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片段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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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聪十二岁那年，一个普通的早上。
在穆聪的爸爸开车送他上学的路上，一场无情的车祸夺走了他爸爸的生命和他自己健康的身体。
当时穆聪伤在颈椎，位置非常高。按医生的话说，能保住性命已属不易，其他的都不重要。
穆聪受伤以后，除了为自己死去的父亲大哭过一场之外，他一直都努力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在得知自己全身瘫痪的时候，穆聪没有大吵大闹发过一次脾气，反而总是微笑着安慰母亲，希望能减轻她心理的压力。
吴阿姨常和我说，别看穆聪平时总喜欢微笑，其实他是把所有的悲伤都藏在笑容之中，一个人独自品尝内心的痛苦。
我的人生没有经历过大起大落，一切都平平稳稳，按部就班。我无法体会穆聪心里的痛苦，所以也就不敢妄加评论。
和穆聪相处过几次之后，我发现他其实是个非常安静的孩子，长的白白净净、秀气文弱，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仿佛会说话一般，很讨人喜欢。
穆聪的身体不好，几乎整天卧床。可是我给穆聪上课的时候，他却偏要坚持坐在轮椅里。
“小聪，你不用勉强自己，躺着也可以。”我看到吴阿姨把穆聪抱上轮椅，然后在他身上绑上一条又一条束带，直到他僵硬直挺的被固定在轮椅里才作罢。
“那怎么行，坐着上课是对老师最基本的尊重。”穆聪笑的有些害羞，但语气却很认真。
其实穆聪非常聪明，高中课本里的知识我讲过一遍之后他就可以很好的理解并掌握。害我不停感叹上天为何如此不公，明明当年我要花很久才能记住的东西，穆聪却偏偏一遍就能过目不忘。
开学之后，课程比较忙，但我仍旧坚持每周三次去穆聪家里给他上课。
四季更迭，时间转眼便过去两年。
这两年里我和穆聪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就好像姐弟一般。穆聪对我的称呼也从最一开始的‘乔老师’变成‘仁子姐姐’，到现他只叫我‘姐姐’，听的我心里暖暖的。
“小聪，其实现在姐姐已经没有什么能再教给你的了。不如……从今天起，我们就结束师生关系吧。”我合上手里的课本，虽然十分不舍，但心中却很清楚这一天终归是要到来的。
穆聪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和他说这些。
“姐姐，是不是我太笨，学的不好？”穆聪眉头微皱，眼神委屈的似要淌出水来。
“怎么会，小聪是姐姐见过最聪明的学生！”我伸手捏了一下穆聪的脸颊，发自内心的夸奖道。
“那为什么姐姐不肯继续教我？”穆聪微微嘟起嘴唇，用左手控制电动轮椅向我靠近一些。
“姐姐是学经济的，高中的课程还勉强可以教你，但除此之外便无能为力。不过没关系，就算以后不做小聪的老师，姐姐也会经常来看你的。”我起身将书桌上散乱的课本收拾好，回头看看身边的穆聪，微笑着安慰道。
“即使不给我上课，姐姐也会像现在这样每周一三五的晚上来看我？”穆聪操纵着轮椅跟在我身后，不放心的追问道。
“怎么除了这三天，姐姐平时就不能来看小聪吗？”我突然转身，差点撞上紧紧跟在我身后的穆聪。
“啊！我……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穆聪一怔，紧接着便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呵呵。姐姐知道！小聪你放心吧，不管怎样姐姐都不回丢下你一个人。”我弯腰对上穆聪清澈无暇的眼神。
“真的？”穆聪慢慢垂下眼帘，声音有些怯怯的问道。
“真的！我们拉钩儿。”我微笑着托起穆聪安静的放在身侧的右手，勾住他蜷缩着无法伸直的小指，轻轻摇了几下。
穆聪盯着自己的右手，乖巧的笑了笑，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我和吴阿姨提起自己不再做穆聪家教的事情，但表示以后还会和从前一样，经常来看他。吴阿姨很感激的向我道谢，眼角竟泛起丝丝泪光。
因为要准备毕业论文，所以我最近一段时间都很忙，每天不是去图书馆查资料，就是和导师研究论文的主体方向。
“小聪，这段时间姐姐忙着准备毕业论文，不能常去看你。你要听妈妈的话，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知道吗？”连续三天没有去看穆聪，我心里实在放不下他。
“知道了。姐姐的事要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姐姐放心吧。”穆聪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
“那小聪你好好休息吧，代姐姐向你妈妈说声‘再见’。”
“嗯。姐姐也要注意身体，再见！”
因为穆聪自己无法握住电话，所以每次都是吴阿姨把电话举到他耳边。我不忍总是麻烦吴阿姨，于是便匆匆挂上电话。
和穆聪通过电话之后，我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像是缺点什么。坐在写字台前，我满脑子想的都是穆聪乖巧的笑容，一整晚连半个字都没写。最后我只得懊恼的洗漱上床，在睡着之前心里还念着明天一定要去看看穆聪，不然这论文根本没法儿写。
别看穆聪是男孩子，可他却偏偏喜欢吃糖果、蛋糕和冰淇淋之类甜甜的东西。
第二天，在去穆聪家的路上，我特意跑到超市里买了一盒新上市的大豆纤维冰淇淋，做为几天没有去看他的小小弥补。
吴阿姨看到我，乐的合不拢嘴。
我一进门就冲着穆聪的房间大声喊道
“小聪，姐姐来看你啦！”
我换好拖鞋，急急忙忙往屋里跑去，在看到穆聪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之后，心里才终于感觉踏实一些。
“乖小聪，想姐姐没有？”我坐在穆聪床边，嘴角不自觉的轻轻翘起。
穆聪点头，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笑的很开心。
“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听妈妈的话，按时吃饭做复健？”我托起穆聪平放在身侧的左手，帮他活动手指关节。
穆聪抿着嘴乖巧的轻轻点头，脸颊微微泛起红晕。我最喜欢看穆聪脸红的样子，因为他就像害羞的小白兔，可爱极了。
穆聪和我在一起时，总是喜欢让我陪他玩儿‘抓手指’的游戏。其实所谓的‘抓手指’不过是帮穆聪锻炼上肢肌力的一种复健手段而已。
为帮助穆聪自主锻炼手臂肌力，我经常让他向左侧卧，用恢复尚好一些的左手反复抬起抓住我伸出的手指。但是因为穆聪受伤的位置很高，上肢肌力几乎为零，双臂最多举不过肩，而且手部功能完全丧失，所以他根本无法抓住我的手指，最多也就只能勉强抬起手臂。
这会儿，穆聪正侧卧在床上用尽全身力气一次一次抬起自己细瘦的左臂，试图碰到我的手指。一般在穆聪抓空七八次之后，我便会故意放低手指，让他不用太费力就能碰到，然后笑着挠挠他的手心儿。
以往，每次在穆聪碰到我的手指之后，我都会往他嘴里塞半颗他最喜欢吃的水果软糖做为奖励。今天也不例外，只不过软糖被冰淇淋所取代。每隔一会儿，我便往穆聪嘴里喂上一小口，吃的他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大约过了有十几分钟，穆聪额头上渐渐升起一层薄汗，他眉头微蹙，扭头将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小小的微喘着说道
“姐姐，我……没力气了。”
“那好，我们不玩了，休息一下吧。”我放下手里的冰淇淋，用毛巾帮穆聪擦干额头上的汗水。
“谢谢姐姐！”在我面前，穆聪从不吝惜自己的笑容。
因为身体的原因，穆聪这些年鲜少与外界有联系，所以他性格十分单纯，笑容和眼神都很干净，就好像落入凡间的天使一般。看着侧卧在床上微笑的穆聪，我一时有些发呆，因为自己还从未被什么人的笑容如此吸引过，竟连眼神都无法移开。
“姐姐！姐姐！”
“碍…怎么了，小聪？”穆聪清脆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躺着有点头晕，姐姐能帮我坐起来一些吗？”虽然已经在一起相处两年多，但穆聪每次要我帮忙的时候都会害羞到脸红。
“好。”我让穆聪用手肘使劲勾住我的脖子，然后双手从腋下将他慢慢抱起半靠在床上。
“姐姐怀里的味道真好闻。”穆聪深吸一口气，将额头靠在我肩上，小声说道。
“好闻吧，这是兰亭昨天刚送给姐姐的香水。”我一边帮穆聪摆好双手的位置，一边有些得意的笑着说道。
“兰亭……是谁？”穆聪软软的靠在大抱枕上，一脸疑惑。
“姐姐的男朋友。”我顺口说道。
“男朋友……”穆聪在嘴里轻轻重复着。
当时我并没有太在意，可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无论我怎么逗穆聪说话，他都眉头紧锁、沉默不语，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直至晚上我离开时都没有好转。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片段三十四
