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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胜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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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最后一周,盛夏的热浪席卷A市。吴旻趴在教师公寓的书桌前,面前摊开的教案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又用红笔划掉大半。空调开到二十三度,但她额头上还是沁出了细汗。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宁夕发来的消息:【还在备课?】
吴旻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回复:【嗯。公开课教案第三版了,还是觉得不行。】
宁夕很快打来语音电话。接通后,他那边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还有咖啡杯碰撞的轻响。
“你也没睡?”吴旻压低声音,怕吵醒隔壁的宁钰。
“赶毕业设计。”宁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导师说模型精度不够,得重调参数。可能要……延迟答辩。”
吴旻的心沉了一下:“很严重吗?”
“看情况。”宁夕顿了顿,“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个课题本来就难。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点累。”宁夕坦白,“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没想象中那么厉害。”
吴旻握紧了手机。这是她第一次听宁夕说这样的话——那个总是自信满满的、会在酒吧里笑着问“你是美女吗”的宁夕,原来也会自我怀疑。
“我也是。”她轻声说,“公开课定在下周三,教研组长要来听,副校长可能也会来。我准备了三个星期,还是觉得……会搞砸。”
电话两端都沉默了一会儿,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宁夕那边持续的键盘敲击声。
“吴旻。”宁夕忽然开口。
“嗯?”
“我们见一面吧。”他说,“就现在。”
吴旻愣住:“现在?凌晨两点?”
“对。”宁夕的声音很坚定,“我想见你。”
二十分钟后,吴旻穿着拖鞋和家居服,偷偷溜出公寓楼。夏夜的空气依然闷热,路灯下飞蛾乱舞。她走到学校后门的小花园,远远就看见宁夕坐在长椅上,身边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
他穿着那件洗得有些发旧的白T恤,头发乱糟糟的,眼镜有点滑到鼻尖。看到吴旻,他抬起头,露出一个疲惫但真实的笑容。
“你怎么……”吴旻快步走过去,“不是说赶工吗?”
“赶不动了,脑子僵了。”宁夕挪了挪位置,让她坐下,“就想看看你。”
吴旻在他身边坐下,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咖啡味和汗味。她侧头看他,发现他眼底有淡淡的青黑。
“你几天没好好睡了?”她皱眉。
“三天?四天?”宁夕揉揉眼睛,“记不清了。反正醒了就对着电脑,困了就趴会儿。”
吴旻心里一紧。她伸手,很轻地碰了碰他的脸:“别这样,身体要紧。”
宁夕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的手心很烫。
“吴旻。”他闭着眼睛,“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充充电。”
吴旻没说话,只是任由他靠着。夜晚很安静,只有蝉鸣和远处偶尔驶过的车声。她看着宁夕电脑屏幕上复杂的模型图纸,那些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数据让她眼花缭乱。
“你的毕业设计……具体是什么?”她问。
“智能机械臂的精度优化。”宁夕没睁眼,声音很轻,“简单说,就是让机械手能更稳更准地抓取东西。但现实中的变量太多了,震动、温度、材料形变……每一个都要考虑。”
“听起来很难。”
“是难。”宁夕苦笑,“我导师说,这个课题硕士做都吃力。但我当时不知天高地厚,非要选这个。”
“为什么选?”
宁夕沉默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屏幕的光映在他眼里,亮晶晶的。
“因为我想做点真正有用的东西。”他说,“不是那种纸上谈兵的。是真的能用在工厂里,帮人减轻负担的东西。”
吴旻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明白了他这段时间的坚持。那不是简单的学业压力,是理想撞上现实时的疼痛。
“你呢?”宁夕转头看她,“公开课讲什么?”
“《背影》。”吴旻叹气,“老课文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讲出新意。教研组长说要体现新课标理念,要‘以学生为中心’,要‘创设真实情境’……我光想这些词就头疼。”
宁夕坐直身体:“《背影》啊,朱自清那个?我中学时学过。”
“感觉怎么样?”
“当时没感觉,就觉得啰嗦。”宁夕老实说,“但现在想想……可能因为那时我爸还年轻,我还没离家。”
吴旻心里一动:“那现在呢?现在如果再读,会有什么感觉?”
宁夕想了想:“会想家吧。也会想……以后如果我成了父亲,会不会也那样笨拙地爱孩子。”
吴旻眼睛亮了。她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快速记下这句话。
“你干嘛?”宁夕好奇。
“教学灵感。”吴旻边写边说,“从学生视角出发,对比过去和现在的感受差异……这个角度可以。”
宁夕看着她专注记笔记的样子,忽然笑了:“吴老师工作起来,也挺帅的。”
“少来。”吴旻瞪他,但嘴角上扬。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宁夕给她讲模型调试的困境,吴旻给他讲公开课设计的思路。虽然彼此领域不同,但那种“卡住了”的焦虑、“想要做好”的执着,却是相通的。
凌晨三点,吴旻看了眼时间:“你该回去了,明天不是还要去实验室?”
“嗯。”宁夕点头,但没动,“再待一会儿。”
“不行。”吴旻站起来,也拉他起来,“回去睡觉。至少睡四个小时。”
宁夕无奈地合上电脑:“吴老师好严格。”
“对你这种不听话的学生,就得严格。”吴旻帮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衣领,“走吧,我送你到校门口。”
两人并肩走在深夜的校园里。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吴旻。”走到校门口时,宁夕忽然停下。
“嗯?”
“如果我答辩真的延迟了……”他看着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失败?”
吴旻怔住了。她看着宁夕,看着这个在夜色里显得有些单薄的大男孩。她忽然想起他保研成功时的得意,想起他答辩时的自信,想起他说“想让你看看我认真做事的时候是什么样”。
而现在,他问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失败?
吴旻上前一步,抱住他。
“不会。”她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永远不会。”
宁夕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回抱住她。
“我可能会延毕。”他把脸埋在她肩头,“可能没法按时拿到学位证。可能……要让你等更久。”
“我等。”吴旻说,“多久都等。”
宁夕收紧手臂,抱得很紧。吴旻能感觉到他的颤抖,能感觉到他压抑的疲惫和焦虑。
“加油。”她拍着他的背,“我们都加油。”
“嗯。”宁夕闷闷地应了一声。
分开时,两人眼睛都有点红。宁夕扯出一个笑容:“那我走了。你也是,赶紧回去睡觉。”
“你也是。”吴旻说,“到家给我发消息。”
“好。”
宁夕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朝她挥挥手。吴旻也挥手,看着他消失在街角。
回公寓的路上,吴旻抬头看了看天空。夏夜的天空能看到几颗星星,虽然不亮,但固执地闪着光。
她忽然觉得,自己和宁夕就像那几颗星星——在不同的轨道上运行,各自有各自的黑暗要穿越。但至少,他们在同一片天空下。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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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两人都进入了各自的战斗状态。
吴旻的公开课定在周三上午第三节。从周一开始,她就进入了“魔怔”状态——吃饭时在琢磨导入环节,洗澡时在想提问设计,连做梦都是学生在课堂上举手说“老师我听不懂”。
周一下午,她在办公室试讲,请同组的李老师听课。讲完《背影》中父亲爬月台那段,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吴老师,感情很充沛,但是……”
“但是什么?”吴旻紧张地问。
“但是太像表演了。”李老师委婉地说,“你在努力‘表现’感动,而不是引导学生‘感受’感动。”
吴旻愣住。
“我建议你放轻松些。”李老师说,“不要总想着‘我要上好这堂课’,而是想着‘我要和学生们一起读这篇课文’。有时候,最朴素的反而最打动人。”
那天晚上,吴旻把教案又全部推翻。她坐在书桌前,第一次不是想着“该怎么教”,而是想着“如果我是学生,我想怎么学”。
她想起了宁夕的话:“现在如果再读,会想家吧。”
她想起了班上那些学生——有些父母在外打工,有些是单亲家庭,有些虽然家庭完整但和父母沟通很少。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却会在她离家时偷偷往她行李箱里塞钱的男人。
深夜十二点,吴旻在新教案的第一行写下:
“今天我们不急着分析手法,不急着总结中心思想。今天,我们只是聊聊父亲。”
写完这句话,她忽然觉得,好像找到方向了。
而宁夕那边,情况却越发严峻。
模型调试遇到了技术瓶颈,连续三天没有任何进展。导师虽然没明说,但暗示如果本周还不能突破,可能要考虑换题——那意味着之前半年的努力白费,毕业至少要延迟半年。
周三凌晨三点,宁夕还在实验室。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曲线仍然没有达到预期,他盯着那些波动的线条,眼睛又酸又涩。
手机震动,是吴旻发来的消息:【我睡不着。你呢?】
宁夕看着那条消息,忽然鼻子一酸。他拨通语音电话,接通后第一句话是:“吴旻,我可能真的不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吴旻说:“你在哪儿?实验室?”
“嗯。”
“等我。”
四十分钟后,吴旻出现在实验室门口。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短裤,头发随意扎着,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但眼睛很亮。
宁夕惊讶地站起来:“你怎么……”
“来给你送宵夜。”吴旻举起手里的袋子,“学校后门的馄饨,还热着。”
她把馄饨放在桌上,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宁夕旁边:“先吃,吃完再说。”
宁夕看着她,眼眶发热。他低头打开塑料碗,热气腾起来,模糊了眼镜。
“你的公开课……”他边吃边问,“不是今天吗?”
“下午。”吴旻说,“所以上午有时间。”
“那你该休息……”
“你不也没休息。”吴旻打断他,指着电脑屏幕,“这是什么?”
宁夕擦了擦眼镜,开始解释那些复杂的参数和曲线。他讲得很详细,把遇到的问题、试过的方法、失败的原因都说了。吴旻听得很认真,虽然大部分听不懂,但她会点头,会追问,会在他卡住时递上水。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最后宁夕总结,“无论怎么调,末端误差就是降不到标准以下。”
吴旻看着那些曲线,看了很久。然后她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试过……从头再来吗?”
宁夕愣住:“什么意思?”
“我的公开课,之前准备了三个版本,每个版本都觉得自己考虑周全了。”吴旻说,“但最后打动我的,是我全部推翻、回到课文本身的那一刻。”
她转头看宁夕:“你的模型,会不会也是想得太复杂了?要不要回到最初的问题——机械臂到底需要多精准?是为了什么场景?”
宁夕盯着屏幕,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咔哒”一声响了。
他想起导师最初说这个课题时的话:“我们要的不是实验室里的完美数据,是工厂里能用上的稳定性。”
他想起自己这半年埋头调参数,却越来越少去车间看实际应用。
他想起那些越来越复杂的模型,可能已经偏离了最简单的初衷。
宁夕放下勺子,重新打开编程界面。他的手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删掉了最近两周添加的所有复杂修正模块,回到了最基础的原始模型。
“你要干嘛?”吴旻问。
“从头再来。”宁夕眼睛发亮,“回到最基本的问题。”
吴旻笑了。她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宁夕工作。凌晨的实验室很安静,只有键盘敲击声和空调运转声。窗外的天空渐渐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六点半,宁夕终于停下。他运行了简化后的模型,数据曲线第一次稳稳地落在了标准线内。
“成了。”他声音沙哑,“虽然精度不是最高,但稳定性最好。这本来就是工业应用最需要的。”
吴旻凑过去看屏幕:“所以……解决了?”
“暂时解决了。”宁夕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这才感觉到全身的酸痛,“还要做更多测试,但至少……有希望了。”
他转头看吴旻,发现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晨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她手里还握着半瓶没喝完的水,姿势别扭但睡得很沉。
宁夕轻轻把她手里的水瓶拿开,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愧疚,感激,还有满满的爱意。
这个女孩,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凌晨跑来陪他,用最朴素的话点醒了他,然后累得在他身边睡着。
宁夕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吴旻睡觉的照片。照片里,晨光中的吴旻睡得毫无防备,实验室的电脑屏幕还亮着,数据曲线平稳地延伸。
他在照片下写下一行字,存为私密日记:
【2021年7月26日,凌晨。我以为我要失败了,她来了。她什么专业都不懂,但她懂我。这大概就是爱情最真实的样子——不是拯救,是陪伴。】
保存,锁屏。宁夕轻轻碰了碰吴旻的头发,然后自己也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就睡十分钟。然后送她回去准备公开课。
然后,继续各自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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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A市实验中学七年级三班教室。
后排坐着教研组长、副校长,还有几位来听课的语文老师。吴旻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四十五双眼睛——好奇的,期待的,也有几个调皮鬼在挤眉弄眼。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课本。
“同学们,今天我们学《背影》。”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在开始之前,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最后一次仔细看父亲的背影,是什么时候?”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有学生举手:“上周,我爸送我上学。”
“昨天,我爸在厨房做饭。”
“上个月,我爸出差,在火车站……”
吴旻点点头:“好。那请大家闭上眼睛,回想一下那个背影。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穿着什么衣服?在做什么?”
学生们乖乖闭眼。教室里很安静,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尘埃在光柱里缓缓浮动。
“现在,请大家睁开眼睛,我们一起来读课文。”吴旻说,“不要想着分析,不要想着答题。就像看自己父亲的背影一样,安静地看朱自清父亲的背影。”
读书声响起。起初有些参差不齐,渐渐变得整齐。读到父亲爬月台那段时,有几个学生的声音有些哽咽。
吴旻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看着这些孩子们,想起宁夕说的“会想家吧”,想起自己父亲沉默的爱,想起昨夜实验室里那个疲惫但执着的背影。
原来,所有真挚的情感都是相通的。无论时代,无论年龄。
课文读完,吴旻没有像往常那样提问“这里用了什么描写手法”。她只是问:“读完这段,你们想到了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平时很调皮的男生举手:“老师,我爸不会爬月台。但他会半夜给我盖被子,每次都把我吵醒,我还嫌他烦。”
一个文静的女生小声说:“我爸总说工作忙,但每次家长会都来。其实他来了也不说话,就坐在最后一排。”
“我爸做的饭很难吃,但他每次都做……”
“我爸……”
孩子们的话匣子打开了。他们说的都是琐碎的小事——父亲笨拙的关心,沉默的付出,那些曾经被忽略的细节。
吴旻静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后排听课的老师们也在记录,教研组长眼里有赞许的光。
下课铃响时,很多学生眼睛都红红的。吴旻合上课本,轻声说:“今天的作业很简单:回家看看父亲的背影。如果他在身边,就好好看他一眼;如果他在远方,就打个电话。不用说什么特别的话,就说‘爸,我想你了’。”
学生们点头,收拾书包离开。几个女生走过来抱了抱吴旻:“老师,谢谢你。”
等学生都走了,教研组长走过来,拍拍吴旻的肩:“上得很好。很真实,很有温度。”
副校长也点头:“年轻老师能有这样的感悟,很难得。”
吴旻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回到办公室,她瘫在椅子上,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同事们都过来祝贺,说她“一战成名”,但她只是笑笑,说不出话。
手机震动,是宁夕发来的消息:【怎么样?】
吴旻回:【过了。学生们哭了,教研组长夸了。】
宁夕发来一个放烟花的表情包:【我就知道你可以。】
【你呢?】吴旻问。
【模型测试通过了,导师说可以继续。】宁夕回复,【虽然还要补很多数据,但至少……不用换题了。】
吴旻看着那条消息,眼眶忽然湿了。她打字:【晚上见?庆祝一下?】
【好。】宁夕回,【不过这次我请你。火锅?】
【行。】
傍晚,两人在火锅店见面。宁夕看起来依然疲惫,但眼里有了光。吴旻虽然也累,但整个人是放松的。
“干杯。”宁夕举起可乐,“为了吴老师公开课成功。”
“干杯。”吴旻和他碰杯,“为了宁工程师突破瓶颈。”
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红油翻滚。两人边吃边聊,把这一周的焦虑、压力、自我怀疑,都倒进滚烫的火锅里,煮烂了,消化了。
“吴旻。”吃到一半,宁夕忽然说,“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在我觉得自己不行的时候,告诉我可以。”宁夕认真地看着她,“也谢谢你让我明白,有时候退一步,反而能看清路。”
吴旻笑了:“彼此彼此。你也让我明白,教学不是表演,是真心换真心。”
两人相视而笑。火锅的热气氤氲开来,模糊了彼此的脸,但眼里的光清晰可见。
吃完火锅,他们沿着江边散步。夏夜的江风吹来,带着水汽的清凉。远处有游船驶过,灯光倒映在江面上,碎成一片片金箔。
“接下来什么打算?”吴旻问。
“补数据,写论文,准备第二次答辩。”宁夕说,“可能要到九月才能毕业了。”
“我暑假有两个月。”吴旻说,“但八月有教师培训,也要准备下学期的课。”
“会很忙。”
“嗯。”
“可能没太多时间见面。”
“嗯。”
宁夕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但我会想你。每天都会。”
吴旻抬头看他。江边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这个比她小三岁的男生,正在经历人生第一个重大的挑战,但他没有退缩,没有抱怨,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也会想你。”吴旻说,“但我们都好好努力,等忙完了,再好好见面。”
宁夕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你。”
“又是什么?”吴旻惊讶。
“不是贵重东西。”宁夕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很小的星星耳钉,“月亮项链,星星耳钉。以后可能还有太阳手链什么的……凑个太阳系。”
吴旻笑出声:“你这是什么直男审美。”
“不喜欢?”宁夕有点紧张。
“喜欢。”吴旻拿出耳钉,在灯光下看。星星很小,但切割得很精致,闪着细碎的光。“帮我戴上?”
宁夕小心翼翼地帮她换上新的耳钉。戴好后,吴旻摸摸耳垂,笑了:“现在我是太阳系了。”
“你是我的宇宙。”宁夕轻声说。
吴旻脸一红,推他:“肉麻。”
但心里是甜的。
两人继续往前走,手牵着手。江风很柔,夜色很美,前路还长。
“宁夕。”吴旻忽然开口。
“嗯?”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她说,“你是第一次毕业,我是第一次当老师。我们都是第一次,可以犯错,可以慢一点,但不要放弃。”
宁夕握紧她的手:“好。”
“也不要一个人硬扛。”吴旻补充,“累了就找我,虽然我可能不懂你的专业,但我可以陪你。”
“好。”
“还有……”
“吴旻。”宁夕打断她。
“嗯?”
“我爱你。”他说,很自然,很坚定。
吴旻停下脚步,看着他。江风吹动她的头发,星星耳钉在夜色里闪了一下。她踮起脚,吻了他。
这个吻里有夏夜的温度,有火锅的辣味,有这一周的疲惫和释然,有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期待。
分开时,吴旻轻声说:“我也爱你。”
这是她第一次说这三个字。说出来后,没有想象中紧张,反而很轻松,很踏实。
宁夕眼睛亮了,亮得像把整个江面的灯光都装了进去。他抱住她,抱得很紧,很紧。
远处,城市的灯光渐次亮起。游船的汽笛声悠长,江面上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