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片段二十一 ...
-
五月十八日是恩元父母的忌日。
恩元因为身体的原因，所以这八年来他从未去祭拜过自己的父母，甚至连他们的墓碑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天晚上，在平姨喂恩元吃过晚饭之后。
“恩元，听平姨说……明天是你父母的忌日。我刚好有时间，可以陪你一起去看看他们，怎么样？”我合上手里的书，看着恩元问道。
恩元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他把头转向一旁，看着摆在桌上的父母的照片，没有给我一丝回应。
“其实你一直都很想去的吧？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呢？”我搬来电脑放在恩元身前的小桌上，轻轻托起他的左手帮他握住鼠标，然后坐在他身边微笑的看着他。
“麻烦。”恩元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左手，有些犹豫的在屏幕上写下两个字。
恩元总是这样，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别人，所以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一个人默默的扛下来。
“麻烦归麻烦，但有些事情即使再麻烦也还是要做的。再说，为了你，我不怕麻烦！”看着恩元在屏幕上写下的两个字，我感觉鼻子阵阵发酸，于是假装抬手将垂下来的发丝别在耳后，借机擦干已经湿润的眼角。
“老规矩，你不做反应，我就当你同意！”我摘下自己的手表举到恩元面前，盯着秒针走了十下。
“好！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们一起去龙山墓园！”在恩元吃惊的眼神中，我‘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不再给他反悔的机会。
恩元看着被合上的电脑，无奈的轻叹一声，但我却觉得他的嘴角好像微微有些上翘。
第二天一大早，当我赶到恩元那里时，他已经穿戴整齐，安安静静的坐在轮椅里等我了。
“啊！真看不出来，恩元你还是个标准的花美男呢！”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围着恩元的轮椅转了一圈，兴奋的笑着说道。
平姨先是一愣，接着便和我一样捂嘴偷笑起来。恩元看着我们俩有些不好意的低下头，胸口轻轻起伏着。
临走前，平姨拉着我叮嘱了一大堆恩元出门时需要主意的事项。在我全部都一一点头并做好记录之后，平姨才放心的把恩元交给我。
我让文序开车来接我和恩元。
待我们到楼下时，文序早已等在车外。
“恩元，这是……”我指着文序刚要向恩元介绍。
文序却突然伸出右手，先我一步开口说道
“左先生，你好！我叫庞文序，是书音的男朋友！”
恩元一愣，抬头看着文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急忙上前握住文序的右手，低声说道
“文序，左先生他不方便！”
“哦。”文序略显尴尬的冲恩元笑了笑，然后讪讪的收回右手，转身去开车门。
我回头望向恩元，可他却并不看我，只将视线落在我身后的某处。
“恩元，你……还好吧？”我走到恩元身边，有些心虚的小声问道。
恩元慢慢抬头看向我，眼神又变得和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样冷漠，但稍有不同的是这次的冷漠中还夹杂着一丝委屈与不信任。看着眼前如此让人心疼的恩元，我听的自己的心‘咔’的一声裂开一道深痕。
我按照平姨教的方法，把恩元的双手搭在自己肩上，然后用力拽住他的裤腰把他抱到车里。系好安全带之后，我挨着恩元坐在他身旁。恩元的身子软软的贴在我身上，我尽量用手托住他的腰，帮他分担一部分身体的重量。
“文序，一会儿一定要把车开稳一点！”我知道恩元的身子经不起颠簸，所以又不放心的叮嘱一遍。
“什么时候开始不相信我的技术了？”文序冲着后视镜里的我笑了笑，伸手发动起车子。
文序的车是一辆沃尔沃S80，他的技术和车子的性能我都完全相信。所以相对于恩元的身体来说，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他的心情。
我从未向恩元提起过自己和文序的事情，因为我觉得那没有必要，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不需要向别人一一叙述。
但是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渐渐不愿在恩元面前接文序的电话，开始有意无意的找一些理由推掉和文序约会，开始习惯安静的坐在恩元身边看着他画画。
我对恩元的这些感情，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任其发展下去。但如果现在要我从恩元身上抽离自己的感情全身而退，我想……那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
在去墓园的路上，我本想和恩元说点什么，但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只好静静的坐在他身边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阵阵温热。
龙山墓园位于半山腰，车子开到大门口便不能再进入，我只好和文序一起推着恩元慢慢往山上走去。
恩元的父母就葬在墓园正中的樱花园里，入口处有大约十几级的台阶。
“恩元，我们上去吧。伯父和伯母就在里面。” 我推着恩元来到台阶前，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恩元望着眼前的十几级台阶，抿着嘴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还担心那十几级台阶干吗？”和恩元相处这么久，他的心思我还是多少能猜到一些。
恩元不看我，只是继续轻轻摇头，脸上渐渐露出悲伤的神色。
“恩元，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看看自己的父母吗？如果因为这点困难就退缩，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我蹲在恩元的轮椅跟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伸手握住他枯瘦变形的左手，柔声说道。
恩元看着我，眼神中还有一些犹豫。
“相信我，有我在你身边，没有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我微笑着站起身来，冲恩元轻轻眨了眨眼睛。
恩元脸上渐渐露出欣喜的表情，他冲着我有些腼腆的微微弯起嘴角。
“书音！我可以背左先生上去，你就负责拿轮椅好了。”文序站在樱花园的入口处冲我挥手说道。
恩元听到文序的话之后，表情瞬间变得冰冷，他眉头紧皱，努力抬起自己瘫软的左手按在轮椅扶手上。
看着浑身充满戒备的恩元，我当然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于是轻轻拍了怕他的手背，小声安慰道
“恩元，别担心！只是十几级台阶而已，我也可以背你上去的。”
我不顾文序的极力阻拦，执意要自己背恩元上台阶。最后文序只得让步，一边抬着轮椅，一边小心的护在我和恩元身后。
因为恩元本就是偏瘦的体型，再加上他又卧床多年，肌肉萎缩的厉害，所以背在身上也不是特别重。我双手握着恩元的腿弯，感觉他腿上的关节很松，脚踝随着我的步伐而前后晃动，仿佛我稍一用力就会把它们甩出去一般。
走上台阶之后，在把恩元放进轮椅的一霎那，我的膝盖一软，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文序一下子就慌了神儿，他急忙上前将我扶起，担心的问道
“书音，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啊？我就说你不应该逞强的！”文序帮我拍着身上的尘土，仔细检查我有没有受伤。
我顾不得自己摔疼的膝盖，心里只想着恩元。当我回头看到恩元好好的坐在轮椅里时，终于手捂胸口轻轻松了一口气。
恩元坐在轮椅里眼神焦急的看着我，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我冲文序摆手，但眼睛却看向恩元。
我推着恩元站在他父母的墓碑前，弯腰献上我们提前准备好的鲜花，恭恭敬敬的说道
“伯父伯母，恩元来看您们了。”
山风有些凉，我俯身替恩元掖好盖在他腿上的薄毯，低声说道
“恩元，我和文序就在那边。十分钟以后过来接你，好吗？”
恩元看着我轻轻点头。
我拉着文序走到离恩元稍远一些的地方，我想他现在一定希望能和自己的父母单独待上一会儿。
“书音，那位左先生……恐怕对你的感情很不一般吧？”文序抱着胳膊站在我身边，眼神望向远方的山峦。
“是吗？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一愣，表情有些诧异的看着文序问道。
“呵呵。男人的直觉！”文序笑着伸手揽上我的肩膀。
“女人的直觉才准。文序，是你想的太多。”我回头看了一眼恩元的方向，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远远看着恩元，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坐在轮椅里，山风吹起他略长的发梢，不知他此时正在和父母倾诉些什么。
“但愿吧！”文序轻叹一声，将我紧紧搂在怀中。
从樱花园出来的时候，文序坚决不同意我再背着恩元，而恩元也冲我表情严肃的轻轻摇头。
文序弯腰背对恩元，我小心的把恩元的双手搭在文序肩上，文序扶着恩元的腿弯，稍一用力便把恩元背离轮椅。
看着恩元孤单瘦弱的背影，我心里渐渐涌起悲伤。
恩元，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片段二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