说。

　　“紧张什么？”

　　“跟你走在学校里。”宁夕老实交代，“怕遇见熟人，怕他们问‘这谁啊’，然后我说‘我女朋友’，你又不承认。”

　　吴旻没说话。走了一段，她轻声说：“我也紧张。”

　　“为什么？”

　　“因为……”吴旻斟酌着词句，“因为我在这里当过学生，现在又是隔壁中学的老师。身份有点……错乱。”

　　宁夕明白了。他停下脚步，转向她：“那如果我现在牵你的手，是不是会让吴老师更紧张？”

　　吴旻抬头看他。操场的灯光不算亮，但足够看清他眼里的认真和一点点期待。她没回答，只是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宁夕笑了，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暖，掌心有薄薄的茧。

　　“其实这样挺好。”他牵着她继续往前走，“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优秀的语文老师，被我这个大四的‘拐’走了。”

　　“谁拐谁啊。”吴旻嘟囔，但没挣脱。

　　“我拐你。”宁夕从善如流，“我处心积虑，我蓄谋已久。”

　　“我们才认识两个月。”

　　“有些人认识两天就够了。”宁夕说，“有些人认识二十年也没用。”

　　吴旻心里动了动。她想起自己教过的课文里那些关于缘分的句子，忽然觉得那些文字有了具体的温度。

　　走到操场东侧的看台时，宁夕拉着她坐下。这里灯光更暗些，能看见远处教学楼的轮廓和星星点点的窗。

　　“下周三我毕业答辩。”宁夕忽然说。

　　“这么快？”吴旻惊讶，“不是一般五六月吗？”

　　“我们专业早，四月底就开始了。”宁夕侧头看她，“你来吗？”

　　吴旻犹豫了：“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宁夕说，“我导师挺开明的，而且你又不是我们学院的，就当旁听。”

　　“可是……”

　　“吴旻。”宁夕很少直接叫她的名字，“我想让你看看，我认真做事的时候是什么样。”

　　他的语气很认真，没了平时的玩笑。吴旻看着他，忽然意识到，虽然他总是表现得轻松随意，但能保研、能顺利走到毕业答辩，背后一定有她没看到的努力和专注。

　　“好。”她点头，“我去。”

　　宁夕笑了，那笑容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明亮。他握紧她的手：“那说定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聊些琐碎的事。宁夕说他的毕业设计是做一个人工智能辅助的机械臂，已经调试得差不多了；吴旻说她班上最近有个作文比赛，她指导的学生拿了市里一等奖。

　　“你真的很适合当老师。”宁夕忽然说。

　　“为什么？”

　　“因为你说话的时候，眼睛会发光。”宁夕认真地说，“讲你喜欢的事情时，整个人都在发光。”

　　吴旻愣了愣，然后低头笑了：“哪有那么夸张。”

　　“有。”宁夕坚持，“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正在训学生——不是那种凶巴巴的训，是那种‘我很着急因为你本来可以更好’的训。当时我就想，这个老师真好。”

　　“第一次见面不是跨年夜吗？”吴旻回忆，“我在小卖部等宁钰，你也在。”

　　“那是你第一次见我。”宁夕笑了，“我见你更早。十一月吧，你在学校门口那个书店买书，跟店员讨论哪个版本的《诗经》注释更好。我当时在隔壁桌喝咖啡，听了一耳朵。”

　　吴旻完全没印象：“你当时怎么没打招呼？”

　　“不敢。”宁夕老实说，“你看起来……特别有距离感。像那种会在你作业上写‘重写’的严厉老师。”

　　吴旻笑出声：“我确实会写‘重写’。”

　　“后来宁钰说你是她同事，我还在想，这么巧。”宁夕摸摸鼻子，“再后来跨年夜，看到你本人其实没那么凶，还会笑，还会害羞……”

　　“谁害羞了？”

　　“你。”宁夕指指她，“就像现在，耳朵又红了。”

　　吴旻下意识捂住耳朵，瞪他。宁夕笑得更开心了，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真的红了。”

　　这个动作太亲密，吴旻整个人僵了一下。宁夕也意识到什么，迅速收回手。

　　“没事。”吴旻轻声说，放下手，“就是……不太习惯。”

　　“我会让你习惯的。”宁夕说，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慢慢来，不着急。”

　　晚风有点凉，吴旻缩了缩肩膀。宁夕察觉到了，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这次吴旻没拒绝。

　　“你冷吗？”她问。

　　“不冷。”宁夕拍拍胸口，“年轻人，火力旺。”

　　吴旻笑了，裹紧带着他体温的外套。卫衣上有很淡的洗衣液香味，还有一点点实验室里常见的、类似金属和机油的气味。

　　“你以后想做什么？”她忽然问，“读完研之后。”

　　宁夕想了想：“可能去研究所，也可能去企业做研发。还没完全想好。”他看向她，“你呢？会一直在中学教书吗？”

　　“应该是。”吴旻点头，“我喜欢这个工作。虽然累，虽然有时候被学生气到头疼，但……看到他们进步的时候，特别有成就感。”

　　“那很好。”宁夕说，“做喜欢的事，很重要。”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夜空。城市的夜空看不到太多星星，但月亮很亮。

　　“吴旻。”宁夕又开口。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斟酌着词句，“如果以后我去了别的城市读书或工作，你会……”

　　“你会吗？”吴旻反问。

　　“暂时不会。”宁夕说，“保研本校，至少三年在A市。之后……不确定。”

　　吴旻明白他在问什么。她看着远处的灯光，想了很久。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我没想过那么远。”

　　“没关系。”宁夕说，“我也没想好。只是……想提前跟你说，我的未来计划里，希望有你。”

　　这话太郑重，吴旻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走吧。”最后她说，“该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

　　宁夕送她到教职工公寓楼下。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外套还你。”吴旻要脱外套。

　　“穿着吧。”宁夕按住她的手，“下次见面再还我。”

　　吴旻看着他：“你这是找借口下次见面？”

　　“被你看出来了。”宁夕笑，“那有效吗？”

　　“勉强有效。”吴旻也笑了，“答辩加油。”

　　“你会来吗？”

　　“会。”

　　宁夕点点头，后退一步：“那……晚安，吴老师。”

　　“晚安，宁同学。”

　　吴旻转身上楼，在楼梯转角回头看了一眼。宁夕还站在原地，见她回头，笑着挥了挥手。

　　那一瞬间，吴旻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大四学生，正在以一种她从未预料到的方式，闯入她的生活。

　　而且，她好像并不想拒绝。

　　---

　　周三下午，吴旻请了半天假。她站在A大机械工程学院的楼下，有点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裙摆。今天她特意穿了件看起来比较“学术”的深蓝色连衣裙，还戴了副平时很少戴的眼镜。

　　手机震动，是宁夕的消息：【到了吗？我在306教室外面】

　　吴旻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答辩教室外的走廊上站了不少人，大多是学生和家长。宁夕站在窗边，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正在和一个头发花白的教授说话，神情专注而谦逊。

　　那是吴旻没见过的宁夕——专业、沉稳、游刃有余。她忽然想起他说“想让你看看我认真做事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她看到了。

　　宁夕抬眼看见她，眼睛一亮，对教授说了句什么，然后快步走过来。

　　“你来了。”他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开心。

　　“嗯。”吴旻把手里的小袋子递给他，“给你带了瓶水，还有薄荷糖。紧张的时候可以吃。”

　　宁夕接过袋子，笑容更深了：“谢谢。其实……看见你就不紧张了。”

　　“少来。”吴旻推他，“快去吧，马上到你了。”

　　宁夕的答辩顺序靠前。吴旻站在教室后门，从玻璃窗往里看。讲台上的宁夕完全变了一个人——语速平稳，逻辑清晰，PPT做得简洁专业。回答导师提问时，他不急不躁，偶尔还会用一些浅显的比喻解释复杂的技术问题。

　　吴旻听不太懂那些专业术语，但她能看懂导师们赞许的表情，能看懂宁夕眼中自信的光。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年龄和身份或许只是标签。这个站在讲台上的年轻人，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和能力。

　　答辩结束，宁夕在一阵掌声中走出教室。看见吴旻，他几乎是跑过来的。

　　“怎么样？”他眼睛亮晶晶地问，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

　　“特别好。”吴旻真诚地说，“虽然听不懂，但感觉特别厉害。”

　　宁夕笑了，那笑容里有如释重负，也有骄傲：“走，带你去个好地方庆祝。”

　　他们去了学校后门一家很小的甜品店。宁夕说他每次做完大作业都会来这儿，点一份芒果西米露。

　　“为什么是芒果？”吴旻问。

　　“因为颜色像太阳。”宁夕挖了一勺递到她嘴边，“尝尝，甜的。”

　　吴旻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吃了。确实很甜。

　　“对了，”宁夕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导师刚才给我的，答辩成绩——优秀。”

　　“恭喜！”吴旻由衷地为他高兴。

　　“还有更好的消息。”宁夕神秘地眨眨眼，“导师说，我那个项目，有企业感兴趣，可能毕业后可以继续合作。”

　　“真的？”吴旻睁大眼睛，“那不是……可以留在A市了？”

　　“大概率。”宁夕点头，看着她，“所以，之前那个问题……可以暂时不用担心了。”

　　吴旻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低头搅拌着碗里的西米露，心里那点隐隐的不安，悄然消散了。

　　“吴旻。”宁夕叫她。

　　“嗯？”

　　“下周我爸妈来参加毕业典礼。”宁夕说得很慢，“他们……想见见你。”

　　吴旻手一抖，勺子碰在碗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知道有点快。”宁夕赶紧补充，“如果你不想，我可以……”

　　“为什么想见我？”吴旻问。

　　宁夕沉默了几秒，然后认真地说：“因为我跟他们说了你。说我认识了一个特别好的人，是中学老师，教语文，很温柔，也很坚强。说我……很喜欢她。”

　　甜品店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表情认真得近乎虔诚。吴旻看着他，看着这个会为毕业答辩紧张、会为项目成功开心、会因为她的一句夸奖而眼睛发亮的年轻人。

　　她忽然想起自己大学时读过的一句诗：“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

　　也许就是这样吧。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在她已经成为老师的时候，在他还是学生的时候，刚巧遇见了。

　　“好。”她听见自己说，“我见。”

　　宁夕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亮得像是把整个甜品店的灯光都装了进去。他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

　　“别紧张。”他说，“他们一定会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

　　“因为……”宁夕笑了，“我喜欢的人，他们都会喜欢。”

　　窗外，校园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远处传来学生们晚自习的铃声，清脆悠长。

　　吴旻忽然觉得，这个春天真的很长。

　　长到可以等一朵花开，长到可以看一个人毕业，长到可以让两个原本平行的人生轨迹，慢慢交错、重叠。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

　　周末的毕业典礼，A大体育场座无虚席。吴旻坐在家长区，身边是宁夕的父母——一对很和善的中年夫妻。宁妈妈说话温柔，宁爸爸有点严肃但眼神慈祥。

　　“小旻是老师啊，真好。”宁妈妈拉着她的手，“我们家宁夕从小就调皮，没少让老师头疼。你能管住他，阿姨特别高兴。”

　　吴旻脸红了：“阿姨，其实……我们不是那种管的关系。”

　　“都一样都一样。”宁妈妈笑，“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互相照应。他年纪小，有时候不懂事，你多担待。”

　　典礼开始，毕业生们穿着学士服入场。吴旻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宁夕——个子高，在机械学院的队伍里很显眼。他正转头和同学说什么，笑得很开心。

　　阳光很好，洒在黑色的学士服上，帽穗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吴旻举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刻。

　　授位仪式时，宁夕走上台，从院长手里接过证书，转身面向观众席。他精准地找到了吴旻的位置，朝她挥了挥证书，笑容灿烂。

　　那一瞬间，吴旻眼眶忽然有点热。

　　典礼结束，人群涌出体育场。宁夕抱着花束挤过来，先抱了抱父母，然后转向吴旻。

　　“毕业快乐。”吴旻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他——一支不错的钢笔。

　　宁夕接过，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他凑近些，小声说，“等我一下，晚上一起吃饭？”

　　吴旻点头。

　　那天晚上，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气氛比吴旻想象中轻松，宁夕的父母很开明，听说吴旻是中学老师后，还问了不少教育方面的问题。宁夕全程话不多，但一直在给吴旻夹菜，留意她的杯子空了就添水。

　　饭后，宁夕送吴旻回公寓。夜晚的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吹动路边的梧桐树叶。

　　“今天……谢谢你。”宁夕忽然说。

　　“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来。”宁夕停下脚步，看着她，“谢谢你愿意认识我的家人，谢谢你……出现在我人生这么重要的时刻。”

　　吴旻也停下来。路灯下，宁夕还穿着学士服，帽子拿在手里，头发有点乱，但眼睛特别亮。

　　“宁夕。”她叫他的名字。

　　“嗯？”

　　“毕业快乐。”吴旻轻声说，“也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么美好的时刻。”

　　宁夕笑了。他向前一步，很轻地拥抱了她。学士服的面料有点粗糙，但怀抱很温暖。

　　“接下来，”他在她耳边说，“该轮到我参与你的人生了。”

　　吴旻闭上眼睛，回抱住他。

　　远处，校园里传来毕业生的欢呼声，歌声，笑声。这个夜晚，对很多人来说，是结束，也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